屠宏逸这番话说的各门各派代表人直接忘记结阵。
一时之间,各种法器符咒悬在空中,各门各派的心法效果停滞半空,像是一朵又一朵的烟花。还有剑修来不及收回手中的剑,一不小心戳到了身边的人,瞬间骂声四起。
罪魁祸首屠宏逸完全没有觉得自知之明,更是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池上澈,
“师傅。”
果不其然眼前的女人剑气不稳,仿佛被这声师傅受到了刺激,她握着竹枝的手微微颤抖,气息凌乱。
屠宏逸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什么宣告主权的方法,看了池上澈身边的玄鹤真人一眼,性质恶劣地又唤了一声:“师傅。”
“师傅还在怪罪阿壑么?”
池上澈的气息愈发紊乱,手中的竹枝几乎握不稳。她的身形在屠宏逸说完这句话后几乎站不稳。
她本就清瘦,一身白衣与一头银发显得她整个人愈发脆弱不堪。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回忆,使得她的气息混乱甚至透出一丝魔气。
那抹猩红的魔气透出不过一瞬,又很快被压下去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看到池上澈那抹魔气的时候,惊呼出声,“是心魔!”
池上澈身边的玄鹤真人看着屠宏逸,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屠宏逸此时又痛快又痛苦,痛快于池上澈对自己的好徒弟池忘壑念念不忘甚至衍生出心魔,又痛苦于池上澈皆是为了李忘壑。
心魔也好,那毫不留情的两剑也好——都是为了池忘壑而不是屠宏逸。
他又唤了一声“师傅”,声音深情带着不舍,刚向前一步却发现池上澈直接一道凌厉剑气甩了过来。
女修又恢复了那副清冷高艳的模样,她冷喝一声“闭嘴”,似是泄愤又甩出一道剑气,直接斩断了屠宏逸的鬓发。
“你怎好意思提忘壑!”她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是再也无法忍耐,“你怎么好意思提起他!!”
女修身上的心魔气息涌出——气势磅礴地朝屠宏逸袭去,若说池上澈之前的剑气是警告,那现在她的剑气就是直白的攻击。
毫不掩饰、丝毫不留情、带着凶悍的杀意与恨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屠宏逸心下一惊,脑中警铃大作,本命法宝护身却被对方的凶狠的剑气直接逼得吐出一口血来。他被那一击击向后退去,再抬头时,只见天空黑云压城,滚雷在黑云中亮起。
池上澈手中的竹枝已经裹上一层凌厉的剑意。明明是一身清冷素衣但此刻却因为心魔显得整个人偏激又疯魔,她散着的银发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如同月光或银缎,此时更像是锐利的、能够随时取人性命的锐利银线。
“……”
屠宏逸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池上澈,眼底再次涌起一丝快感。他捏碎带来的各种法器与符咒抵挡住池上澈凶狠的剑气,一边勉强挡下池上澈不断拨过来的剑气,又一边对着玄鹤真人露出不屑的笑容。
玄鹤真人正帮着本门派的长老们结阵,但也分了心放在池上澈和屠宏逸两人身上,自然是见到了屠宏逸那副嘴脸。他蹙着眉,面上不动心中又是心塞又是心惊。
一边心塞于徒弟徒孙的爱恨情仇,一边又心惊池上澈的功力。
自他们师徒二人在三百年前是闹出不愉快后,他便开始云游四方不再过问拨乱门的任何事,同时也与池上澈不再联系。如今看到池上澈不过一剑便引得天降异象,而池上澈每一次挥出去的剑气都有气吞山河之势,光凭那股杀意都让几步远的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池上澈,却发现对方的真气护体。池上澈所修内功心法与剑法都是至阴至柔,她的真气虽不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但却有令人四肢百骸都颤抖的冷意。
那边的屠宏逸已经碎了七八件法器,还在一句接一句的喊着师傅。
“闭嘴!”
天雷聚集,黑云压重,化神期强者释放出的威压已令周边修行尚浅的门派长老们祭出本命法宝共同结阵。池上澈大喝一声直接一剑刺去,剑尖夹杂着气劲直冲屠宏逸而去,大有不把对方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气势。
屠宏逸是见过池上澈施展全力的,因此看到这一剑的时候,也知道这一剑对方是下了死手的。他迅速捏诀,将带过来的全部法器和符咒全部堆在身前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屏障。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传送符掐在手中只等池上澈那道剑意破除所有法器后掐下瞬间遁走。
那一道剑气惊天动地,硬生生将异变的天像撕裂,惊雷落了一道又一道,池上澈所修心法衍生而出的冰霜瞬间覆盖住了整座山头,原本绿意盎然的树木尽染上白霜——池上澈所修心法是世间至阴,所练剑法是世间至柔,如今她修为化神圆满与天同寿,一剑便可冰封天地。
那剑冲着屠宏逸的胸口而来,杀意不减,击破了他设在胸前的层层法器与天级符咒。
屠宏逸站在原地手中握着传送符,害怕的同时又不甘。
他太不甘心了。
于是他原本紧攥在手中的符咒微松,狂风卷起他的长发,连带着他发上的银色云纹发带都卷了起来,那和他全身张狂邪魅模样格格不入的银色云纹发带在黑色的发中极其明显。
池上澈手微顿,面上原本坚定的表情微松,长剑携带的剑气有些动摇。
心乱则剑乱。
屠宏逸心知自己赌对,看着剑气四泄毫无战意,最后被最后一道法器挡住的池上澈,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蹲下身,眼中的恶劣和兴奋几乎溢出。
众人只看到池上澈突然毫无战意,原本必定斩在剑下的魔主甚至嚣张的将手抚上了她的发。
两人一人用剑支撑着身子,一人抚着另一人的发,两人间的气氛诡异又暧昧。屠宏逸的手在她的发上摩挲着,最后手背贴上了她的脸。
“师傅。”
他挂上了池忘壑的笑容,看着眼前满身弱点的池上澈,手成掐握的姿势顺势掐上池上澈的脖颈——池上澈因池忘壑生心魔……那是不是说明,她对他还是……
他越想越兴奋,手即将掐住池上澈的脖颈,随后被一道气劲击退,他表情狰狞抬头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就看到今日大典的主角玄鹤真人负手而立站在原地,深潭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手,仿佛要将他的手剁下。
屠宏逸轻笑一声,仿佛宣告主权一般,“师傅的心魔是因我而生。”
-
池上澈最后是自己回去的。
她那好师傅正在自己的回归大殿上胖揍叛逆徒孙,然后顺带把自己的回归大礼搞得一塌糊涂。
刚刚还心魔走火入魔的是女修此时正横躺在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的话本。
一边的纸侍童尽职尽责地给她递着果品,将玉签插着果品递到她的嘴中。
池无尽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这幅安逸又舒适的画面看在他眼里实在是让他气的整个人要背过去,他蹙着眉头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力度大的好像在和眼前躺在贵妃椅上的女人暗暗较劲。
可惜女人并不在意他的暗暗较劲。
只见池上澈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在空中随手一抓,她白皙的指尖上便缀着一点深沉如干涸血迹一般红的血珠。
池无尽原本悬在喉咙的心放下,长舒一口气,再抬眼的时候只看到女人毫不在意地用指尖一碾,那血珠便碎的干干净净。
池无尽这下彻底放宽心了。
“不是师姐的心魔,哪是?”
“屠宏逸的。”
池无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位师姐。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最终还是上前拿出手帕,仔细又小心地擦拭着,“师姐下次还是不要碰他的心魔了,莫污了手。”
他的指尖和她的指尖隔着一层云丝手帕,池无尽甚至能够感受到池上澈指尖的凉意。
“从认识师姐的时候开始,师姐的手就这么凉了——”池无尽突然发出感叹,“以前问师傅的时候,师傅和我说是师姐体质如此。”
“不是。”
在池无尽提到师傅二字的时候,池上澈的脸终于有了动静,就连她在回答的池无尽的时候,语气都无比的温柔,“以前的手是暖的。”
她的回答到此为止,就好像这个回答只是基于那师傅二字才回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