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起床了!”
赶在草药馆开门的时间,马汀·考克斯在房门前大声喊着,伸手打开大门便出去了。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丝线一般金黄色的光亮悄悄落在床沿,向前无尽地延申着,几片纯白的蛇鳞在细微的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泽,像是无数颗微小的钻石在跳跃。
温蒂一睁眼就看见那条白色蛇尾悬挂在床头轻轻摇晃着,尾巴尖在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勾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聋呢。”温蒂撑起手臂,金色波浪似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一缕一缕地环绕她的手臂。
白蛇听到这话,好似气她胡言乱语,尾巴晃得更厉害了,甚至砸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咚”的声音。
温蒂轻笑出声,起身收拾了起来。
这是白蛇来的第三周,作为一条蛇,不仅脾气大,成长速度也快,初见它时不过温蒂手臂的长度,如今却也有自己半个身子长。
白蛇是有天突然出现的,她如往常一样从草药馆回到家,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白蛇缠着床头的幻花草在酣睡,一睡便是好几日。
温蒂没有管它,只是见它一睡不醒,偶尔会探一探它的鼻息,生怕它死在房里。
终于有一天白蛇醒来,就算它不开口说话,温蒂也察觉到它脾气很差。她碰一下,它就扬起尾巴拍她;她对着它说话,它嫌吵闹,便把头埋在身体里,如果被炒烦了,甚至会爬上温蒂的手腕,蜷紧身子,把温蒂勒得发疼。
温蒂猜想它可能是从窗户缝里偷溜进来的,但又觉得这不太可能。温蒂可以称得上中央城最了解草药的人,她在房间放上了驱虫的草药,甚至白乌们也因为不喜欢这股味道,很少进入她的房间。
“白蛇,你听得懂人话?”
温蒂戳了戳白蛇冰冷的身体,白蛇嫌她碰自己,尾巴一甩拍开温蒂戳它的手指,收回尾巴也不忘往边上挪一下身子,好远离温蒂的骚扰。
“你喜欢幻花草吗?”
温蒂不死心,见它远离自己,她便再向它靠近,伸出手继续戳它。白蛇盯着温蒂的手指,思考着把握住时机咬她一口,殊不知它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被温蒂看在眼里。
正当它算准时机,身体前倾,张开嘴,快要咬上时,温蒂迅速抽回了手,于此同时趁它不注意,抬起另一只手捏住白蛇的脖颈,将它提了起来。
白蛇:搞什么!卑鄙狡猾的人类!
温蒂提着白蛇来到桌前,将它放在桌上,白蛇甩着尾巴,不停地使劲砸向桌面控诉她的行为。
“你跟我的魔法有没有关系?”
温蒂无视它的不满,拿起桌上的墨水瓶置于手心上,掌心合拢,手指微微用力,一丝不稳定的金光,若隐若现,从掌心发出,瞬间墨水变成了歪歪扭扭的乌鸦雕像,玻璃装饰着乌鸦的眼睛和翅膀。
白蛇毫不在意,一心只想为自己报仇,它顺着温蒂的手臂爬上去,身体紧紧缠绕,尾巴尖伸向她的手心,轻轻一甩就将雕像摔倒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真是够了!”
白蛇高高扬起脖子,欣赏着温蒂被自己气得瞪眼睛,它暗暗自喜,刚才被戏弄的烦躁感瞬时消散,只觉得此时畅快十分。
温蒂看它一副得意不得了的样子,心思一动,冷笑出声,一把抓起白蛇将它丢出窗外,立刻关上窗户。她拉好窗帘,转身准备打扫散落的玻璃碎片时,眼角余光瞥向床头。
此时那条白蛇正绕着幻花草,向温蒂看来,纯黑色的眸子,总含着挑衅的意味,它张开嘴,将信子吐了出来,似乎说着些什么。
“你!”
来路不明的东西,丢都丢不走。
收拾好房间,温蒂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她拿起早已不知道翻看多少次的《大陆起源》,这本书一直作为童话书流传在世间,传说记载这个世界的祖先降生在荒芜的土地上,为了寻求神的庇护,平凡的人们被选出作为祭品,跳入名为“神之领域”的悬崖,原本光秃秃的大地上长出了草、开出了花……
有天祖先外出打猎遇到了曾经的祭品们,她们能看见远在千里之外的猎物、能准确挥刀使猎物一击而亡、伤口在手心之下立刻痊愈……祖先们上前打探,面对曾经毫无能力而言的祭品,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祭品们获得了神的祝福,猎神祝福可以看见远方的一切事物、战神祝福提高战士的攻击力和准确度、自然神祝福拥有治愈伤痛的能力。
不计前嫌的祭品将食物分给她们,大家从此一起生活,拥有神祝福的人们不再是平凡的群体,她们拥有了权力。
温蒂一直在寻找第四种祝福,从来没听说过的、却被她所拥有的祝福。她有些担心这样的特例,不知好坏、不受控制。艾米提到过格蕾芬国的王室图书馆有着最全的藏书,为了进入王室图书馆,她必须作为魔法学院的优秀生毕业。
她斜倚在床上,一手支着下巴,合上书,看向没有完全闭合的窗帘,不用特意朝外看,温蒂也知道那里会有两个女人,她们有时扮作小贩,有时扮作普通路人,只是那视线从来没变过,一直都在监视自己。
温蒂一直都怀有几分好奇,在中央城能监视她的人不多,无非是几个权贵,但监视她是为了什么?父亲不过是个开草药馆维生的单纯男人,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而艾米姑姑作为中央城的第一医师,或许是卡特琳娜国王为了束缚艾米,也或许是……有人想造反?为了一名医师,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这不是她现在可以处理的事情,温蒂向来心态很好,解决不了就先不解决。
格蕾芬国的初春节快到了,这是一年中第一个节日,为了庆祝新的开始,中央广场会有三天的节日庆典,城镇商店将围绕着广场组织各种有趣的活动。
与中央广场人们快乐惬意的生活不同,王宫里的每一处建筑都在书写着权威,每一座雕像,每一处雕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里的华丽与庄重。
花园里,艾米·西蒙站在树荫下,看着挥舞手中剑的克莱尔·格蕾芬王女。
艾米记得那把剑,当年卡特琳娜·格蕾芬国王在诺尔亚国之战时用的就是这把天启剑,这把特殊的大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仿佛它才是真正的太阳。
克莱尔王女身形一动,剑光如织,剑风呼啸,每一个动作流畅且自然,似狂风迅疾猛烈,似细雨轻柔缠绵。一步一踏,一挥一扬,王女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滴滴汇聚在一起,有的贴着面庞滑落到颈间,有的随着动作挥洒出去,没有停歇,动作丝毫不减慢,她的眼神一如初始般坚定。
身旁卡特琳娜国王目视前方,注意克莱尔王女的每一个动作,艾米微微侧头看她,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那时她经常陪卡特琳娜国王训练,当时在阳光下练剑的女孩如今养育了一位如她一般出色的女儿。
艾米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出神,她以为卡特琳娜国王此刻无心与自己谈话,却听她说了一句:“初春节晚宴,你带着温蒂来吧。”
艾米一怔,她今日进入王宫是为了给温蒂求一份入学资格,但她尚且没机会开口。
卡特琳娜从克莱尔身上收回视线,那双眼平静如水,深邃不见底,威严覆盖着她的全身,即使她没有任何动作,她说:“不要紧的事,晚宴再说。”
“是。”她猜到了自己有所求,也猜到了自己所求为何,卡特琳娜国王朝她挥挥手示意让她退下。
克莱尔见艾米离开,问道:“艾米医师来问您温蒂的事情了吗?”
“晚宴让她带温蒂过来,你探探温蒂底细。”卡特琳娜面无表情,声音低沉,语气淡然。
克莱尔点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等来卡特琳娜的回答,继续教起她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