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声闻言一愣, 立马将自己的钱包递了过来。
邵瑜接了过来,打开从中间抽出几张来,朝着张文声问道:“这些就够办丧事了。”
张文声这才明白邵瑜是什么意思, 立马说道:“应该的, 应该的,你多拿一点, 办事辛苦了。”
邵瑜摇了摇头,若不是原身囊中羞涩, 邵瑜也不至于跟张文声要钱。
“快离开这里吧。”邵瑜催促道。
张文声这才看了妻子一眼后,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自己待了多年的家。
邵瑜在张文声身后跟了一公里左右, 确认没有尾巴看见他之后, 这才转身回了新闸里。
一进里弄, 赵三就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邵巡捕, 张先生家发生了什么?”
邵瑜觉得这事不是他该知道的, 只含糊的说道:“张先生家出了点事,张太太没了,过两天我会帮忙办丧事, 你跟里弄里的邻居们说一声, 若是不忙的, 就来帮个忙。”
国人无论办什么事, 都讲究人多, 便是丧事也不例外,来的人越多,很多时候便也能证明这场丧事办得越好。
听邵瑜这么说,赵三心下一紧,立马说道:“张先生是个好人, 他年年收的房租不高,我在码头上的活计,还是张先生介绍的呢。”
邵瑜闻言,想到今天东瀛人上门,虽然没有明说,但理由似乎和码头的一批货有关,便问道:“你是在张先生家的仓库干活?”
赵三赶忙摆手,说道:“邵巡捕,我是码头的工人,负责卸货进货的,张先生家的仓库,平常没养工人,只是需要的时候才雇人。”
邵瑜闻言又问道:“那张先生经常雇佣你吗?”
赵三摇了摇头,说道:“张先生有自己信得过的熟手,很少会找我们队的工头。”
邵瑜闻言,便觉得自己应该从赵三这里得不到太多的信息。
赵三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问道:“弄堂里的邻居们说,张先生招惹了东瀛人,这是真的吗?”
邵瑜闻言沉默了下来。
赵三又说道:“邵巡捕,你为我伸冤了,你是个好人,但现在这情形,东瀛人惹不得啊。”
邵瑜见着人说得恳切,也是为了自己好,闻言便安抚了一句,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赵三还想说点什么,一旁就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指着赵三骂道:“因为这事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你究竟还做不做工了?”
赵三一愣,看向一旁的邵瑜,似是因为老婆突然的发难,让他觉得有些丢脸。
赵三的老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丈夫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只继续训斥道:“码头再不去,活都让别人做完了,咱们一大家子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赵三不想老婆继续骂下去,赶忙说道:“我昨天不是给了你那么多钱吗?怎么就到了吃不下饭的地步?”
邵瑜在一旁听着,赵三话说得很怂,显然这也是个怕老婆的。
“鬼知道你从哪里拿来的钱,拿了点钱你就开始抖起来,大早上我辛辛苦苦做的早饭你不吃,还非要买着吃,真当自己是大老爷呀!”赵三老婆没好气的说道,提起这事他似乎就有了一肚子火气。
“孩子们想吃,就是满足一回又怎么了,再说了,发了横财怎么能不散一散!”赵三理直气壮的说道。
“发了横财?”邵瑜微微皱眉。
赵三听邵瑜似有疑虑,他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低声说道:“邵巡捕你不知道,码头里有那种冤大头,专门找我们这种搬货的打听消息,这种钱,不挣白不挣,我既然遇到了,自然要赚起来。”
赵三说话间神色坦然,没有半点觉得不对,显然这对于他们这种码头搬货的工人来说,似乎没什么不正常的。
邵瑜想了想,又问道:“张先生平常有没有跟你买过消息,或者你有没有向人卖过张先生家仓库的事情?”
赵三立马说道:“张先生是正派人,哪里会跟我打听这些事情,我受了张先生家那么多恩惠,就算是搬他家的货,我也绝对不会往外说的,你放心,我的嘴巴牢靠得很。”
邵瑜点点头,却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赵三嘴巴牢靠,其他人却未必牢靠。
“你们都是街坊邻居的,要是你都信不过,那真的没人可信了。”
赵三得了邵瑜这一句夸,立马胸膛微挺,说道:“那当然,我赵三的名字,在这一片都是响当当的。”
赵三老婆在一旁听了,嗤笑一声,说道:“怕是穷得响当当!”
赵三不高兴了,说道:“你再这样阴一句阳一句,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赵三老婆闻言撇了撇嘴,又凑到邵瑜身边,低声说道:“巡捕阿哥,张先生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伤心,张太太的丧事,我们也一定会过去帮忙,只是现在张先生跑了,张太太死了,张小姐又在国外,那以后我们这房租怎么办啊。”
再关注东瀛人杀人之事,对于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房租才是真正与自己利益相关的,如今眼见张文声得罪了东瀛人,收拾了个皮箱就跑了,赵三太太只觉得房租之事似乎就有空子可钻了。
房租的事情,张文声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交代,邵瑜自然也不好替他做决定,便说道:“等回头办完张家的丧事,他家的院子我先帮他锁起来,至于其他的,等他回来的时候再说。”
“张先生招惹了东瀛人,他还能回来吗?”赵三有些迟疑的问道。
“总要回来的,便是他不回来,以后张小姐还能不回来吗?”邵瑜说道,他心中猜测,这个张小姐,可能就是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孩。
赵三老婆虽然没有得到邵瑜一个确切的回答,但觉得这样也算是一个缓刑,想着说不定等张家人回来的时候,自己一家就不住在这个巷子里了,到时候岂不是完美的避开收租。
邵瑜朝着赵家人点点头,接着让棺材店送了一口棺材过来,请了专门做这一行的人,帮张太太入殓。
邵瑜没有停留太久,又请了里弄的一个老邻居帮忙守灵,邵瑜本想付钱,但这邻居显然也受过张家的恩惠,死活不肯收钱。
邵瑜在张家也待不了多久,北门捕房里关押的那两个人,才是最要命的。
邵瑜还没进北门捕房,门口就被陈小毛和钱二狗堵住了。
“邵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以后别喊邵公子了。”邵瑜轻声说道。
陈小毛一愣,立马说道:“不喊了,以后都要喊邵巡长了。”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我比你们俩都大,不如叫我一声邵哥,我们本就认识多年,跟自家兄弟一样。”
邵瑜想到原剧情里,这哥俩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甚至钱二狗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酸话,但关键时刻,这两人还是很讲义气的。
陈小毛一愣,就连钱二狗都有些诧异,毕竟原身从前哪怕不仗着邵爱法的势,但在三人之间,原身都是喜欢支使人的那一个,似乎就是三人中间的头头一样。
如今换了邵瑜,虽然还是很容易就开始指挥这两人,但不过短短时间,两人就感觉跟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但两人也说不清楚。
毕竟无论是邵瑜还是原身,似乎行事都是一样的暴躁。
“邵公子……不对,邵哥,那两个人怎么办呀?”陈小毛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啊是啊,那个死汉奸一直喊着要打电话给公董局和邵总,我快要拦不住了。”钱二狗也跟着说道。
因为邵瑜事先叮嘱过,让他们不要同意这两个人打电话,因而此时外界还不知道,邵瑜将两人抓回了巡捕房。
可是一直这么按着,也不是个办法,关押东瀛人的事,迟早要被外面的人知道。
“没事,我来审讯他们。”邵瑜说道。
陈小毛和钱二狗对视一眼,目中满满都是担心。
邵瑜进了北门捕房,里面的巡捕们立马站起身来,所有人看着邵瑜的目光都不相同。
有敬佩,有不解,有不赞同,还有幸灾乐祸。
邵瑜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直接从一旁的墙上拿了串钥匙下来,还未走进羁押室,便听见那年轻汉奸透过门上的铁栏,在那大喊着:“我要打电话,我要打给邵爱法!”
小汉奸要打电话找大汉奸,邵瑜听着这事,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帮东瀛人做事,你们抓我就算了,还敢抓佐藤先生,是不是不要命了!”
小汉奸大喊大叫着,半个北门捕房的办公区域,都能听见,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同样被关押的佐藤表决心一样。
邵瑜拿着钥匙慢慢走近,看到里头小汉奸使劲蹦跶的样子,还隔着铁栏朝他笑了笑。
年轻汉奸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上冒了出来,脑中似是想起了之前邵瑜在张文声家踢人时的狠厉。
“你不要过来!我要找邵爱法!”小汉奸喊道。
邵瑜低下头,拿起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接着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口又将这门反锁起来。
北门捕房有两间羁押室,为了关押这两人,甚至将原本这间羁押室里的犯人,全都驱赶进隔壁那间。
邵瑜一进门,就见佐藤正坐在面对着铁门的那条长椅上,坐姿工整,不像是在坐牢,倒像是在等着什么客人一般。
而那个大呼小叫的汉奸王攀,此时正一脸恐惧的躲在角落里,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邵瑜。
“叫了这么半天不口渴吗?”邵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