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臾,洛臾……”唐戎一手圈在他在腰上,减轻线的承重。
“唐戎……你找到线索了?”洛臾有些虚弱。
唐戎点点头,“你先忍一会儿,我将线割断。”
时针很锋利,连匕首也无法割断的细线,时针却能轻而易举割断。就快要割断最后一根线时,就听洛臾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唐戎便感觉后背一阵凉意穿胸而过。他低头一看,胸口是带着鲜血的刀尖。
唐戎忍着痛割断洛臾身上的最后一根线,握着手中的时针向后挥去,却被对方躲开了。
“伊恩……”
吊在半空的伊恩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看来你认得我。”
伊恩虽然被细线吊着,但是却行动自如。他动了动手指,细线缩回到关节里,拔掉插在唐戎背上的匕首,唐戎只觉口袋中一热,他伸手掏出一簇灰烬,“是纸人?”
洛臾靠在浴缸上点点头,四肢因为丝线勒开的伤口而无力地垂着,“它替你挡了一击。”
“我在跟你说话呢!”伊恩明显因为他的冷落而不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朱利安告诉我的。”唐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伊恩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唐戎解释不来的情绪,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你见过朱利安了?”
“不仅见过了,还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唐戎胸口疼得厉害,他靠在洛臾身边,转头查看他的情况,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体力不支。
伊恩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一般,指间飞出数根细线将他缠住,拉到自己身前,恶狠狠地问他:“我做了什么?你说我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唐戎并不惧他,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嘴角浮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他是如何在钟楼受刑的,又是如何绝望地被做成人偶吊在这里的?他心死绝望之时,你又在做什么?你躲在教皇身后,极力划清和朱利安的界限,将所有的罪责都悉数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而你,却没有一丝悔过和愧疚……”
“闭嘴!闭嘴!”伊恩瞠目欲裂地冲他喊道,嘴角扯到了耳根处,从他的喉咙炸出火星,“凭什么?凭什么最后被辜负的人只有他,而我倒成了罪恶的背叛者?明明我也爱他,我甚至为了和他在一起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他却先一步逃走了。你凭什么将我的爱说的一分不值?凭什么他要比我伟大?”
唐戎被他颠三倒四的话不感兴趣,只当他在狡辩,“他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你能为他做什么?”
“他不是已经为朱利安做了很多嘛。”一直没说话的洛臾,对着伊恩开口道,“背叛他,出卖他。”
“消除!消除!”伊恩有些癫狂地将指间的无数条线尽数抛出去,想将两人同时捆绑,幸而唐戎一脚在浴缸边上一借力,翻身挡住了线的去向。洛臾迅速爬到浴缸后面,躲过一劫。
伊恩见一击不中,用线勒破自己的右手,血迅速将细线染红,然后飞向天使雕塑。那雕塑通过细线吸食了鲜血之后,展翅飞了过来。
“洛臾,快跑!”唐戎已经被缠在身上的线束缚住,无法自由行动,自然不能及时去救洛臾。
那天使用翅膀震碎大殿的玻璃,双手操纵着玻璃碎片铺天盖地的朝着洛臾飞去。洛臾缓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不少,他一个闪身跳进浴缸,躲开了冰雹般砸过来的玻璃碎片。
“洛臾!”唐戎喊了一声。
天使飞到浴缸旁正打算捞出洛臾,只是浴缸中除了血水,根本没有洛臾影子。他抬手将浴缸的血水甩出去,可是洛臾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见洛臾不在浴缸中,唐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由担忧起来,他明明眼睁睁看着洛臾跳进了浴缸,怎么会消失呢?
“既然他不见了,那你就代替他在这里赎罪吧。”伊恩将唐戎挂起来,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你既然也喜欢男人,那我就不剥你的皮了,挖你的心脏吧。”
“薛超是你杀的?”唐戎问道。
“哼,”伊恩冷笑一声,“我才不会做那种肮脏又麻烦的事,他为了抢到那把枪,欺骗并杀了毛三多,犯了欺骗和杀戮之罪,主自然会惩罚他。”
“这座教堂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主吧。”
伊恩停下解唐戎衣服的手。
从一开始,他们就把主挂在嘴边,同时强调他们是有罪的。可是看到薛超那惨死的样子,还有动不动就把人做成人偶放血,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众人所信奉的上帝会做出来的事情。现在看来,所谓主的惩罚,只不过是伊恩和天使肮脏交易的一个由头罢了。
唐戎继续道:“你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虔诚的教会信徒。”
这些天,唐戎发现主要是教堂里的人,不论是修女还是神父,他们的手背上都有一个十字标示。就在刚才,唐戎看到伊恩的手背上也有十字标示,这就说明他和教会的人是一伙的。
“你为了保持你内心的圣洁假象,所以向教皇告发了朱利安。但是这样一来,你又背负了背叛的罪行,为了摆脱背叛之名的折磨,你和天使做了交易,你为天使提供鲜血,让他们奉你为主,只有主才是圣洁无罪的审判者,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你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变成了不圣洁的教徒,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你恨朱利安,连带着恨所有同性恋者……”
“你胡说!”伊恩咬牙切齿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然更清楚。”唐戎原本没想到这些,只是看洛臾消失在浴缸中,又想起血池中的朱利安,以及那数不尽的挂在半空方干了血,被缝上女性|器官的人偶少年。这些和他在钟楼看到的连起来,大概就能揣测出伊恩的心理。
不过这些都只是就现有线索的猜测,因为他们来到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提示,所以具体是怎么样,唐戎只能慢慢推测。
“如果我是胡说八道,那地下大殿中被缝上女性|器官的人偶你怎么解释?还有被血池供养的天使,或者说,那根本就不能算作是天使……”
伊恩突然狂笑起来,眼中却涌出血泪,“你错了,我恨的是朱利安的男儿身,恨他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但我终究对他付出了爱,他如果是个女人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相爱,而且无罪。所以我找了几百个同性恋者,为他们换上了女性|器官,这样他们就可以和所爱之人相爱了。”
“可是你杀了他们。”唐戎道,“我不知道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心理扭曲,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朱利安的爱。也许你是爱朱利安的,但是你更爱你自己,你自己什么也不想损失不想付出,却想让你中意的一切来自己迎合你。你自私自利,只知索取……”
“既然如此……”伊恩打断他的话,面色阴晴不定,他已经不再歇斯底里,眼底的疯狂却怎么也盖不住,“我也给你缝上女性|器官吧,你不是也爱男人吗?我来赋予你爱上男人的权利。”
“我的爱人永远不会背叛我,更不会因为我是男人而憎恨我,将一切罪责都推脱到我身上,甚至恼羞成怒试图让我变成女人……”
可是不论唐戎怎么说,伊恩都不为所动,铁了心的要给他缝上女性|器官,直到他看见唐戎胸口的黑色五芒星,瞬间表情变幻莫测起来。
“你竟然和恶魔做交易!成为了恶魔的信徒!”伊恩愕然厉声道,“那我只能送你下地狱了。”
伊恩再度举起手中的匕首准备刺下去的时候,钟楼的钟声突然响起,朱利安的歌声从钟楼传来。
唐戎抬头去看伊恩,他保持着举起匕首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时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唐戎感觉胸口有些灼热,于是便低头去看,印在胸前黑色的五芒星外围出现了一个圆圈,和洛臾手心的诅咒之印一样。
“朱利安……”他起身捡起地上的时针,割断身上的线,跑出教堂。
朱利安坐在钟楼上,皎洁的月关打在他身上,仿佛他才是圣洁的天使。只是唐戎不愿意用天使和他做对比,天使让他感到恶心。
唐戎有些担心洛臾,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钟楼上的那道白影却让他莫名的信任,或许朱利安知道洛臾的下落呢。几乎没有犹豫,唐戎再一次朝着钟楼走去。
有了一次经验,唐戎轻车熟路的上了钟楼,那面逆行的钟被他拔下的时针已经装上了新的时针。他穿过时钟,到当初朱利安受刑的高台上。朱利安还在唱歌,像个孩子似的坐在高台上晃动着双腿。
“朱利安。”唐戎轻唤一声。
朱利安转过头,冲他一笑,往旁边挪了挪,“伊恩为难你了?”
唐戎坐在他身旁,“但被你救下来了。”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吧。”
唐戎点点头。
“你是为了那个小男孩儿来的?”朱利安望着教堂的方向,“你回房间就能见到他。”
“你总是在钟楼吗?”唐戎问,
“很多时候吧,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我又不愿意呆在教堂。”朱利安道,“更何况,我的灵魂已经给了恶魔,我将代替他永远被禁锢在这里。”
唐戎的烟瘾上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又放下手,“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灵魂自由?”
朱利安微微一怔,然后淡淡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也对,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被束缚在这里了。
唐戎还想说什么,目光却被对面几个房间的窗户所吸引。应该是早上去薛超房间找【审判之枪】的人被那些修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盯上了,那些房间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让人知道房间里的人应该是命不久矣。
虽然说这个教堂就是顶着圣洁帽子的罪恶之地,但只要他们这行人稍有一点儿邪念就会被审判。
原来【审判之枪】根本就不是单用来当做武器杀死邪祟的,而是这么用的。
“你该回去了,今晚你们房间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你们可是恶魔的信徒。”朱利安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抬起变淡的手,想要触碰唐戎的脸颊,却又不敢靠近。唐戎偏了偏头,脸颊贴在他没有温度的掌心。
“被你爱着的人一定很幸运吧……我能感受到,你在为深爱的人而悲伤。”朱利安凝望着他,“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