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师兄,我好像筑基了。”
月年衣听见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没法思考。
或许是他呆愣的时间过于长了,秋茗又唤:“月师兄,我......”
“不是好像,你就是,”月年衣终于回过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秋茗,居然十分难得地做出平静的样子:“师妹,你就保持这副模样,去敲你江师兄的门,说一样的话,然后,记住,你还没见过我。”
秋茗:“?为什么?”
月年衣突然有些想抓头发,出于形象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师妹听话,我要睡了。”
于是江溪雪的房门被敲响。
不到一刻钟,江溪雪领着秋茗又回到月年衣屋前,拍门:“月年衣,别装死。”
在这样的坚持不懈下,月年衣终于过来开门,一脸惊讶:“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
江溪雪嫌弃:“少装。”
秋茗左看看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师兄?”
月年衣长吁一口气,看着秋茗:“算了,师妹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就筑基了?筑基前你做了什么?”
秋茗回忆了一下,认真道:“今日玩的很开心,我回去就写日录,感觉有点奇怪,肚子热热的,然后就筑基了。”
月年衣:“哦。”
江溪雪:“......可以。”
“所以,”月年衣脸比江溪雪还要僵:“为什么有人十二岁玩了一天写个日录就筑基了,而我每天在玩却卡在筑基大圆满无法突破结丹?”
江溪雪:“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写日录吧。”
月年衣幡然醒悟:“好,明日开始写。”
月年衣叹气:“我还在乎师妹的烦恼,原来丑角是我自己。”
江溪雪跟着道:“是我们自己。”
秋茗:“......”
“秋茗师妹筑基了,该去书阁登记,”伤春悲秋了一会儿,江溪雪道。
“对!”月年衣激动起来:“赶紧去书阁,这可是要留在咱们寒烟宗史书上的大事!”
“什么?”秋茗有些不明白:“师兄,我们不先去找师尊吗?”
“找什么师父啊这么大的事,”月年衣一脸不赞成:“太耽误时间了。”
秋茗:“啊?”还没来得及继续发表意见,月年衣已经着急忙慌地拉着她走:“快快快,别被抢先了。”
江溪雪也跟在后头。
秋茗被拉着走是越来越大惑不解:抢先什么?被谁抢先?
到了书阁,这是秋茗第一次来,还有些新奇。
“以后会经常来的,”月年衣说:“现在先不用着急四处看,也不知道今日是哪一位师叔师姑轮值......”
到了书阁第三层,月年衣和江溪雪带着秋茗直奔一处。
帘子拉开,里头的男子诧异地回头看向秋茗三人:“怎么这么......是年衣还有溪......”
“宁师叔!”月年衣见到了人,没等男子说完便打断他,将秋茗拉到身前:“我师妹筑基了!就今日,大概半个时辰前。”
宁听晚讶异:“这不是那位......小姑娘花名是什么?”
“秋茗,”江溪雪接话。
秋茗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跟着月年衣乖巧地唤:“宁师叔。”
宁听晚笑着:“小姑娘这么小就筑基了,还没有十三岁吧?”
秋茗点头:“嗯,十二岁。”
宁听晚“嗯”一声,捏了个法诀:“这可是要紧事,我把几位长老叫来。”
月年衣紧张道:“会不会误了时辰,如果我没记错我师妹这个年纪筑基该是要排第一了吧。”
宁听晚觉得有些好笑:“能耽误什么?都排第一了还怕这几刻钟。叙白师兄呢,徒弟破了寒烟宗筑基最小年纪的记录,没来吗?”
月年衣有些心虚:“就是怕耽误时辰,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呢。”
宁听晚眼睛稍微睁大了些,点头:“好,好。”两个字,莫名有些意味深长。
江溪雪对秋茗道:“你月师兄当时筑基时就是急着要登记,生怕差一点上不了榜。所以到你身上,他就以为也要这样争分夺秒。”
“什么榜啊?”秋茗有些好奇。
宁听晚插话:“是寒烟宗的筑基榜,按年纪排的。”
“上了榜会怎么样?”秋茗想了想,刚才师兄好像说她是第一。
“不会怎么样,”江溪雪道:“会满足一些虚荣心,不是什么好事。”
月年衣气笑了:“江溪雪,你自己没上榜,就这样说是吧。”
秋茗侧头:“月师兄在榜上排多少呢?”
“八十三,”月年衣脱口而出。
江溪雪在一旁冷漠道:“很快就八十四了。”
宁听晚看这师兄妹聊天倒是颇有趣味:“溪雪说得对,年衣很快就要被秋茗挤下一名了。”
“没事啊,”月年衣无所谓:“八十四就八十四。”
“月师兄是八十四名,那是多大年纪筑基的啊?”秋茗又问。
提起这个,月年衣就得意了:“我是十九,这一代寒烟宗弟子可没多少能超过我的。”
宁听晚点头附和:“十九岁筑基,年衣真的是很不错了,想想自寒烟宗筑基榜成立以来,二十岁之前筑基的也不过百人。”
“所以师妹你十二岁筑基真的......”月年衣看着秋茗,脸色一言难尽:“我真的很受伤。”
秋茗一脸认真,安慰道:“没关系的月师兄,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啊?”一道好听的女声插进来,帘子拉开人影现。
宁听晚行了个礼:“师尊。”
月年衣和江溪雪几乎是异口同声:“花长老。”
秋茗慢半拍,认出来眼前这位美貌女子是拜师大典同她说过话的长老,也喊得十分礼貌:“花长老。”
“哎,”花鸾烟笑意吟吟,看了秋茗一眼:“一年了,长成小姑娘了,在寒烟山怎么样?”
说完也没等秋茗回答,捏了个诀,秋茗忽然感觉自己变轻了很多,低头一看,身上干干净净,才发现自己顶着刚刚筑基脏兮兮的模样很久。
“你们这做师兄的,”花鸾烟嫌弃:“也不知道给小姑娘弄干净,是怕毁了筑基的证据吗?行了小姑娘继续说。”
秋茗答得一板一眼:“在寒烟山很好,谢谢花长老的关心。”
花鸾烟掩唇笑了出来:“小姑娘说话还是这么轴,怎么不向年衣靠拢靠拢。好了,看出来在寒烟山是过的不错了,年纪这么小就筑基,挺厉害呀。”
月年衣接话:“花长老,那当然是我这个师兄带的好呀。”
花鸾烟四处看了看,宁听晚很快给她找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花鸾烟靠着椅背,瞥了一眼月年衣:“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师父呢?”
月年衣:“嗯......”
宁听晚凑近花鸾烟,在她耳畔轻声解释。
花鸾烟听着听着,手轻轻将宁听晚的一缕发别过他耳后去,看着秋茗三人笑了:“你们师父这三个徒弟,加起来还没有我们家听晚半个省心。”
秋茗看着眼前宁师叔和花长老耳语的画面,觉得有些古怪。
江溪雪冷声解释:“主要是月年衣拖了后腿。”
秋茗心中默默点头。
“怎么这么大阵仗?”帘子又起,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宁听晚起身:“云长老,苏长老。”
秋茗三人也跟着喊。
云暮夕见到秋茗,怔愣了一下:“小姑娘筑基了啊?”
“是吧,”花鸾烟笑道:“我当时就和暮夕你说,这小姑娘的天资可是顶顶好的。”
“这样好的徒弟可惜被叙白给抢了是吧,”苏灯凉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眉毛往上挑了挑。
花鸾烟轻瞟他一眼:“灯凉,伤心事莫要再提。”
苏灯凉笑:“好好好,听鸾烟的。”
秋茗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几位长老聊天,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
聊了一会儿,还是云暮夕开口:“唤我们过来,是要改名册吧?”
宁听晚点头:“毕竟筑基榜第一位是需要长老查验,看看能不能入金榜的。”
花鸾烟微微点头:“十二岁筑基,自然是能入金榜了,如果我没记错如今金榜上的花名的话,一会儿可就有意思了。”
秋茗心中疑惑,有意思什么?
看看月年衣和江溪雪,他们好像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是听说有金榜这回事,”月年衣小声道:“但是金榜上的花名都不外露,寻常入榜都看不见金榜上的花名......”
苏灯凉一声叹息:“好些年没起金榜了......可惜宗主如今正闭关着。”
云暮夕摇头:“闭关也好,不然也是徒增伤感。”
花鸾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晚先出去。”
宁听晚也没多问,道了声“是”就去了帘外。
看宁听晚都出去了,月年衣十分自觉:“那我和江溪雪也出去?”说完就打算往外走。
花鸾烟和云暮夕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你们想留下也可以,看了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月年衣脚步一顿,很快回来:“长老们放心,我们肯定什么也不说!”
三位长老站到屋中三角,共同捏诀,忽然从地上缓缓凝出一道水墙,说是金榜,可原来竟是水做的?
秋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水”榜,上方五个名字显现出来,除了最后一个名字,其他名字都有些暗淡。
“这......”月年衣和江溪雪就盯着榜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有些吃惊,但又好像理所应当。
“看来没记错,”花鸾烟本是想笑,可看见榜上其他名字已是笑不出来,只平静道:“最后一位确实是叙白。”
云暮夕回头看着秋茗:“把师父挤下了金榜,秋茗有没有什么想法?”
秋茗看着榜上最后的“秋叙白”三个字,实在不知作何反应,有些无措道:“这个榜是只有五个人吗?”
一直面带笑意的苏灯凉如今也是收了笑:“是啊,金榜上就是五个人。”
月年衣看了一眼秋茗,仿佛知晓她的顾虑,开口:“师妹上了榜,师父的名字会在金榜上消失吗?”
花鸾烟:“那样你们师父就不在金榜上了,会成为你们平时见的筑基榜的第一位。”
秋茗咬了咬唇:“那我可以不上这个榜吗?”
花鸾烟愣了,侧头看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陷入沉默。
云暮夕转身,看着站在一块的秋茗三人,淡声道:“暂且放着吧,我们考虑一下。”
秋茗还盯着金榜,前四个花名她都没见过,不过她的视线落在了第一位上。
秋梦衾。
真巧,这位也姓秋。
秋茗多看了两眼。
水墙消失,气氛有些沉重,月年衣和江溪雪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水做的金榜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宁听晚又进来了,看看秋茗,看看月年衣,眼神交流一番,都是不解。
花鸾烟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面色难辨。
不过一会儿,云暮夕左右看了看,笑道:“听晚也太厚此薄彼,怎么就鸾烟有椅子坐,我们都站着?”
一句话打破了僵硬的局面,花鸾烟抬头,也笑了:“那暮夕过来坐我腿上吧,我不介意。”
云暮夕“哎哟”一声:“那岂不是让旁人羡慕死我啦。”
“我羡慕,”苏灯凉唇角勾起:“我也想和鸾烟一起坐。”
花鸾烟白他一眼:“你没这个福气。”
一切如常,刚才的一切仿佛是错觉,夜已深,月年衣和江溪雪还是带着秋茗回去了。
深夜出行,竟有种一无所获的感觉。
“原来金榜就是前五名,”走了一段路,月年衣道:“我还一直有些疑惑金榜是什么。还有为何今日几位长老这样严肃,把我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江溪雪沉默好一会儿,开口:“感觉是宗门藏着的秘辛,话本里常有这样的事情,我就说师妹是女主宰。”
月年衣大惊:“我们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秋茗:“......”很好,师兄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感觉几位长老关系很好,”秋茗引出别的话题。
“是的,”月年衣接话很快:“以后可以带师妹你去长老们那边玩,师叔师姑都很好,可惜我们寒烟山人太少了,比起其他几位长老那边就冷清很多,而且师祖还总是闭关......”
江溪雪点头:“整日待在寒烟山也太闷了,去其他山串串门是一大乐趣。”
“哎?师妹筑基的事情是不是该去跟师父说了?”月年衣突然想到。
江溪雪瞪着月年衣:“叫你这么着急,要是去书阁前先去找师父刚才金榜就不会......”
“嘘,”月年衣连忙低下声音:“你没听花长老说吗?让我们看完当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被灭口吗?”
江溪雪:“......”灭口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秋茗在一旁无言良久,突然开口:“所以师兄,我们现在要去找师尊吗?”
江溪雪:“太晚了,明天再去。”
月年衣点头:“是啊是啊,毕竟师妹你把师父都超过了,这么尴尬的事情还是先拖一天再说吧。你说说你,把师兄超过了没什么,怎么一个不小心把师父也给超过了呢?”
秋茗叹气:“是我的问题。”
太厉害也是罪过。
关于徒弟筑基把自己超过这件事,秋叙白并没有等到第二天知晓,因为等秋茗三人离开,他就被长老们叫去了书阁。
花鸾烟开口第一句:“叙白,和你说件你可能还不知道的事,你的小徒弟秋茗筑基了。”
秋叙白:“......”很难想象,他的徒弟筑基了,他既不是从筑基的本人口中得知,也不是从他其他徒弟口中得知,竟是从其他长老那里知道的。
他这个师父做的......是有点像摆设。
大概也看出他的无言,花鸾烟还替月年衣解释:“就是年衣觉得秋茗这么小筑基,着急让秋茗上筑基榜,这才没来得及告诉你。”
秋叙白:“哦......”确实像年衣能做出来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的云暮夕和花鸾烟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叙白,”沉默片刻,花鸾烟道:“秋茗这么小筑基,是可以上金榜的。”
秋叙白呆愣住,然后缓缓点头“嗯”了一声:“那很好。”
犹豫了一下,云暮夕道:“不过秋茗见到金榜最后一个是你,愿意不上金榜。”
这下轮到秋叙白沉默。
“叙白,”苏灯凉开口:“其实金榜现在也没什么意义,就当留个纪念,我们几位长老都觉得,把金榜封起来,你认为......”
“不用,”秋叙白开口,摇头:“让秋茗上金榜吧,不用封。”
“可是......”花鸾烟还是有些纠结:“叙白你......”
秋叙白目光落不到实处,声音却异常坚定:“我本也不配留在金榜上。”
“叙白!”花鸾烟站起来,神情有些严肃:“你不该这样说,你......”
“鸾烟,”云暮夕看向花鸾烟,摇了摇头,花鸾烟声音停住。
秋叙白行了一礼,不说话。
云暮夕叹气:“叙白,你考虑好了吗,金榜一改,可就回不去了。”
秋叙白:“遵守游戏规则,把游戏继续进行下去,才是永存。”
“好,好,”花鸾烟点头。
深夜,一簇烟花升空,无声却亮如白昼。
“这是什么呀?”一扇扇房门拉开,看着天边照亮整个寒烟宗的字。
“秋茗......”有人疑惑:“发生了什么?”
有人看着天陷入沉默,有人泪流满面。
“是金榜。”
秋茗这时还和师兄走在路上,见到天上忽然出现自己的名字,懵了一下。
“这怎么回事?”月年衣也震惊了:“为什么烟花没有声音?”
江溪雪:“......这是重点吗?”
“我猜,”江溪雪想了想道:“是不是筑基的庆祝仪式?”
“为什么我筑基的时候没有?”月年衣很不满:“我也想要。”
“你也配和师妹比?”江溪雪嫌弃:“八十四名还要这种待遇?”
月年衣“哼”了一声:“我伤心了,我回去睡觉了。”
各自回了屋子,今日确实是累的不行,秋茗怀揣着许多疑惑,陷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秋茗准时起身,筑基的身体和以往不太一样,秋茗还有些不适应,她出了屋子,和以往每日一样,开始练轻灵舞。
身子往后弯,腿抬起,手往后撑着凳子。
支撑一段时间,秋茗缓缓把腿放下,手用力要撑着站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腰腹用力。”
秋茗呆了,她险些泄了力气,手连忙压稳凳子,头转动了一点点,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看见白袍如雪。
视线上移。
“师尊。”秋茗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