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是穿越者 第52章 清墨再见

现实世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棠梨村祠堂上空，骤然从虚空中爆发出一团漆黑的怨气。

这股怨气如利刃和钩锁，快如闪电地缠向太一宗人群中的三四个执事和外宗派的一位使者。

事出突然，那怨气出现的时机方法也刁钻，目标的几人反应不及，纷纷被黑雾刺穿，血肉法袍被腐蚀污染，发出可怕的惨叫。

大惊的众人纷纷祭出法宝，攻击那阴影刺客一样的怨气。和之前行将消散不同，那股黑气如同有了生命和眼睛，如何攻击也不散开，死死粘在几个目标身上，侵蚀他们的生机。

几个被攻击的执事长老拼命挣扎，却被跗骨的黑雾死死缠绕，无论如何无法甩脱。他们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滚，甚至试图撕开被污染的血肉，以分离被黑雾束缚的部分和更重要的大部分身体。

某个瞬间，他们中的某些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几十年前来到棠梨替破月剑扫尾，面临保护棠梨纷纷拿起农具的凡人不屑一顾，挥手让他们灰飞烟灭的场景。

那些凡人多么弱小，对于修士毫无威胁，但终归是麻烦。于是他们便按照大宗派执事驯服凡人的一般办法，用法术消灭反抗者，给剩下的那些一点颜色看看。

这场面在修士漫长的一生中见过许多，原本不值一提。但此刻，不知怎么，他们就是想起那些凡人的惊叫和仇恨的眼神，想起他们离开时候村人敢怒而不敢言的阴狠目光。那目光里萃了毒，好像隐藏在暗夜中的狼，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只有黑暗中长开的口中牙齿闪闪发光。

如果有机会，凡人很愿意生啖他们的血肉。一般来说他们没有这种能力，但这不该成为修士无视他们的理由。

棠梨邪灵要死了。它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替十几年前被修士在冲突中杀害的凡人复仇。

几个人在地上翻滚惨叫，被凭空出现突袭的怨气烧的皮开肉绽，伤口污秽扭曲深可见骨。

直到这种侵蚀被他们自己和其他修士合力勉强控制住，塞西莉亚从探查幻境的半路返回，帮他们驱散了它。

“竟然趁人之危，这邪灵，真是太可恶了。都快死了还拉几个垫背的，也不知道它怎么就选了你们。”她愤愤不平，帮助几人把身上残破不堪但还能用的部分拼一拼，安慰他们：“没事，幸亏有我在，驱散的及时，这种侵蚀不会要你们的命。”

但至于别的，就不好讲了。

她作为仙尊，绝不可能来的不及时。如今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在事实上有些恬不知耻。

但太一宗的修士们没法反驳，无论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人还是旁边无语围观的，他们都很清楚，不能指责仙尊见死不救。

修仙界信奉强者为尊，既然是尊，那强者当然爱救不救。他们没法反驳，只能忍着。

塞西莉亚对他们的痛苦和复杂心情置若罔闻。

她高兴地双手合十轻轻拍击，向在场所有的清醒修士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我探查回来了！里面的邪灵已经被解决，一丝邪气都不剩了。”

“我的同伴景行仙尊已经先我一步进去了，他特别擅长清理怨念。”她不管那些人露出了如何复杂的神情，毫不停顿地继续，“不仅如此，他还救了个人，你们之前被黑雾卷走的同伴，那个可怜的年轻执事，也叫他救回来了！”

“他毫发无损！” 她高兴得真的很像故意。

太一宗众人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僵硬住了。

而就像响应塞西莉亚的话似的，她话音刚落，身边盘旋飞舞的金色小蝴蝶就化作一张扁平的光门，一个一头金发的青年从光门里带头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清冷漂亮的白衣少女，和太一宗碧凰城分堂执事衍之。

半妖兽执事还穿着他被拉进去时候的执事黑衣，表情理智安静，身周气息平稳，脸上气血充足，是许多人此刻最不想见到的模样。

人们表情五味杂陈，内门弟子倒是无辜地欢喜起来。

衍之抬眼，把他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又垂下视线，一声不吭。

沃兹华斯从里面出来，看起来见到外面有人，表情特别意外惊喜：“哇，塞西莉亚，你竟然已经在这里等我了，真是太巧了！”

“还有你们诸位，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们。太一宗的执事和小弟子，下午好~”

他高高兴兴地说道，演技浮夸到卓映秋都快怀疑师父是不是认真的。

塞西莉亚一脸平静地冲他抬抬手示意。

太一宗众执事们看看沃兹华斯激动到不对劲的浮夸反应，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毫发无损的衍之，逐渐怀疑这两位在搞他们。

“里面的邪灵不必担心。我已经把它完全净化，灵魂送去投胎了。”沃兹华斯好似看不到人群中来回的眼神和涌动的暗流，又或者他看到了，但他完全不在乎，“以后村民们再如何祈祷祭祀也不会得到回应，失去了目标，过个几百上千年也就会忘了吧。”

他说完了，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看着太一宗众人。

被他这样看一会，内门弟子里和他们比较熟悉的慕言先回过神来，他赶忙揽袖行礼：“拜见景行仙尊，多谢仙尊仗义出手，仙尊大恩大德——”

后面是一长串的好听赞叹的话。

每当这种时候，沃兹华斯都会忍不住佩服这个世界语言的精妙，就算是赞颂的话连续说这么一大堆不重样也好厉害了。

其他内门弟子和碧凰城分堂的执事们也反应过来，纷纷和沃兹华斯行礼寒暄。那场景非常热闹，几乎比塞西莉亚最初以仙尊身份出现的时候要隆重得多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沃兹华斯笑眯眯地把他们的感谢收一收搪塞搪塞，扭头把自己身后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衍之拉到前台来：“说来要不是我心血来潮想出手，这回还救不到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呢。”

衍之略一点头：“多谢景行仙尊出手相救。”

“衍之，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白老和那位女执事上前一步，满脸惊喜。

“侥幸多些。”衍之反应冷淡，“那时候我和黑雾缠斗，没预料到其他危险，差一点就被金锥刺死了。”

“竟然如此！”两位执事一脸惊讶和关切，“那你没有受伤吧？”

衍之没有表情。

执事们便也随之尬住了。

被推出去送死的和推他出去送死的，两拨人在这片小小的平地上对视着，空气中涌动着尴尬而怪异的气息。

而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这种完全不在局中还瞎搅和的第三方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更让气氛扭曲起来。

太一宗内门弟子们表情好奇，众执事们可以说是被架了起来。外人不知道，在以碧凰城为据点的抗击异魔前线，衍之是颇有声望的。

他是前任堂主的弟子，当做半个干儿子养，颇有些堂主的亲朋故旧看在面子上照顾。更加上这人做事认真努力，对异魔作战勇敢担责不惜力，战术战法也颇有可取之处，年纪轻轻身上有些胜利功劳，受到其他门派的修士和前线散修爱戴。若不是他的一半妖兽血统惹人忌惮，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自己人刺杀的地步。

如今他出来了，没死，刺杀这件事爆出来可了不得。好在衍之崇敬师父，以守护碧凰城前线为己任，他不会主动揭破这件事给太一宗的领袖地位带来不好的影响。只要他们配合，这件事就能被压下去。

它不能被爆出来。

执事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想到了办法。

他们画风一转，开始关切地询问里面的情况，问及棠梨树和邪灵的因由下场，绝口不再提之前衍之被刺的事情。

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衍之确实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揭宗门的丑事。

他毕竟还当自己是太一宗的修士，宗门其他执事问起，他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邪灵堕落的前因后果，乃至于曾经可能遭致灾祸的古老年代故事都说了。

或许没完全说。见过里面邪灵的模样和他叙述的天地巨变，刚刚经历过背叛的衍之到底留了个心眼，没有把他们了解过多么详细的危险信息详细地告诉其他执事。

其他那些执事和内门弟子其实并没有听说过他所讲述的任何内容。他们丝毫意识不到可能的危险，对古老年代的故事非常惊讶，难以置信邪灵竟然曾经是个好人，又很难不怀疑他只是在说服年轻的衍之洗脱罪名，边听边发出惊讶赞叹的声音。

在他们的外围，跟在师父身后的卓映秋冷眼看着，只觉得这里的一切大宗派修士都面目可憎。

她刚从里面出来，还记得邪灵生前最后场景的每一个细节。

那时候，当邪灵和他们师徒说了当年遇到那对道侣之后发生的一切事，再也说无可说，师父便冲他伸手，按照最初的约定，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师父说到做到，真的动用了一点强大的力量。他手中的光芒逐渐明亮，照耀了前方清墨的形象。

最后时刻，残魂问师父：“我能留下来吗？”

沃兹华斯没有放下手，只是叹息：“你已经不是你了，清墨，你的灵魂已经扭曲，作为残魂意识混沌，继续存在下去必定殆害一方。”

“想想最初你化为棠梨树灵的时候是怀有怎么样的情感。你回想一想，真正的你，修士清墨，是不会为了留下来做这些的。”

清墨陷入了回忆之中。

然后，这么久以来，他眼中闪过了一缕明净清澈，只有修士才有的，开悟般的欣悦坦然的光。

“你说得对，修士清墨不会这样做。”他对沃兹华斯说道，看着他指尖的白光逐渐包裹自己，浸润自己长久以来扭曲残破被污染和摧折的灵魂之中，好像温暖的水流把自己包裹，“谢谢你。”

“这个幻境世界根植于棠梨树，我死以后，它应该不久就会消失。我印象中这是我被打散之前，神祠里一个道童保存下来的紫琼树枝，在现实中的棠梨死后在此地扎根为我养魂。那孩子也是个小瞎子。具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还要劳烦你们自己去寻破解之法。”

“至于棠梨的村民……”他有些犹豫。

沃兹华斯毫不犹豫地开口接了下去：“他们牺牲了无辜的少女来寻求自己得到庇护，这永远不会是正义而道德的选择，如今失去了守护灵也是正常的结局。”

“你庇护了他们这么久，也该接受没有谁能够永远把凡人庇护下去，放他们自己走吧。”

清墨的神情顿住了。

然后，回归了最开始作为修士清墨的人的身份，他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这位异界大能对这一切的安排和定论。

白光聚拢过来，他闭上眼，表情安详，透明的影像融化在光里面。

氤氲的光芒在枯萎的棠梨树前徘徊了一会，终于暗淡散去了。

这古老年代偶然保存下来的一缕残魂，曾经属于一个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逝去的时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异世界的修士拿着与他不同又相似的传承送他走，半妖兽的当代大宗派执事衍之以俘虏的乖巧姿态目送。

卓映秋站在师父身后，也仰头看着这样一幅景象。白色的光在枯萎的棠梨巨树前方散去，背后是永远夜晚的棠梨小镇。白墙灰瓦静静伫立在月光之下，红灯笼的影子在石板上轻晃。

都结束了啊……她有些茫然的想，刚刚得知自己父母可能的死因的震惊还没有褪去，天地巨变，水灵根修行方法，剑阁长老，禁忌的知识，这一系列词汇在她脑海中盘桓，让她很难不去想。

爹娘是为了她死的……为了寻找水灵根的修行方法，这是她早就知道，早就有所准备的。

虽然和师父随便一教她随便一学的修行方法放在一起比较非常讽刺，让人痛苦不堪，但至少师父不是此事人，他没有出现的那些岁月里，他带来的这些凭空产生的修行方法即是不存在。

可……几乎很可能是被剑阁等大宗派为了掩饰古代秘密而害死，这又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了。

她越过师父看向眼前光点消散的夜空，黑玉琉璃一样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这丝茫然出现的快，消退的也同样不慢。

很快，卓映秋就不茫然了。

她下定决心，眼中点起了愤怒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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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清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