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是穿越者 第154章 寻路 22

卓映秋搅和墨水告一段落，察觉到衍之回来。

一是因为她最近已经越来越对新转换的功法感到得心应手，开始按照课本上的做法学习常态化的把自己的意识覆盖在周边，因此能够察觉到衍之这么大一坨能量（毕竟金丹巅峰修为）进了院子。

二是衍之自己也没打算隐瞒，他身上背着仙尊给他拍的灵气旋涡，想去直接打坐，也想顺路和秋姑娘打个招呼。

该说不说，衍之和卓映秋之前在翼州一起行动，还是有些同门情谊的。衍之去探查官军被抓没再回来，随后卓映秋被翼州城扣下也没去找他，两人都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对仙尊（可能不太靠谱毕竟蝴蝶都捏瘪了也没反应但也没别的办法）还有些信任没有急眼，但没见着真人之前总归是担心的。

遥遥的，隔着半个院子和房屋的墙壁，卓映秋的意识和衍之隔空触碰一下。

卓映秋：哦，衍之还行，全须全尾，就是有点亏空需要去修行。一路过来辛苦了，那你去呗。

衍之：秋姑娘好，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翼州大户看来没有太伤到你，修行也要注意身体。

他们这样用意识打了招呼，衍之脚步一转，往东厢房去打坐调息了。

卓映秋放下心来，搅和墨水有点累了，她决定休息一下，于是翻开法术理论课本来读。

……

孩子们都安顿好了，烦人的车轱辘话访客也应付完了。

唉，沃兹华斯，不可以说他们是烦人的车轱辘话访客，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有和自己有一样的成长环境，怎么能嫌弃凡人呢，这与你的职责和工作要求不符合。

沃兹华斯拍拍脸，从城主府主屋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出门去。

门外天光正好，金发的仙尊迈步走入门□□入屋内的阳光中，就像融化和消失在了阳光里。

沃兹华斯来之前正在和归元首领讨论斗争纲领，急着救秋秋先走一步。如今翼州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他得再回去看看。

在凡人无法看到的领域，年轻的仙尊展开力量。年轻的近似于人的形体消失在一团‘幻觉’的概念里，精神扩散开，足以覆盖方圆数十里，方圆数十里人们的生活能够被同时阅读和理解，仙尊便实实在在地注视了凡人。

翼州城内，百姓严重营养不良，生活困苦，最近有了面饼吃状态在逐渐恢复。世家在办白事，城里的官兵在维持秩序、中饱私囊、趁机勒索、帮忙干活。有从事小本制造业工商业的生产者——暂时饿不死。

城外六十里内有两个镇子和5个村，死了逃了约莫三分之二人，很多富户的粮到了百姓手上让他们支撑着，这些日子得了面饼的暂时饿不死。最远的2个村子还没收到食物，城里在用一种很抽象的损耗运送，因为篮子已经没了所以官兵力工不想送了，在内讧。

再往外，死了逃了三分之二人，百姓和富户有的打起来，有的打包一起逃难。路上净是死人，树皮都给扒干净了。有人往翼州城方向来，也有的往山里投土匪和归元里。归元管理的五个村子不错，能用法术浇点野菜萝卜凑活吃，归元没管到的村，妈的，这集看过。

这些信息，几息时间便从仙尊意识中闪过，沃兹华斯已经完全了解了翼州城周围当前的情况。理所当然的，他离开这里，向东而去。

——盘桓在城主府中央的、不可名状又难以描述的、笼罩着方圆数十里，难以观测本体形态的某种存在，仙尊另一本的本来面貌，离开城主府，向着翼州东方、豫州方向飞去。

豫州和翼州交界的程安郡，旱灾以来，早已沦为叛军的势力范围，如今已经是叛军一处主要驻扎地。此地在归元军努力以喂饱大家为目的的治理下，勉强能称得上大家伙日子还过得下去。沃兹华斯经过此地，见田间有归元的修士在操练，他们吃的还行，大体来说人们还是在吃自己的粮食，仙尊此前留给归元军左都尉曹春和的另一个食物篮子并未被滥用。

再往前，豫州地界，这里已经是此次大炎旱灾的重灾区，土地上野菜树皮都不长，如果说徐州甚至翼州受到灾情波及的主要形式还是欠收、被地主盘剥、不得不卖儿卖女，以及被从受灾区域中心的百姓向外逃荒，一路抢夺粮食，导致外部的区域也粮食不够吃而灾情扩大的话，豫州和前方的兖州作为受灾最严重的两地，已经逐渐过渡到了“就是活不下去本地”的情景。

入目所见，田野树林一片干枯荒芜。受灾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年轻力壮的也有些混入了叛军和流匪，躲在山里和据点里四处游走，让那些走不了、还能不必走的人死的更快些。

朝廷已经失去了对许多地区的控制和通讯，各种律令不允许的武装团体盘踞在乡间和城里。

归元是其中很大的一股势力，而且因为他们积极耕种，汇聚水汽，所以竟然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基本地盘没有大量饿死人，甚至还能稳中向外扩散，接受安顿其他地区投奔来的流民，肃清危害百姓的匪患。

自从判断豫州和兖州的朝廷已经事实上失能，公共系统的服务功能被归元的种地组织代替之后，沃兹华斯便知道，这支叛军真正在这里站稳脚跟了。

虽然豫州和兖州的情况仍然不好，大炎的灵气过于稀薄，在受灾地区更是如此，他们想要从干旱土地上榨出灵气的行动极为吃力，可以说几乎是在死地和荒漠上维持生存——但好在，随着技术的更新和进步，归元军毕竟把这片受灾后彻底倒向自己的地盘和民众接收了下来。

仙尊不可名状的概念和意识在豫州和兖州盘桓一阵，终于在兖州的山阳城降落下来，从不可观测和描述的一大堆收拢回物质的人形。

金发的仙尊踩在大地上，在周围许多见到他惊讶或拜服或恐慌的人们的反应中，一甩袍子，直走进归元叛军山阳老本营的议事正厅里。

此刻大厅里正在议事，除了军师通过镜子法宝远程参会之外，归元的大多数头领都聚集在此处——也包括归元首领、五皇子周淮周易安，虽然他作为皇子就算常年装病也该居留安平，不过怎么说呢，毕竟科技改变生活，他家祖传的一些法宝加上军师的友情改造，让他往返自己的王府和叛军指挥部非常便利了。

见到仙尊，归元的头头脑脑纷纷起身行礼。

沃兹华斯不和他们客气，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徒弟映秋，在翼州城帮助官府救济百姓，暗中和归元有联系，这件事被你们的人捅出去了。翼州本地的豪族大户追杀她，差点收不了场。”

“啊！”厅中众人看着都惊讶，纷纷起来问候。归元首领周淮更是立即起身，想要下拜道歉。

沃兹华斯挥手把他们按回去：“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翼州的归元统领想借本地豪族伤我徒弟这事引我入局。我已经实施报复，把翼州归元的消息透露给了朝廷，今天来这里，是想告诉大家，我能忍受艰苦的工作，因为同情而坚持帮助你们，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挑衅和愚弄。”

“怎么会呢！”周淮连忙道歉，“您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仙尊诚心帮助我们，给我们的阵法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翼州安通灵这样的做法是我们决不赞同的，他事先也没和我们打过招呼，您对他们有意见是正当的！秋姑娘曾经也是缺满，她也该是我们应该吸纳帮助的朋友，无论如何安通灵这样做都不能接受！”

哦，还像句人话。沃兹华斯面无表情，心里的情绪有所和缓。

周淮和各位归元将军文官们说了许多好话，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只是……安通灵这样做，军法处置沙头也不为过，仙尊方便出手，处理得也没问题，我们绝对赞同您。可翼州城附近几个村镇的百姓和分支毕竟无辜，您看是否能够不全部把他们的信息透露出去……？”

嗯，很像人话了，在这全是类人生物的修仙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沃兹华斯满意起来，甚至开始有些开心。

“不要担心。”仙尊说，“朝廷军队已经许诺，对百姓秋毫无犯。”

听到这话，周淮和归元头领们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变得愁苦起来了：“……这……这朝廷的许诺，是否不太应该全部取信……”

沃兹华斯乐了出来：“你们不应该期待吗？朝廷在翼州大开杀戒，让百姓进一步倒向归元。”

我靠……这……这不好吧……有人想后退

也有人觉得仙尊说中自己的想法，归元长久藏在这里不是个事，应该借此机会扩张，正该像仙尊说的那样借着朝廷不当人扩大势力。

周淮两种想法都有，在良心和利益面前拉扯了一会，想到了另一个理性的方面：“朝廷军在翼州大开杀戒，我们需要反击，否则对我们信誉威望不利。”

沃兹华斯看着他：“我已经把归元突破筑基的法子给了你们，后面如何行动，你们终归得有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就像您说的那样‘归元不止大闹一场，不是打赢眼前的朝廷就行，我们还得坐住大炎的天下’。”周淮向他行礼，“归元是不满朝廷和世家对缺满修士压迫而揭竿而起的队伍，如果朝廷在翼州能和百姓和平相处，我们便不会主动挑起纷争。”

“哈，够呛。”沃兹华斯嘲笑道，“如果你们的口号真的是团结拯救所有被不公对待的缺满和不局限于缺满的人们，你们终有主动出击和朝廷对上的时候。”

他这样说，屋中归元的各位首领有人陷入沉思，有人不屑一顾，有人似乎不解。

周淮在思考。

他是这里少有的受过正统皇室驭民教育的贵族，想的总比别人多。听到仙尊这样的论断，他隐约感到后背的汗毛炸了起来，一股冷气顺着脊椎爬上了后脑。

母亲死后，他看待皇室的许多事时常出现两个视角，一个身处其中，一个跳出局外，跳出局外的那个周淮发誓给母亲报仇，看到缺满可怜帮这帮那，阴差阳错拉起了缺满的队伍，自然也对大炎的皇室制度乃至于归元的历史定位有自己的思考。

此刻，这个冷眼旁观的周淮似乎从他那事不关己的遥远视角看到了仙尊所说“团结拯救所有被不公对待的缺满和不局限于缺满的人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那个仍然是皇子的周淮，因为这句话背后的意味而毛骨悚然。

……倘若归元为了所有被不公对待的底层人而战斗……即使它得了天下，它也难以建立像如今的大炎皇朝一样的贵族制度了。你不可能背叛那些真正辅佐你打下天下的人，而他们中的太多人因为这个总口号团结起来。即使一些将军军师能用利益弥补，那下面那么多人，那些百姓、那些缺满……

如果叫他们知道自己的期望被背叛，怕是要出大事。

皇子周淮想到这里，鬓角的汗都流了下来。

问题在于……归元已经用这口号做了太久，怀着这样的想法的干部不知多少，又在大灾害中团结了多少相信这一套的百姓。

从什么时候……？从军师制定方案，从仙尊给他们那种能凝聚露水的法术……当时他们无法拒绝，如今局面打开，更是越来越难以逆转。

但这，不得不说也挺好。

周淮想，冷眼旁观的周淮想，他想起了母亲的死，想起了自己拉起这支队伍的初衷。

缺满能修炼，是不是……以后大炎没有高高在上的世家，通过垄断仙门功法而压迫着下面的所有人了呢？

周淮想起了皇朝的覆灭，想起了朝廷对青囊书的追杀和剿灭，想起他们看中母亲的才能又毁了她的未来。

周淮开始乐了，他注意到有几个性格古怪的谋士或许也或早或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开始乐了。

哼，这些颠佬，净为了搞些大事青史留名不要名不要利地发疯。

“多谢仙尊提点。”他冲沃兹华斯行礼。

“这些事，军师没有教过你们么？”沃兹华斯好奇。

“……不。”周淮回想片刻，自从切换到冷笑看乐子心态，他想起军师也不生气，不管怎么说，军师还是帮了太多忙，没他不行，总归是队伍里的一员，“军师的想法很多，大多时候都富有远见，我们不总是能提前知道他计划的全貌。”

“……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觉得军师过于神秘，军师的想法难以揣测，军师或许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只是长久以来的共事让我们选择了相信他。”

“我不会在你们的造反大业这件事上和军师对上的，这方面他暂时还可信。”沃兹华斯摆手，“我已经把缺满修士能突破筑基的青囊书给你们了。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我们彼此都别做没必要的事。”

“明白，我一定叫他们无论何时都给仙尊和座下最高礼遇。”周淮问道，“……您不加入我们么？倘若朝廷察觉了这其中的隐情，我怕他们对您和弟子随从不利。”

“我不会现在加入你们给你们打工的，现在的归元还付不起我的价格。”沃兹华斯确认他们不会再搞些弱智事情，办完准备走了，转身，想起什么，又回头最后说道，“……我会出手的，但不是现在。朝廷的情况比你们想的复杂，当你们无论如何都处理不了的情况出现，我自然会做该做的事。”

对于拉起队伍对抗朝廷已经倍感艰难，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才刚刚勉强站稳脚跟的归元诸将来说，还不能领会他所说的那种复杂情况。

但沃兹华斯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仙尊不再说话，他走出大门，和来的时候一样，化为一堆金色蝴蝶，融化在了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