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山,祭仙台。
小小宗门立于祭仙台一隅,被参天古树遮盖。只有门口的大石头,才显出几分气派。
上书三个大字“云岫宗”。
位于石头后面的,便是云岫宗的宗门。
初次见到云岫宗宗门的人,大概不会把这里当做是什么名门大宗。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宗门,看起来太破了。
红漆的木门本应该很气派,只是上面的漆面都打了卷,有些甚至落了下来,露出了被染红的木质纹路。门槛是石头制成的,已经被人踩得秃了一块,却也没有打理,一直保持着缺了一块的样子。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呼吸的声音,从门的里侧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粗糙的石头,睡得正香。
他的眉毛很细,弧度却是很好看的。睫毛长而卷翘,鼻子小巧却又挺立,一双嘴唇薄而红润,看起来,像是上好的桃花酥。
那少年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婴儿肥,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违心地说这个少年不好看。他的嘴角甚至有一道透明的液体划过,却不让人觉得厌烦,只给少年添了几分娇憨。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他的眉毛微微皱了皱,手也不自觉地抓了抓,最后抓起放在一边的木剑,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远远的有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一个食盒,顶着烈日从宗门里面跑了过来。
见到这个少年睡得正香,他轻轻地推了推这个少年:“师兄,师兄,别睡了,起来吃东西了。”
他推了半天,少年仍旧在酣睡。那个顶着烈日跑过来的少年顿时有些不耐烦了,用力推了他一把,将食盒打开,放在了酣睡的少年面前。
沈衔桥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来自于食物的香味,他猛然睁开眼睛,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看到苏少游放大的脸。
和他手里的食盒。
苏少游手里的食盒做得实在是粗糙,里面装的饭菜更是混做一团,看起来似乎不太美味的样子。
看到沈衔桥醒过来,苏少游又将自己手里的食盒往沈衔桥那里推了推,言语里满是嫌弃:“给你,午饭。”
“小师弟,你又给我送饭啊。”沈衔桥呆呆地感慨了一声,低头接过那个食盒。小巧的鼻子深深地嗅了一下食盒里面的食物,看起来就像是饿坏了的样子。
低头看到食盒里面的东西,沈衔桥犹豫了一下,又托着食盒放在了苏少游眼前。
“小师弟,你要不要也吃一些?这里面的食物太多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温软的味道,送入耳朵里,在这灼热的夏天,给人带来一股莫名的清凉。
苏少游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往后退了一步,凶巴巴地看着沈衔桥,言语里满是嫌弃:“你以为为什么剩下这么多?还不是天气太热了,我吃不下了才送过来给你吃的。要是我还吃得下,你以为你能有这一口吃的?”
说着,他便要去夺沈衔桥手里的食盒:“你若是不想吃的话,我便把这些东西倒了,也省得在这里污我的眼睛。”
见苏少游要过来抢夺自己手里的食盒,沈衔桥急忙将食盒抱在了怀里,里面的饭粒溅出来了一些,沾染到了沈衔桥粗糙的衣袍上,沈衔桥也毫不在意。他紧紧地抱着饭盒,生怕苏少游真的将饭盒里面的东西倒掉了:“要吃的,我要吃的。”
苏少游嫌弃地看了粘在沈衔桥胸口的饭粒,又扫了一眼沈衔桥,这才说道:“我下午还有午课,就先回去了。你若是吃完了,就先把食盒放在这里。我到时候会过来取。”
闻言,沈衔桥抬头看着苏少游,语气也带了几分温软,只是一双手仍旧死死地抱着食盒不放:“好,小师弟注意安全,要好好努力啊。”
他的声音很软,却也让苏少游更加不耐烦,他站起来,看着沈衔桥,冷冷地丢下一句:“谁是你的小师弟。”
说完,便转头跑了。
沈衔桥松开手,将食盒放在了石头上,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筷子。
那些饭菜已经混做一团了,完全看不出之前是什么样子。沈衔桥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扒着饭菜,也并不介意这是苏少游吃剩下的。他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着实很香,就像是因为害怕饿着,所以不停囤食的仓鼠一样。
看起来,甚至有那么几分可爱。
碰到一块连着肉的骨头,沈衔桥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肉放在了一旁。等吃完了所有的饭菜,他才将那块骨头上的肉小心地啃了干净。
大概是很久都没好好吃过什么了。
终于吃完了午饭,沈衔桥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他微微伸了个懒腰,漆黑的眸子里便染上了三分困意。
沈衔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会儿。一直抱在怀里的木剑被他放在了石头上,和食盒堆在了一起。他在石头附近走了一会儿,却也不敢走太远,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块石头旁边。
这是他在云岫宗守大阵的第十年。
沈衔桥是小时候被人送上山的,云岫宗的宗主方越见沈衔桥生得机灵可爱,以为沈衔桥是个有天赋的,便收了沈衔桥为关门弟子。只是他教了沈衔桥整整四年时间,才发现这个模样周正,看起来像是富家公子哥的小少年,竟然是个不世的废物。
云岫宗一门阵修,方越教给沈衔桥的便也是阵法。那些阵法即便是照猫画虎,也能画个七八分相似。便是三岁小儿都能学得会。
可沈衔桥不是。
他画了整整四年,画出来的都是错的。哪怕是再简单的阵法,要让沈衔桥学,也似乎难于登山。方越觉得沈衔桥这辈子大概是学不会什么阵法了,干脆给了沈衔桥一把木剑,将沈衔桥打发过来守着守门大阵。
左右守着守门大阵,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在有人闯入了守门大阵的时候,及时通知方越知晓就好了,守门大阵能将那些人困在大阵里,若不是能力极高的修道者,根本不能轻易离开。
也因此,沈衔桥在守门大阵这里,一守就是十年。
沈衔桥靠着石头,又打了个呵欠,将木剑放在自己的怀里,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睡着了。
忽然,他觉得似乎有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松木的香味,实在是好闻极了。
紧接着,沈衔桥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一声。
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地上,就看到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几乎贴着他,趴在了他的脚下。
沈衔桥急忙缩回了自己的脚,就见那个男人抬起了头。
看到他的第一眼,沈衔桥便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衣袍,眉目如画,嘴唇削薄。眉间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更是给那个男人增色不少。
他的头发被一根发带松松地捆缚着,显得有几分不羁。那个男人站起来的时候,沈茶才发现他的腰上还挂着一个银质的小铃铛。
那个小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是半点声音都无。看到沈衔桥,那个男人的眼里明显带了几分厌弃。他往后退了一步,萦绕在沈衔桥鼻尖的松木香味,才淡了那么一些。
即便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袍,可沈衔桥恍惚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穿的似乎是一件红袍,他显得明艳而又张扬,黑色也没能给他增添半分低调的意味。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沈衔桥谨慎地看着那个男人,抽出了手里的木剑,抵在了男人的腰上。
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人物,看着男人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警惕。
“陆痴涯,迷路。”陆痴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沈衔桥。
若不是他感受到沈衔桥没有半点灵力的话,早就在沈衔桥用木剑抵上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拧断了沈衔桥的脖子了。
沈衔桥还没有自己的脖子已经在别人心里断了一次的自觉,继续小心地用木剑抵着陆痴涯的腰,不敢让陆痴涯前进一步。
“你是陆痴涯?”沈衔桥看向陆痴涯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一双手不由得抖了起来。
因为害怕,他手里的木剑摇晃着往前顶了半寸,正好戳在了陆痴涯的腰上。
陆痴涯顿时觉得更加不耐烦,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木剑就碎裂成几片了:“本尊便是陆痴涯。”
见木剑被损坏,沈衔桥明显愣怔了一下,他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的陆痴涯,片刻后才艰难地说道:“可是陆痴涯,不是个糟老头子吗?”
魔尊陆痴涯,年龄未知。
关于陆痴涯的事迹,沈衔桥听了不少。最广为流传的,便是陆痴涯以一己之力,屠杀了上古阵修好名尊者,并将好名尊者的藏书全部焚毁。
“谁告诉你我是个老头的?”听沈衔桥这么说,陆痴涯的脸上明显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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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