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秋被杨邵不由分说的拉到新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隔着红盖头,在桌上龙凤烛的闪烁中,一片朦胧的暖红色光里,看到杨邵若寒冰般的英俊面庞。
他一开始是高兴欢欣的,她也是看在眼中,她也知道新娘擅自掀开红盖头是不吉利的,而且还是为了关心别的男人。
“师妹,”正当她踌躇不决不知如何解释,却听到杨邵悠悠开口了:
“我知道陈玉楼喜欢你,因为你很优秀,如果不是因为你从小在我身边,恐怕你也不会看我一眼吧。”
他的语气落寞而自卑,听的祝千秋心中一揪。
她无法按照司命的话去冷落他,她于心不忍,而且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他日后回归天庭成为那个冷面无情的东华帝君后,还能记住她和他在凡间这几年的温柔缱绻,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太恨她。
算了,就当是末日的狂欢吧,把这剩下的两年过好,她心中的遗憾才能减轻一些。
“没有什么如果,你不要多想,我们既然已经成亲,永生永世,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妻子。”她柔声道。
杨邵闻言,本以为她会说起陈玉楼,见她根本连提都没提,且她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得心中一喜,忙轻拽她至床榻,扶她坐下,掀开她的红盖头,明媚娇艳的脸,心中怦怦直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去洗个冷水澡。”他想起陈玉楼的话,纵然这个人对自己的妻子心存幻想,但是说过的话他还是值得考虑的——别伤了孩子,忍忍吧。
“现在都已经是深秋了,你洗哪门子冷水澡?”祝千秋问罢,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
“你现在怀有身孕……我还是去吧。”说罢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去。
“……师兄,不一定非得那样,其实,这样也可以,而且不会伤到孩子。”她有些害羞的吞吞吐吐道,凡尘中唯一一次洞房花烛夜,她不想让他过得那么辛苦。
“什么这样那样还不伤孩子?”杨邵被她说迷糊了,又见她用纤纤玉指点了点她那涂的鲜艳诱人的唇,先是愣了一会儿,突然间明白过来,脑袋便嗡的一声炸了,脸庞迅速烧灼起来。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他故作严肃,皱眉道,其实心中雀跃不已。
“呃……其实下午就有专门教新娘……那个的老婆婆过来了,拿了本画册,让我看着上面的学习……为妻之道。”
为妻之道?他挑了挑眉,这个甚好。
“画册呢?”
“咋,你还想看啊,人家就让我看一遍,还得拿走教别的新娘呢!”
“……为夫是担心夫人纸上谈兵……如此,看夫人领悟力怎样吧……”
杨邵一个反手,将勾住床帘的铜勾打掉,大红色的帐幔便瞬间遮挡住了两人。
龙凤烛在慢慢燃烧,看样子,应该会燃一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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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后的三天过去后,陈玉楼便找杨邵一起,处理公中事务,总之是各种杂事,陈家由于统领卸岭,做的生意一般是收购古董,加上杨邵身为搬山魁首,对明器的事处理起来易如反掌,所以两人一起商讨起工作来,通常都到很晚才回来休息。
陈家大宅很大,陈玉楼特意拨了其中一间院子给杨邵和祝千秋还有花灵老洋人居住,关照的无微不至,祝千秋本身就对他有内疚,又加上他中了司命的摄心**,未来不知会怎样,就不知不觉中越发担心他了。
数日后一天上午,祝千秋和花灵在花园中散步,就看到两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自不远处的花荫走出,没看到她们两人,只自顾自的与对方说着话:
“这都两个月了,少爷一心扑到工作上,每天连饭都吃不了两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以前少爷也忙,可也不至于不吃饭啊,管家还以为是厨子厨艺下降了,还去厨房骂了厨子一顿呢。”
“我听说是为了祝姑娘成亲的事伤心了,婚礼那天不是还吐血了吗?”
“别再说了,主子们的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们做好咱们下人的本分工作就好了。”
“唉,要是少爷喜欢我,我才不舍的他这么伤心。”
“呸,少在那里痴心妄想了,走吧走吧。”
祝千秋看着两个丫鬟走远了,才慢慢从一旁走了出来,花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扯了扯祝千秋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师姐,别信她们的,我还听说爱慕陈总把头的小姐们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呢,他吃不下饭,也许不知道是在为哪家小姐伤情呢。”
“花灵,我们寄人篱下,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不好在背后这么议论主家。”祝千秋想了想,又对花灵说:“走吧,回院子,去小厨房。”
花灵从脖子里摸出一枚金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是来到陈家大宅后,陈玉楼吩咐送过来的礼物,人手一枚,说现在已经不是古代需要白天看太阳,晚上听打更的时代了,计算时间只能看怀表,又说宅子里每个人都有,杨邵和他一起工作需要提前看时间才能没有偏差,所以她和杨邵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
“师姐,这才九点多,午饭准备的太早了吧?”
祝千秋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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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楼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案上的一个账本,看了两眼,又悄悄的看向坐在右侧的杨邵。
杨邵的神色舒展,表情愉悦而轻松,看样子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他暗暗用拳头抵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每天只得拼命的工作,才能勉强压制住想要时刻去找祝千秋的冲动,让他苦恼痛苦不已。
心痛吐血的事情被花玛拐逼着去看了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喝了药也不管用,几番折腾下来,心痛没得到缓解,反倒食欲渐渐不振起来。
他看着杨邵,心中的妒忌羡慕又有些仇恨的心思又渐渐的翻腾起来,他赶紧看向账本,不去想那些事情。
此时杨邵看到账本上一处对于瓷器的记录,皱了皱眉,对陈玉楼说:
“陈兄,这件永乐青花热水瓶有问题,因为每个古董它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年代,所以每个年代都会有特定的一些特点,这是鉴定古董最基本的,收购的人给的证据是青花热水瓶底的文字——‘明成祖内阁司礼太监御宝、大明永乐六年戊子秋’,约摸他觉得这就是真品了,可因为年代的特点的关系,明朝那个时候,是没有这个物件的。”他说完,就将账本递给陈玉楼。
陈玉楼皱眉接过,看了看,猛的一拍桌子:“一群酒馕饭袋!这么低级的错误还能犯,要他们何用!”
“陈兄息怒,或者是底下的人经验不足,时间久了就可以了。”
“鹧鸪哨兄弟话虽如此,可为兄没有这么多的闲钱赔给他们积累经验,”说罢看向一旁的管家,点了点账本,脸色阴沉的说:
“做这个青花瓷热水瓶生意的人,让他领了这月的工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管家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以前也有犯这种错误的人,也没见少爷这么动怒。
管家前脚出去,一个丫鬟端着一个盛着饭食托盘就进来了,陈玉楼认得她,这是他自祝千秋与杨邵成亲后,他亲自挑选的伶俐能干的丫头之一,送到他们的院中供他们差遣。
丫鬟端着托盘,向陈玉楼和杨邵行礼,低眉顺眼道:“见过少爷,杨先生,这是杨夫人让小的送过来的。”
杨邵看了眼托盘,里面的食物有好几种,都被盖子盖着,也看不到里面的是什么,心想可能是师妹担心他工作时间长饿了,才派人送过来的,于是便笑了起来。
陈玉楼只看了托盘一眼,低下头继续翻阅账本。
丫鬟却只往杨邵跟前搁了一个汤罐,便转身向陈玉楼走来。
“少爷,这是莲子桂圆粥,点心是藕粉桂花糕,还有这个是蔬菜什锦拌面,里面有黄瓜丝、芹菜丝、萝卜丝、豆腐皮和豆芽,要吃的时候才能拌这个素卤汁,否则面就坨了,旁边还有一碟辣椒酱,杨夫人说不知道少爷喜不喜欢吃辣,就准备一些,给少爷调味用。”丫鬟将饭食一一摆在他面前,说。
陈玉楼听罢有点不敢相信,看了眼杨邵,发现对方也是满脸疑惑的模样。
“你确定没有送错?”他问。
“没有错,是杨夫人特意交代的。”丫鬟再度福了福礼,退了下去。
“鹧鸪哨兄弟,你的是什么?”陈玉楼心情大好,食欲瞬间恢复如初,看着杨邵跟前仅有的小汤罐,问道。
杨邵打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勺,发现清汤寡水的,面色微变,哗啦啦又倒了回去。
“咦,是蜂蜜炖川贝雪梨汤,闻着挺香甜的。”陈玉楼笑道。
杨邵看了眼他桌上丰盛多样的食物,把罐子往他跟前一推:“陈兄若喜欢,让给你吧。”
陈玉楼闻言却是心中一动,看着他,别有深意的回答:“让给我?好啊。”
杨邵:“……”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