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渡晚在说完那句话后,原本离家出走的理智在看清沈明矜错愕的神情时,有了片刻的回归。
他忽然想到,假如沈明矜真的找到了对象,有何必在这个时候突然带到自己面前来,特地炫耀。
而且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将手臂搭在沈明矜的肩膀上时,沈明矜的第一反应不是恋人之间的配合,而是皱着眉,似乎有些抗拒。
综上来看,即使沈明矜和这个戴眼镜的青年认识,但也绝对达不到恋人那种程度。
想清楚这种事情之后,许渡晚直冲脑门的一股邪火如同被冷水兜头浇息,血液逐渐变得一片冰凉,连带着牙齿都忍不住咬紧,指尖蜷缩,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克制心中翻滚的浓重的情绪——
那未散去的嫉妒,以及一点儿羞耻,半丝懊恼。
但沈明矜并不能看出许渡晚此刻通红的脸上表示的是懊恼还是......愤怒,因此在许渡晚攥紧拳头克制念头的那一刻,误以为对方要向刚才冲过去揍江弱翎那样对自己动手,身体先于意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
许渡晚刚刚平复下去的火在看见沈明矜往后退的动作时,又再次窜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沈明矜复杂中夹杂着一丝警惕的眼神,半晌像是被定住了身形般,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明矜当然也没再开口。
气氛一时僵硬下来,暴晒的太阳裹挟着带着消毒水味的热风,熏得人头晕脑胀。
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上了些许安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他们这几个人面对面的对视,竟然显露出些许奇异来。
最终,还是一旁的江弱翎怕沈明矜和许渡晚因为这事打起来,拽着许渡晚的手腕,强硬地把许渡晚拉走了。
而许渡晚也自知自己的话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沈明矜来说,有多伤人,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后,也走了。
离开时,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沈明矜一眼,见沈明矜垂着眼盯着地上的芝麻包子没有吭声,一副懒得再和他起冲突的模样。
许渡晚见此,顿了顿,拳头紧了又松,眼睫轻颤,片刻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许渡晚走了,一旁戴眼镜的小伙目睹两个人之间的冲突,好像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尴尬地挠了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明矜意味不明的侧脸,低声道: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他叹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打趣和无奈:
“早知道你对象醋劲儿这么大,我就不开玩笑了。”
“.........”沈明矜闻言,慢慢回过神来,视线从地上那脏兮兮的包子上移开,慢半拍道:
“啊,他不是我对象。”
“骗谁呢?”戴眼镜的青年明显不信:“我刚刚把手放你肩膀上的时候,他那个表情......”
想到许渡晚刚刚骤然变的阴沉的表情,戴眼镜的青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有余悸道:
“他刚刚凶的,好像恨不得把我砍了。”
“......你想多了,”沈明矜想了想,耐心解释道:
“他刚刚就是心情不好,其实他平时人很好的。”
色厉内荏,他一拽就松了拳头,根本不凶嘛。
沈明矜非常不赞同眼镜青年对许渡晚的评价。
他刚刚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心疼掉到地上的包子,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许渡晚已经离开了。
眼镜青年:“........”
兄弟,你这滤镜是不是有点重了。
“但是对不起啊。”虽然看见沈明矜神色淡淡,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被许渡晚羞辱的事情,眼镜青年心中还是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道:
“我叫虞轻别,你要是之后还需要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沈明矜叹了一口气,和虞轻别一道往门外走去:
“我得回去换衣服,然后再想办法找一份新工作,如果我稳定下来了,会再找你的。”
许渡晚的事,之后再说吧。
“你要找工作?”虞轻别闻言,立刻转过头,跃跃欲试道:
“我家大排档刚好在招服务员,你要来吗?”
“.......大排档?”沈明矜愣了愣,迟疑片刻后道:
“在哪?”
“从这条街转过去就是,方园华天酒店旁边,大学城周围。”
虞别轻今年刚从名校毕业,因为国内特殊原因出国计划泡汤,所以一直在家准备考编考公,但是本人志不在此,偶尔也去自家大排档帮忙,知道自家大排档最缺人手。
他看沈明矜宽肩窄腰,兼之脸长得好看,加上他之前说错话,对沈明矜怀着些许愧疚,因此一时冲动,就对沈明矜抛出了橄榄枝:
“怎么样,来不来?三千五,包吃包住。”
“.......”沈明矜思索了一下,心知自己昨晚闹出这样的事故,酒吧的经理应该不会留用他,不如留下来,起码还不用再费心找落脚之地。
......也不用再赔笑卖酒。
“好。”思前想后,沈明矜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虞轻别点头道:
“我去。”
说完,他忽然又顿住了,轻轻地,语气里带着犹豫:
“可是我没有毕业证,也可以吗?”
“当服务员要什么大学毕业证,有手有脚就行了。”
虞轻别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按,停在医院旁边的一辆大众就亮了亮车灯。
他偏过头,对沈明矜笑道:
“上车。”
“.......”沈明矜想了想,觉得虞轻别说的有道理,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虞轻别家里的大排档坐落在一个大学城后面,平时还是挺多人来的,也缺人手,虞别轻刚刚把沈明矜带到,正在忙碌的虞父虞母也只是粗粗打量了沈明矜一眼,觉得沈明矜还不错,就点头同意把他留下了,马上脚不沾地地招呼着沈明矜干活。
沈明矜一脸懵逼地穿上围巾,赶鸭子上架,当起了服务员,当一天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的腰酸背痛,唯有沈明矜还在还像刚进来时候那样,慢慢地干着手里的活。
他相貌优越,皮肤白皙,尤其是一双丹凤眼更是绝色,光站在那里都引得不少小姑娘暗地里瞟他,一天下来,大排档的生意竟然还好了不少。
虞父虞母都将沈明矜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见沈明矜踏实能干,靠在一起耳语了一阵,随即,虞母叫来虞轻别,把小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对虞别轻叮嘱道:
“让小沈去仓库后面的房间先住着,不过那边杂物多,你先帮他收拾收拾,然后再过楼上来取床单。”
这家大排档是居民房改建的,楼上就是虞父虞母住的地方,不过他们早早给儿子买好了市区的房子,让虞别轻住,他们却不愿落下这里的生意,就独自居住在二楼。
虞别轻闻言点点头,拉着沈明矜往仓库后面的小房间走去。
小房间里面堆积了很多杂物,不拉窗帘时黑的透不进一丝光,看上去还有些阴森。东西东倒西歪地放在角落,床板上全是灰尘,一动脚呛的人嗓子发痒。沈明矜走进去时没防备,眼睛还没适应暗光,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扫把,不其然听到了某种生物细细簌簌爬行的声音。
沈明矜:“。”
“不好意思啊,条件艰苦,忍忍。”虞别轻也听到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赔笑着撸起袖子,给沈明矜清理着杂物,一边动作一边介绍道:
“其实条件还是可以的........最近就业市场不景气,你凑合着住吧.......”
虞别轻是个话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移话题堪称拙劣,碎碎念道:“这是我小时候睡过的架子床,读了初中就不用了,不过我爸妈老来得子,我出生后又意外中了彩票,双喜临门之下托人花了钱,用上好的黄花梨木订做了这个床架子。”
他像是找回了点底气,得意地拍了拍这个床架子,偏头对沈明矜笑道:
“怎么样,不亏吧。”
“........”沈明矜闻言,微微低下头,也不嫌脏,指尖,慢慢在床架子上面拂过,随后又蹲下身细细打量,随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虞轻别不知道沈明矜在看什么,看对方穿的也不像什么名贵衣服,眼睛也干净的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以为对方是什么穷乡僻壤来大城市打工的乡巴佬,没有见过这么贵的床,心理还颇为自得,正想在炫耀几句,却忽然听沈明矜沉默片刻,忽然开了口,一下就把他脸上沾沾自喜的表情击的粉碎,僵在原地。
“这根本不是真的黄花梨木,”
沈明矜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那刻在骨子里的知识迫使他开了口,吐出无情的判断,盯着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着他、面色煞白的虞轻别,回过头字句清晰,沉声道:
“你被人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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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醋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