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音,你相信许公子,他真的不会伤害你们。”
“茗音……你快走,许以鸿,要杀你……”
“小玺,你不要掺和其中了。”
“茗公子,我以许家家族起誓,绝无伤你二人之心。”
“放箭!”
“父亲!”
我在哪?
眼前一片漆黑,伸出手去,什么也碰不到。我是在躺着吗?可是身下也没有坚硬或者柔软的感觉。
我在水里?
明明没有水。没有水也没有风。可我听到声音了,水的声音,风的声音。
一片黑暗里,传来水和风的声音。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景象。
我又回到这里了吗?
这里是哪里?
头顶好像有光,有光从那里照下来,我仰起头看,看到青白刺眼的光芒。
一片青白光芒里,黑如潮水。
浓郁不透的黑暗开始变淡,变得透明,像幕布被人揭去,只留下一层暗纱。周围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天,白色的房子,还有黑色的云。
那不是云,那是层层叠叠的影子,是万头攒动的军队。他们手执黑弩,将我围住,冷冰冰的箭口齐刷刷对着我。
不只是我,还有我旁边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一个受伤的少年,他的胸腹满是血痕,手脚也是鲜红一片。他虚弱地靠在我身上,竭力地呼吸。*
我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焦急地呼喊。
“不要再打了!茗音,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许公子作对?你会害死竹一的!”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支撑着少年的身体。
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儒雅温和。
“茗公子,你现在停手,竹一或者还可及时得救。你这样拖着他,他会重伤不治。”
他站在女孩子的身侧,将手搭在她肩上。
我在心里冷笑他的佛面蛇心,从腰间拔出刀横在面前。
“茗音!你就放弃吧!竹一真的快要不行了,你为什么不让许公子救他?”
“茗音,你相信许公子,他不会害你们,真的不会!”
那个女孩子的焦急呼喊被另一个男孩打断了。
“小玺,别说话了。你不该搅在其中。”
“可是……”
我抬头去看,那黑色云雾层层叠叠,若要冲出这里,以我二人伤势,是不可能了。
可是不能低头啊,怎么能低头。
我听见耳边有轻轻的风声,少年靠在我肩头,用最后的气力说话。
“茗音……快走……”
我怎么能丢下他!
他将命都交托在我手里了。
我用力扶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还有力气说话,就保持呼吸,不要断。”
我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
“茗公子!”
我扛着重伤的少年,就要迈步。
“放箭!”
一声强有力的呼和,来自一个中年男人。
“父亲!”
我在万千弩箭破空的声音中惊怒转身,将身边的少年扯到身后,用尽全力张开一张斗气护盾。
那片箭雨就这样朝着我落下来,像陨落的流星群,每一根箭都闪着冰冷的光。
一根两根,二十根三十根,无从计数。它们落在我的护盾上,被我强行拦下。
我感觉到体力被抽干的乏力,我眼睁睁看着斗气护盾一寸寸后退,一点点破碎,那些黑黝黝冷冰冰的箭头离我越来越近。
最后听到的,是风吹过无边旷野的声音。
刹那间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也都不见了,这里只剩一片黑色的虚无。我站在黑色中间,第一次觉得生和死离自己这么近。
我死了吧?大概是的。中那么多箭,不死才怪。
可惜,我还是没能救下竹一。
风停了,水也停了,什么声音都没有,此刻万籁俱寂。
“就这样放弃了么?”
我听见有个声音在问我,不知道是他人,还是我自己。
放弃?不放弃又如何,我已经死了。为什么我死了会是这个样子?上一次死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在这个世界里,至少死了是有优待的吗?
“不想完成未完的事,反击逼你入绝境的人么?”
那声音又发问了。
此刻我相信,这不是自问。或许我内心会憾恨没能救竹一离开许家,但我从未想过报复什么人。我只是想带他离开。
“你若执意如此,审判与裁决再不会为你所用。”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像机械,毫无感情。
真讨厌这样的声音,就好像我拼尽全力,只是别人眼中的一幕不够满意的戏剧一样。
剥夺审判和裁决?这件事你不是早就做了吗。难道我自从入万流城,是在审判和裁决的帮助下走到这一步的?和许家拼斗到现在,流的都是我自己的血。
是了,审判和裁决从来不是我的。我只是暂时有了使用权而已。当这个使用权被剥去,不仅仅是失去了一双刀剑,连同一切附赠的权利都没有了。
没有审判和裁决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斗师,只会一招半生不熟的水龙斩,拿着萧薰儿送的玄阶高级功法,就这样子的我,能做什么呢?我没有资格卷入任何一场争斗,我本来应该和那些种田的农民、捕鱼的渔民一样,去做繁琐无趣的谋生事业,去为了混一口饭吃累死累活地拼搏。我本来应该如此。
这里是强者的战场,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涉足。
是我太自大了,是我想管的太多了。如果我是个乡间种田的农夫,每日被阳光雨水和稻田的嫩苗充塞视野,这混乱血腥的江湖与我何干?花家许家的恩怨又与我何干?古族魂族几千年的战争还与我何干?
是啊,我累了。这一次,我真的想逃走了。
“唉。”
我听到那个声音在叹息。
我想对它冷嘲热讽,我想怒斥它袖手旁观,我更想指责它毫无人性。可是此刻,我真的很累,真的懒得理它。
我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还有手心里,那片黑色的羽毛。
我想救他。
此时此刻,只有这个想法是真实的,如此坚定。
我想救他。他会死,会因为我的死,而失去最后获救的希望。
竹一。
我想让他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让他活下去。
我向着头顶伸出手去,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想去抓住一点光芒。明明已经落在深渊里,可还是想用自己的下坠,去换什么人的离开。
老天,你可知道,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强。倘或一跃而下,就能让你瞧见,我离绝望有多近,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罢了。”
“你去吧。”
“你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在我的世界里,凭你的固执,能走多远?”
我看到鲜红的红色,自上而下,慢慢地充盈视野。红色洗去了黑暗,洗出模糊的景象。
我看见一个少年,他跌坐在我身边,明明自己身上已经鲜红一片,还是伸出手,想要护住我。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像风吹过平原,像铁匠拉动风箱。我将目光投降天际,隔着一层血红的纱,那天空也是血红色。
我听到说话的声音,听到有个女孩竭力哭喊,听到有个男孩带着哭腔嘶吼。
“放过他们吧!我求求您了。”
“父亲!不可!许家从未有害人之举,如今将他几人赶尽杀绝,实为道义所不容啊!”
“我怎会教养出你这么个妇人之仁的儿子!”
我看见一个影子晃来晃去,在我不远处蹲下,然后张开双臂,“你杀了他们,我也不愿独活,既然救不了大家,我情愿与他们一同死在这里!”
“千玺!你……!”
好吵啊……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我努力地睁眼,想看到更多的东西,却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压住了,一个死沉死沉的东西压在我身上,黑乎乎的。
这是什么东西?
我费力地看,视野一点点清晰,红色慢慢消退,那黑乎乎的东西也露出面目来,鼻子眼睛,口角溢血,这是个人?
我抬起手,支撑着,把自己撑起来,用胸口托着这个死沉的人,坐起身。
有人在我耳边兴奋地大叫,但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我低头看倒在我身上的人,这人有点眼熟,是个男的。他嘴角带血,胸口插着一支箭。
我左看右看,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我忽然被一双手抓住了肩膀,那个声音在耳边清晰起来。
“茗音,茗音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扭头去看,那是张苍白的面孔,鸡窝一样的头发凌乱,脸上好几道血痕。
“竹一……?”
我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
“茗音你醒了,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
他的兴奋让我迷惑,我继续低头看着倒在我身上的这个人。
“花千戎,他想带我们出去,可是,许长卿用毒箭射中了他。”
花千戎?许长卿?我只觉得陌生,一切都很陌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起来自己和这些名字有什么联系。而且一旦仔细去想,又会头疼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那种模模糊糊,仿佛刚起床一样的困惑感才散去。箭雨,漫天箭雨,我被箭雨射中倒下。
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为了救竹一,闯进了许家,当着许家所有家丁的面,从地牢里把身受重伤的竹一带了出来。
许家家丁围剿我,许以鸿带着花千玺花千戎赶到。我和许以鸿对峙,许以鸿辩解说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将竹一带下去而已。花千玺起初以为竹一是被我伤成这样,后来又相信许以鸿没有害竹一的心,认为许以鸿真的不知情,帮着许以鸿辩解。花千戎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一句话都不说。我和许以鸿交了几句锋之后发现,在花千玺面前我根本说不过他,于是干脆带着竹一强行突围,结果自己也被家丁撂倒。
就在这个时候,许家的掌权人,家主许长卿到了。他下令放箭,于是万箭齐发,我抵挡不住,受伤昏迷,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可我一醒来,就看见花千戎身受重伤,花千玺挡在我们面前。更远处是无数机弩,还有许以鸿和许长卿。
要逃走。
这是唯一要做的事。无论如何,必须先离开这里。
万千敌军,我一人难当。面对无数冷箭,要想全身而退,唯有一个方法,就是以敌军之首为人质!
“竹一。”
竹一看着我,“茗音,怎么了?”
“你盯着花千戎,还有花千玺。”我提起手里的审判,紧紧握住,“别让他们捣乱。”
竹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点头,“我知道了。”
我将花千戎推开,交到他手里,慢慢地站起身。
许长卿冷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嗯?居然还活着。”
我伸手,一根一根拔掉扎在身上的羽箭。每拔一根,就要疼得抽搐一下,拔了多少根,我也懒得去数。反正全部拔掉之后,我也疼得脑子都木了。
“审判。”我轻声念它的名字。
审判亮起氤氲光芒,以此为回应。
我微微弓起身,向着许以鸿的方向,一跃而起。
无数弓箭手强弩手对着我放箭,刹那间我好似看见漫天星辰。
我将审判甩出去,如同扔出一根飞镖。它如我意志指挥的那样,回旋着将空中的箭支一一斩断,最后回到我手中。
扑上来的家丁也不是我的对手,只将审判一挥,水龙斩借着审判的威力发动,磅礴水流逆卷而上,前方所有家丁都被巨力掀起,如同风吹落飘零的枯叶。
我踏着风落地,站到许以鸿身后,不等他转身,就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他吃力跪倒,又要挣扎,我直接将审判横在他颈前,他登时怔住,不敢再动了。
家丁们还要涌上来,许长卿抬手高呼,“全部停手!”家丁们这才停下动作。
拦住家丁之后,许长卿看向我,面上神色几分忌惮,几分狂怒,“你……你,你待如何?!”
我将审判往许以鸿颈上逼近毫厘,“放我们离开,若不然,就让他与我们陪葬。”
“慢着!”许长卿急忙出声拦我,离得这样近,我看到他额头上已经有涔涔汗珠。果然还是在乎这个血浓于水的儿子,又或者,刚才的父子离心分明就是演戏呢?
许长卿抬起手,示意家丁们退后。家丁们倒也听话,慢慢地往后退,给那边那三个人留出一个大圈子。
“放他们离开。”许长卿朗声下令。
家丁们又让出一条道来,直通向大门。
我用眼神示意竹一,让他带花千玺兄妹二人先走。竹一立刻会意,招呼花千玺扛着花千戎,踉踉跄跄就往大门口走。那些个家丁中有不甘心的,想要上前,又不敢触怒许长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步履颓然的三个人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许长卿这才转向我,“少侠,我已如约让他们离去,能否放过小儿?”
真是有耐心的猎人啊,也只有这等猎人,才能在这万流城从不起眼的末流之辈缙绅,占据万流城半壁江山,得大将军重用,逼得城主也只能缄口不言。
我将审判收于身后,将许以鸿一推。他不防倒地,勉强支撑着爬起来,捂着胸口看向我,“茗音公子,你原本不必如此,家父未必……”
我不等他说完就转身,准备去追他们几个,许以鸿的话就卡在喉咙里没出来了。我腾身而起,直接跑向大门口。
刚到前院,便有无数弓弦震颤、机簧扣动之声。
我根本不必回头看,只对着手中审判喊了一声,“焱仙!”
黑色火焰燃起,我回身长划一刀,黑色火焰呈扇状扩散,剧烈的高温过后,那些木制箭杆顷刻间化为碳粉,金属的箭头纷纷坠落,触及地面时不是叮当碰撞的脆响,而是变成一滴滴铁水,将白色石砖铺成的地面烫出无数窟窿。
一刀震慑敌军,我也不停留,仓皇奔出,去追赶竹一他们。
竹一他们根本没有跑远,我只过了一个拐角就追上了他们。
竹一焦急地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此刻出城就是一道关卡,如果不能逃出城,一定还会落在许家手里。
就在这时,一辆运货的车队路过,我立刻上前拦住车夫。
车夫第一眼瞧见面前横出来一个人,张口就骂,“疯子你不要命啦?”
我一面示意竹一他们赶紧上去,一面对车夫说,“劳驾,借道出城。”说完就塞了一袋金币到车夫手里。
车夫掂了掂,左右看了一眼,“有三个空箱子,你们躲进去吧。”还叫了几个下人搭把手。
花千戎不能动,我们把他藏在箱子中间,四面都拿箱子挡着,然后一人躲进一个箱子里。
我猫进去的那个箱子正好有一条缝,能看到外面景象,就见车队咕噜咕噜往城门口走去,方向似乎是北边。
一路上已经有几个人提着刀在巡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躲在箱子里不敢出声。
眼看着到了城门口,我整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就见那车夫下了车,和那个城门口巡逻的人说话,“之前都和巡防队打过招呼了,这是第三批,马上就完。”说着又往侍卫头手里递了一袋东西,“守卫大人今天辛苦,打点酒肉给弟兄们吃。”
那侍卫头没再说什么,草草扫过一眼,就下令放行。
我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这一趟果真没有发生意外,车队顺利出了城。到了城郊,那车夫下来,对我们说,“小哥,可以出来了。”
我打开箱子出来,那车夫让下人们帮着我们把花千戎抬下来,又对我们说,“小哥,往后我可帮不了你们了,自己小心。”
我看了他一眼,灵机一动,说,“箱子里这么多奇珍异宝,这一路可要小心强盗伤人毁物。”
那个车夫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老爷当心得很,不会放强盗来的。”
我也一笑,“人情我记下了,有缘会还的。”
车夫连连道,“我们都听老爷吩咐,小哥不必挂在心上。”说着就转身上车,又让几个下人跟上,一挥马鞭,轱辘轱辘着就往远处去了。
我看着车队的影子越来越小,心下感慨,这才是活了半百之人的手腕,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竹一正好奇地看着我,“茗音……你和他说这些话,干什么?”
我走上前,一把将他搀起来,又去背花千戎,“没什么,先回花家吧。”
花千玺在旁边看了一眼竹一,又看了一眼我,想说什么,我没工夫听她废话,直接叫她闭嘴,“有事回去再说。”
见到重伤的儿子,老父亲花东淮悲痛掩泣,花千玺在旁边安慰。我本想先先去找个地方休息,才刚转身,就被花东淮一把拽住。
“茗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小儿会伤成这样?”
我推掉他的手,“他受伤的时候我没有看见。”
“这……”
花千玺这时候走过来跪下,边哭边说,“爹,您责罚我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花东淮赶紧把女儿抱着扶起来,“千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许家人对你们……?”
花千玺一双美眸泫然欲泣,“是许文公,他下令放箭,捕杀茗音和竹一,又用毒箭射中了哥哥。”
花东淮双手颤抖,“果然……”
竹一插话进来,“花伯伯,还是先找个医师,帮花千戎治疗吧……还有我和茗音,也受了伤。”
花东淮这次反应过来,“是,是……快去请大夫!”他指挥手底下人。家丁慌忙跑了出去。他又命人将我和竹一安顿在客房,然后自己留下来亲自看顾花千戎。
我不同他客气,赶紧让竹一躺下。我解开他的衣服,这才看清他究竟哪里受了伤。
竹一的伤口遍布全身,胸背都有鞭痕,手臂和腿上有一个个的血洞。好在血洞已经结痂,鞭痕也不算是致命伤,只是碰一下疼一下,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他一直在哆嗦。
我从戒指里找出外敷愈合疗伤、消炎止痛的药,还有内服解痰化瘀、祛热散邪的药,一面给他涂药一面骂,“你小子真会演戏,我差点以为你真要死了。”
竹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那不是为了让许家放松警惕嘛……不然我们怎么逃得掉。”
“少废话,老实交代,我手上的羽毛是怎么回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竹一装傻充愣,“羽毛?什么羽毛?”
“行了别装了,我老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你们羽灵一族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我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挑明。
竹一沉默下来,半晌才慢慢吞吞地开口,“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随便一弄,真的。 ”
我没接话,就瞪着他和他对视。
“好嘛好嘛我承认就是……”竹一最终低了头,“我是怕许以鸿对我们不利,所以留了个印记,如果你受伤遇害了,我和千玺好提高警惕。”
“所以你在书房里就想着要把我先送出许家了?”
“我……”竹一挠着头,“我真没想那么多……啊啊啊!痛痛痛!”
我本来是很小心地给他涂消炎水,听见他又在搪塞,就哗啦一下直接泼了上去。竹一捂着胸口大叫,“茗音你杀人啊!”
我直接踢了他一脚,“爱交代不交代,随便你。”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跑过来,对我们说,“两位公子,老爷有请,请到前厅来。”
我心里纳罕,难道花千戎的情况好转了?于是说了声“马上就来”,然后赶紧把竹一的情况处理好,就往前厅走。
花东淮正在和两个医师说话,花千玺没露面,大约是在里面照顾花千戎。看到我来了,花东淮忙招呼,“茗先生请坐。”
我和竹一一人找了个椅子坐下,对面那两个医师就把花千戎的情况告诉我们。
花千戎身上的箭涂了许家秘制的毒药,这两位医师目前束手无策,虽然把箭取出来了,但是解不了毒,只能想办法从许家那里谋取解药。
刚刚说完,门外就有家丁急急忙忙跑进来,扑地就拜,“老爷,许家来人传信了!”
花东淮腾的一下站起,刚刚要往外走,就见一个穿着许家家丁衣服的人走进来,向着花东淮一拜,“花老先生,我们家大人命我传句话,明日即是婚期,如若花家送女完婚,之前种种过节既往不咎,令郎所中之毒,解药也立即奉上。请花老先生仔细考量。”说完,也不等花东淮回话,转身就走。
我摸了摸身上的几个箭洞,本来还想着先给竹一上完药再看看自己的情况,都怪这个花东淮急匆匆把我叫过来,身上的伤势还没检查。
许家花家的恩恩怨怨我才不想管,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管。许家父子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偏生这个小老鼠看上了花千玺,一定要娶她,而且说只要娶回家就把花家旧账一笔勾销,连我也看不明白究竟是真是假。小的就算了,老的那个肯定没安好心,如果说小老鼠可能还对花千玺真有那么点意思,老家伙心里的算盘百分百是要把花家给吃了。
如果要我做决定,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把许家所有的秘密拿到手,掌控先机。如若不然,女儿嫁不嫁过去倒是小事,花家全家的下场只怕都是个死。
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就算方掌柜告诉我许家的东西都在千佛塔……
等会,千佛塔?千佛塔是什么东西?
这鬼地方还有佛吗?佛是怎么把自己的光辉泽披到这个不信神佛的世界的?这里人人都跟乌眼鸡一样恨不得你吃我我吃你,哪来的人去信佛还修了个塔?
正想着,我看见花千玺跑了出来,跪在花东淮脚边,泪眼盈盈,“爹,女儿虽不愿嫁,但为了花家,为了哥哥,只能答应许家了。”
花东淮摇头,“如今许家拿捏我们如同蝼蚁,就算将你嫁过去,也不过推你入火坑。女儿啊,爹舍不得赔上你一生啊。”
我实在没心情看他们在这演伦理剧,说,“我伤口还未上药包扎,先告辞了,有事情再说吧。”然后就站起来往外走。
花东淮连忙起身,“我敬先生大义,为花家如此费心。只如今花家大难临头,恳求先生相助。”
我回头看他,“你还想干嘛?”
花东淮向我躬身拜道,“先生能否将……”
“把信拿到手?”我直接打断他。
花东淮回,“正是。”
“明天你们就要给出答复,今天晚上让我去找信,真当我是神仙啊?万一我找不到呢?”我摸着身上一个两个箭洞,没好气地骂。
“花家已准备搬迁,无论先生是否能成,我花家都是不能留在此处了。如若先生得手,小儿或可有救命之机,若是不成,也是小儿命数如此。”
话说到这竹一跳起来,“你有没有搞错!你儿子中了毒箭马上要死,你居然说他命数如此?你也太混账了!你配当一个父亲吗?!”我赶紧拦住他,对花东淮冷笑,“你是把你儿子的命押在我身上了,真当我善良到这个份上,愿意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把命都搭上吗?”
花东淮摇头,“花家如今已无计可施,唯有仰仗先生……”一面说一面往下拜。
“行行行别拜了。”我气得脑仁疼,一手摸脑门一手摸肚子,“我去找,找不到不赖我。”说着就往外走,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来,赶紧停住脚问,“千佛塔在哪?”
花东淮一愣,回答我的是花千玺,“那是万流城南郊的一座塔,是许家建的,说是为了给城主祈福之用。”才说完她就捂嘴惊呼,“难道……?”
我没理她,转头对竹一说,“你休息吧。我自己去。”
竹一伸手拉住我,“茗音,不要逞能。你的伤比我还重,至少我们两个同去。”
我正想回绝,身后的花千玺开口,“茗音,就让竹一和你一起去吧,你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我看了竹一一眼,没接花千玺的话,只说,“我先回去包扎上药。”就往刚才休息的屋子走。
这一章给萧红开光环了。光环有两个:死而复生 皮糙肉厚。
千万不要觉得遇到多大的危险都不会有事,正常人中那么多箭真的会死。拔箭的时候一定要切开肉取,不能直接拽,直接拽箭头的倒钩会刮伤一大片,而且会疼到休克。不是每个人都有夏侯惇那么大胆和那么走运。
为了让萧红能够活着逃出去,给她开了两个光环让她别死了,就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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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