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衔桥却是愣在了原地。
他睁大了眼睛,过了许久才意识到陆痴涯这话的意思。
便见陆痴涯走了过来,肩膀和他的肩膀相碰:“走吧。”
到了篝火晚会附近,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
留给陆痴涯和沈衔桥的,是特别好的两个位置。
如今明明是炎炎夏日,这会儿却是凉风阵阵。便是篝火已然燃起,也并不会觉得热。
甚至有风吹过的时候,穿得太单薄,还会觉得冷。
镇上的姑娘们也都穿了花花衣裳。那些衣裳看起来应该是特别的样式,衣服上绣了绵密的绣纹,点缀着银饰。肩上披着披肩,披肩上还缀着流苏。
衣服下摆也都缀着流苏,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跳动起来,那些流苏流光溢彩,似乎能泛着光。
楚行歌三人就坐在篝火旁。
沈衔桥盯着那些姑娘穿得衣裳,一双眼都是亮的。他们三人模样都生得极好,也算各有千秋。三人坐在一起,倒是吸引了姑娘们的目光。
未等多久,篝火晚会便开始了。
那些姑娘们围着篝火跳舞,披肩和流苏随着她们的动作一上一下,在火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显得极为漂亮。
跳了一会儿,那些姑娘便过来拉他们。
楚行歌一身白衣,虽说眼中含笑,却也不近人情。陆痴涯更是显得一张脸冰冷无比。
她们只能把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沈衔桥拉了起来,拉着他和他们一起跳舞。
待沈衔桥被拉过去以后,陆痴涯有些不耐烦地单手托腮,便听着旁边的楚行歌说道:“沈道友倒是在下见过的最有道心的一个人了。若是他能努力修炼的话,日后必能成大器。”
闻言,陆痴涯冷哼一声。
便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他落在沈衔桥身上的目光也写着几分不耐烦,好似沈衔桥多令人嫌弃一般:“不过是个连阵法也学不会的蠢货罢了,亏得你这样觉得。”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好似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楚行歌微微摇了摇头,神色中瞧不出什么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衔桥身上,语气淡淡:“沈道友是否愚钝,魔尊最清楚不是吗?他不过是生性天真软弱罢了,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能踏入仙途,等待他的,只会是一帆风顺。”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么?”陆痴涯抬眼,声音冰冷。
他似有意,又似无意,语气淡然:“他何必踏上仙途,又何必成为旁人眼中的人?”
“若是他要修仙,本尊并不会阻拦,他要去流云宗,或者说其他的宗门,都同本尊无关。可若他并无这个意愿,本尊也并不会强迫他去。”
“做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楚行歌听了,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在下倒是没想过,魔尊竟然会这么说。”
陆痴涯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修行,一开始是为了追赶上某个人。
再后来,是为了报仇。
如今大仇得报,继续修行下去,也不过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衔桥身上,看着沈衔桥跟随那几个姑娘一起跳舞。
他其实有些跟不上那几个姑娘的步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玩儿得很开心。
他的脸上洋溢着几乎能将人的眼睛灼伤的笑容,一双眼里映着火光,显得格外明亮。
过了一会儿,沈衔桥似乎是跳累了,便走了过来。
他的脸颊上染上了两抹绯红,显得漂亮极了。
也就在此时,一个姑娘追了过来,要将自己身上的披肩替沈衔桥围上。
沈衔桥刚要答应,便见陆痴涯冰冷抬头:“不必了。”
那姑娘也是壮了胆才追过来的,见陆痴涯替沈衔桥拒绝,她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我是问这位道长,也没问你。”
竟是不惧陆痴涯。
陆痴涯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看到沈衔桥看着披肩的时候那亮晶晶的目光,他便更是不耐烦:“那你同他说过,戴了披肩就意味着要娶你么?”
他声音实在是太过冰冷。
就像是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沉沉地压了下来,让人遍体生寒。
那姑娘没想到陆痴涯竟然会知道,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沈衔桥目光还带着几分惋惜,看着那姑娘手中的披肩。
那姑娘见到沈衔桥这幅模样,眼睛一亮,就要将自己手中的披肩披到沈衔桥肩上。
却见沈衔桥摇了摇头。
“抱歉啦,我什么也不会,也没钱,不能娶你。”沈衔桥的眸光发亮,软软地笑了笑,“姑娘,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的。”
闻言,那姑娘眼底迅速浮起了一层水光。
她是真的喜欢沈衔桥。
她们这个镇子上的姑娘,脾气都烈,除非是遇到了自己真的喜欢的人,否则是不甘心嫁人的。
送披肩,也是她们招婿的方式之一。
如今被陆痴涯点破,又被沈衔桥拒绝,那姑娘顿时有些憋不住了:“我就是喜欢你,同你有钱没钱没关系。若是你赚不来钱的话,我也可以养你。”
她的话肆意又大胆,吓得沈衔桥不住往后缩:“姑娘,我真的……”
他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陆痴涯已经把他纳入了怀里。
陆痴涯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气将沈衔桥包裹在其中,他愣了愣,就听陆痴涯声音冰冷:“他日后仙途坦荡,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耽搁前路?”
说着,他便拖着沈衔桥回了住处。
路上,陆痴涯脸色不渝。
他早就知道不该同沈衔桥一起到篝火晚会去。
沈衔桥小碎步跟在陆痴涯身后,倒是有些紧张了。他手心蜷缩,同陆痴涯说道:“我就是看她的披肩好看,不会不送你回箜篌府的。”
闻言,陆痴涯停了下来。
沈衔桥未曾注意,直接撞在了陆痴涯的背后,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里便不由得有泪水滚滚而落。就见陆痴涯忽然转身,声音冰冷:“你不认得路,如何送我回箜篌府?”
沈衔桥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看向陆痴涯,就见陆痴涯俯身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被月色衬托,美得更加惊心动魄:“小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他便转头离开了。
沈衔桥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嘴唇,才跟在陆痴涯身后。
翌日一早,沈衔桥发现自己门前多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条披肩。
还有一张纸条。
“沈道长,昨日回去以后,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未曾告知你详情的情况下,便想将披肩搭在你肩膀上。这披肩是新的,我还未曾佩戴过。若是道长不介意的话,我便将这披肩赠与道长了。”
那行小字看起来格外娟秀。
沈衔桥犹豫了一下,将盒子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早,楚行歌便辞别了镇长。
到了路上,他才看到沈衔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仔细看去,那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披肩。
沈衔桥一双眼里星辰璀璨,看着楚行歌的时候,也带着几分笑意:“昨晚那姑娘偷偷给我送了这个过来。”
满满的是炫耀。
“吵死了。”陆痴涯睁眼,一双眼里满是不耐烦。他路过沈衔桥的时候,还狠狠地撞了沈衔桥一下,害得沈衔桥手中盒子差点脱手飞出。
沈衔桥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盒子,一颗眼泪吧嗒落在盒子上。
“没事吧?”楚行歌见沈衔桥这幅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衔桥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抬头的时候,睫上还沾着一抹潮意,眼中也写着难过:“我没事。”
他知自己素来笨拙又生性愚钝,知自己其实不配同陆痴涯上路。
可陆痴涯这般对他,他却还是会觉得委屈。
那是打从心底生出的,陆痴涯不该这样,他也不该这样的想法。
这想法不知道由何而生,可还是会让他觉得委屈。
“别难受了。”楚行歌声音温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许久后才说道,“魔尊人其实不错。”
他眸光落在前面的陆痴涯身上,片刻后才说了一句:“昨夜,可是有人为了让另外一人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半夜出门了一趟。”
楚行歌习惯下山历练以后再进行修炼,往往事半功倍。昨日他便是在修炼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出门的声音。
沈衔桥懵懂抬头,便听楚行歌笑道:“你不需记住其他,你只要记得,魔尊陆痴涯,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便是了。”
三人到了一个路口,楚行歌往另外一个方向指了一下,同他二人说道:“二位,你们沿着这条官道一直走,到了锦官城,便有地图贩卖了。”
“多谢。”闻言,沈衔桥一双眼睛弯了起来,眼睛中带着沉沉笑意。
楚行歌说完了一句话,似是还不满意。他沉吟了一下,才同沈衔桥又说道:“日后若是你想修道的话,可以来我流云宗。我身为流云宗弟子,替你引荐,大概还是会卖我几分薄面。”
闻言,陆痴涯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但是沈衔桥笑着说道:“不必了,我已经有宗门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