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二皇子的盛情邀请,但我已决心抛弃人间繁华,跟随师父云游。”穿着青绿色裙袍的少女笑容灿烂地对二皇子说。
……鲨了。
“师父是我的恩人,他也希望我能够追随父亲踏上仙途,我不会对不住师父的殷殷期盼的。”
……如果有机会,想把在场的这些一再引诱自己的凡人全部鲨掉。
“况且我们的天下这样大,我也还有许多地方没见过。师父师伯走在路上,也需要弟子服侍。很长时间以内,我都不会离开师父师伯停留在哪里的吧?”
多么无知,多么恶毒,总是对自己这样的小姑娘发难,好像哄骗她腐化她,就能让她软弱,让她停留,被一时的繁华和美好所牵绊,永远委顿在他们的期待中。
卓映秋眯眼笑起来,端起酒杯冲二皇子和新城公主示意:“但皇子殿下和新城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敬二位一杯。”
……大炎的局势这样坏,不久的未来,归元如果能够成功,在座的诸位都会人头落地。那么提前一些,换种方式,应该问题也不大?想必接收这一点这对大家来说又有何难?
她端着酒,杯中的酒水荡漾起蠢蠢欲动的波纹。
热闹的场地中,近处关注她的二皇子和新城只是练气和筑基,无法探查到这法术。远处的枢密院修士已经喝了不少,也没能意识到那区别于灵气的精神波动。
只有衍之注意到了,只有一直担忧地注视着这边的衍之。
“秋姑娘。”青年清亮的声音坚定清晰地在这沉醉迷蒙的宴会中响了起来。
二皇子和新城公主都去看他,卓映秋也看。她看到了熟悉的同伴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喝多了,别再喝了。”衍之垂下视线,“皇子和公主,枢密院的诸位阁下都看着呢。”
哦,是哦,枢密院还在呢,他们中有元婴期的毛真人。
卓映秋笑嘻嘻地无奈应了,好像在和师父的侍从撒娇。
酒杯中的波纹消散在了杯壁碰撞之间。
“怎么,衍之阁下?”二皇子有些不满,又像是玩笑地打趣道,“映秋仙子喝两杯,阁下也管的这么严?”
“嗯。”剑修一本正经地点头,“秋姑娘喝多了不好。”
二皇子便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衍之若无其事。
“说来还没和衍之阁下喝一杯。”二皇子又举起杯子,也说不出向这位有妖兽血统的金丹剑修敬酒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虽然仙尊可能不舍得放人,不过……衍之阁下有没有考虑过留在我大炎啊?”
衍之歪歪耳朵,还真认真想了想:“我再考虑一下。”
二皇子感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
夜深了,这场似乎宾主尽欢的宴会散场。
二皇子派车把卓映秋和衍之送回城主府,两人下车了,因为卓映秋喝多了,而新功法不太解酒,所以和衍之慢吞吞地往后院挪。
“秋姑娘怎么想对他们出手?”衍之打着灯笼,问身边脸色绯红,慢吞吞地左右晃悠着在石板路上挪腾的少女。
卓映秋看了他一眼,不想提自己过去的事,也不想提那帮人又在试图忽悠她留下来:“……他们一个劲邀请我,都没有邀请你。”
“因为您是仙尊的弟子,是主要的客人,所以他们多多招呼您。”衍之答道,一本正经。
卓映秋鼓起腮帮子,更不高兴了。
那帮人区别对待明明是因为嫌弃衍之是个半妖兽,而自己是很有些可以图谋的年轻美丽的少女,而且和师父牵扯更深。
凡人懂得什么。衍之说是师父的跟班,实际就和他们同门没什么两样。
许是因为喝了酒,所有的情绪都放大,卓映秋完全就是气鼓鼓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衍之打着灯笼(其实对两个修士来说没有必要,但因为卓映秋喝高了,他觉得这样对秋姑娘可能比较礼貌),和卓映秋一起走到城主府被仙尊征用了的后宅。
抬头一看,东边的院子正屋还亮着灯。
哎呀,仙尊回来了。
……
塞西莉亚把俩人迎进来。沃兹华斯已经换了简单的便装,坐在屋里写材料。
女士看卓映秋脸色绯红一片,整个人晃晃悠悠像个醉猫似的,拿了湿毛巾给她擦擦脸。师伯身上香香的,毛巾热热湿湿又很软,卓映秋耍赖往师伯怀里栽,被女士笑着揽住,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拿了脱皮的梨子给她吃。
衍之和两位仙尊行礼。
“你们去皇子的宴会上了?”女士一边给坐在椅子上埋头啃梨的卓映秋拆头发,一边问衍之。
衍之点头,把宴会上的情况简单和两位仙尊说了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至少明面上宴会的目的是为了二皇子和二公主和衍之和卓映秋拉关系,改善一下之前把衍之俘虏的误会,加深一下和仙尊弟子的好感什么的。
“都挺好的,秋儿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坐在里屋奋笔疾书的沃兹华斯终于抬头,问,显然两位仙尊听到了他们进来城主府以来的对话。
衍之回头想了想:“好像他们问秋姑娘大炎好不好,有没有考虑要留下来,什么的。秋姑娘就生气了。”
坐在那里啃梨的卓映秋愣了一下,捏爆了手里的梨。
梨汁和果肉溅得哪里都是。女士这会刚给卓映秋把头发散下来,抬手用法术把梨汁清理干净。
“秋儿,你累了,去休息吧。”女士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确认了这孩子酒量和酒后情绪控制能力都有点弱。
沃兹华斯却从里屋桌后站了起来:“秋儿,二皇子殷切邀请你,就算他不知道你不愿意,就算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应该只是因此就该被杀。”
他走到卓映秋面前,后者的酒没办法用法术醒,坐在那里,抬眼望着师父认真的面孔。
她知道师父是对的,可她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卓映秋低下头,不吭声。
沃兹华斯蹲下身来,略微抬头看着她茫然的面孔,轻声问:“为什么对他动杀机呢?”
卓映秋也看着他。
她的师父,他是那样的正直,他的道理光明正大而不弯折,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和坦然。
师父,师父。
卓映秋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沃兹华斯有点慌张,立即反思了一下自己没有做什么不好的没,结论是没有。他没表现出这种慌张,拿了手帕给卓映秋擦眼泪。
“师父。”卓映秋带着哭腔呼唤他,“师父,他们想让我留在大炎,想向我展示凡间的美好,劝我留在凡间。”
沃兹华斯想说那不是错的,如果只是衍之描述的那种简单含蓄的对话的话,别人只是给了她一个可能的选择的提议。即使是二皇子对她有好感,而且没有唐突她地礼貌表达了这种好感,也说不上是该死的罪过。
可他也能理解卓映秋的恐惧和痛苦。
年轻的仙尊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卓映秋的发顶:“……没事的,秋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想一直跟着师父……就算有一天师父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也可以吗?卓映秋想问,她可以让师父留下,或者是一直跟着师父去吗?
可她不敢问这样的问题,这不是她现在可以面对的问题。
少女只是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扑进好像她的父亲和老师的师父怀里,在师父的肩头埋头哭泣。
沃兹华斯拿她没办法,安抚地拍拍姑娘的后背。
……秋儿是喝高了,教导的话明天再说吧。
仙尊又有些无奈地想:真是的,这孩子喝了酒表现得这么差,也不控制一下。
等到卓映秋哭累了,开始打蔫的时候,沃兹华斯拍她后背的手指尖飞出一只金色的蝴蝶。些许金色鳞粉随着蝴蝶振翅抖落,卓映秋软绵绵地在师父怀里睡了过去。
沃兹华斯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叫人来把她安置回屋里床上。
“你做得对。”侍女把卓映秋抱走了,沃兹华斯对衍之说,“那家皇室暂时还不能杀。”
诶?
啊?
衍之满脸写着‘诶?竟然是这样吗?’,显然他当时阻止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他和秋姑娘打不过在场的那位枢密院的元婴加几位金丹罢了。
看他这样,再想想小徒弟那样。沃兹华斯感觉比和枢密院老爷子谈一下午还累,累得不想说话。
他把衍之请走,自己往椅子里一摊,也开始唉声叹气。
女士拎了一壶开水,过去往他肚子上倒,试图让这家伙清醒点。
开水这种东西当然伤不到仙尊,但沃兹华斯还是识趣地从片汤一样的躺法滚了起来。
“大炎的地脉和凡人皇室有所关联。”女士对他说,“但不用留那么多吧?有俩人一用一备还不够使得?”
“理论上是够的,但我怕跟咱老家似的,凡人国王得领袖赐福,和自己的国家有深层联系。”沃兹华斯唉声叹气,“虽然理论上和实际上没见到那种联系,但咱俩只是合道诶。凡人又不是永生不死,这大雷,要是真有,让缺满去趟吧。归元那位军师不会介意的。”
……岂止是不介意啊,感觉归元那位军师都快颠了,他可能什么都跃跃欲试想尝试一下。
“秋儿真没事?”女士问他。
“没吧,她在宴会上的时候,我看了那边两眼来着。”说起这个不省心的,沃兹华斯又是一阵头疼,“就算对方很讨厌,是封建统治阶级助纣为虐的一份子,觉得她出身好想和她搞永久友好关系,她不乐意,也不能因为这个鲨人家啊。”
女士心想也未必,对方的某些引诱蛊惑你小徒弟的手段要是再进一步你就该不这么说了。
“你觉得不至于,是因为对方的做法礼貌而文明。”塞西莉亚面无表情地指出,“但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或许很多文明世界都是那样运行的,但修仙界的道德水平距离那个的差距非常遥远,基本没有什么践行的价值。”
沃兹华斯知道这个,他也记得自己和塞西莉亚都希望卓映秋自己去选。
……可是。
金毛青年甩甩头。
“这种想法肯定很有问题,因为对方做了自己不乐意的示好和提议就像鲨了人家。”他坚定了自己的正确,“明天等她醒了,我要和她谈一下这个事。”
“或许修仙界有人这么做,但我不希望秋儿获得力量以后成为那样为所欲为的人。那样的话,她和自己厌恶的对象,又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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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寻路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