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呀?楚姐姐说了回来就给我的带好吃的,可为什么这些孩童回来了,可却不见楚姐姐呢?”那小书童似乎分外的着急,竟似憋红了脸般,眼神来回的从那揉皱的纸上到姐姐皱起的眉目上打转。
“小清,你让哥哥姐姐们近日不要外出,楚姐姐去很远的地方买好吃的带给你们啦,要晚几日才能回来。”见身旁的小书童格外的着急,浮珠姑娘摸着那小小的人毛茸茸的脑袋道,“阿姐现在有急事,一会儿再和你们一起去踢毽子好不好?”
“好吧,那阿姐一定要回来陪我们哦。”说罢,那着急的笑脸上便闪烁着几颗小星星似的,晃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儿,蹦蹦哒哒跑了出去。
“浮珠姑娘…”那小书童走后,那唯一略有活力的氧气似被抽离,空气里似乎就只剩下了寂静,姚芊漱正欲开口安慰着什么,却见眼前的女子倏地站起来,郑重道,“姚姑娘,此事恐怕比你我想象中更要复杂,只是这曲水之地再无他人可以托付,浮珠想请求姑娘代我去那乌阳,将楚姐姐带回来。”
见那平日里如微风和煦般的面庞此刻竟如冰山般轰然崩塌,那颤抖着指尖紧握着那张揉皱的白纸,似羽翼破碎的蝴蝶般抖动着自己的翅膀,那心,似乎也早已飞到乌阳。
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为何命运总像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我们走向那同一个地方呢?
“浮珠,此时交给我就好,不必担心。”姚芊漱答应道,“我一定会将楚姑娘安全送回的。”
“好。”浮珠将那张沾染墨色的纸片放在姚姑娘的手心,“千山万水艰难险阻,姚姑娘一定多加保重。”
一路颠簸,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那曲水之地,重返灵瓦镇。此时正值六月酷暑,可夏夜的晚风却吹的人清爽舒适,虽无骄阳,却能欣赏好山好水好风光,杨柳依依,鸟语花香,似乎连脑中愁云都被吹散一般。
“此情此景,真是很难令人不触景生情呢,!”姚芊漱晃着腰间系上的两块木雕,撸起自己的衣袖,两手叉腰,似乎要将心中的苦闷与压抑一吐为快,
“啊,这山,真好!
啊,这水,真妙!
啊,活着,真难!”
哈,果然,喊出了这些千古绝句,似乎心情都舒畅不少!
果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姚姑娘也在追查这玄阳血珀的下落?”看到姚芊漱慵懒的在柳树下伸着懒腰,方誉云从天而降,手腕一撑,一个转身,长腿落地,惊起一片灰尘。
躲在树上不见人,路过此树猛的窜出一道人影,姚芊漱脚下一滑,惊呼道,“啊!这,这方公子…!您怎么也喜欢趴在树上偷听墙角了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人倚靠着柳树粗壮的枝干,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更何况,本不是我有意偷听,而是你们的谈论声实在是,太、吵。”
目光聚焦着面前的少女,眨巴两下眼睛,似乎在说,你看你看,我可是跟你学的!
姚芊漱走近两步,上下打量着方誉云,“方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竟也能将如此恬不知耻的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闲心跑到树上听我吟诗?”
方誉云直起身子,双手环煎抱着那如人高般的剑,一本正经道:“要论人中龙凤,我还是更认为姚姑娘更胜一筹。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年绝句,姑娘也是信手拈来呢。”
姚芊漱轻轻挑眉,似笑非笑道:“看来方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耳力过人,更是学富五车,姚某自愧不如。”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方誉云呵呵一笑,话锋一转,“姚芊漱,你又是怎知这红阳血精之事?”
“方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问我此事?”姚芊漱摇着脑袋,笑眯眯道。
“当然,毕竟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方誉云浅笑道。
自上次解了迷香后,那六月寒冰的诡异天气便一去不复返。而此时阳光如轻纱般笼罩于面前的少年脸庞上,微风轻拂,不知是二人的呼吸离的太近,还是那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一片温热从二人心口掠过,扰的湖面波光粼粼,水纹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方誉云忽的凑近,那眼前刺眼的阳光变成一片灰蒙蒙投影,影子落在姚芊漱的面庞上,那亮晶晶的眼眸里,此时倒映着的似春水般的涓涓细流,似二月春风拂面,是少年侠客低垂着的眉眼,是略微泛红竟有些湿润的眼睫,是轻抿的嘴唇。
“姚芊漱,你的发丝粘在嘴上了。”方誉云的小指勾着那被风吹进唇边的发丝,那一缕发摩擦着食指、中指、无名指依依滑过。
“头发,有那么好吃吗?”方誉云将发丝别在姚芊漱的耳后,食指轻点着那人的唇,嘴角到唇珠,却又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你…做什么?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短暂的恍惚,却好像愣了好久好久,久到那人的指尖离开自己的唇,才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拉开距离。
“方某只是希望可以和姚姑娘冰释前嫌,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去乌阳,不是么?”眼前的少年退后两步,背过身子,看不清是何面容。
指尖的余温似在唇上雀跃的跳动,抿了抿唇,竟被那余温烫的有些头晕。还未来得及回应着眼前人的话,便被拎着后脖颈拖着向前走,“出发了,去乌阳。”
“不是叫你,松、开、手么?”那被提着的人挣扎着被命运大手扼住的后脖颈子。
“不松。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找到玄阳血珀。”
“这江湖上谁不知玄阳血珀的鼎鼎大名?谁人不想拥有这至高无上的力量?”
“你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
“对啊,你看我连剑都拿不动,能不渴望这能逆天改命的力量吗?”
“不信。”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那灵瓦镇的村门口。晨曦微露,山崖间被铺上一层金色的暖光。此时村子里的大门早已打开,新的一场灵瓦之宴便开始了。
艰难挤过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从喧闹嘈杂的村子中心走到了村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伸向远方,十余里路外,停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
那马车车窗外披着一层淡蓝色的纱幔,虽外观朴素,但仔细看着车内的装饰,便能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柔软的地毯,精美的靠垫,甚至还有一套木质的茶具和几碟新鲜的糕点……
“行啊,方誉云,你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啊,简直是我们村的人间富贵花!”一路艰辛奔波,看到如此舒适贴心的小马车,姚芊漱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贴在那柔软靠背上打起了舒服的滚儿,心中那激动的澎湃之情瞬间化为口中悬河般的马屁之词。
“是么?”方誉云只是泰然自若般站在那内藏玄机的马车外,一把拉过那眼神即将和马车拉丝的姑娘,指了指前排拉车的马,道,“这里才是你的位子。”
顺着那指尖的方向瞄去,那拉车的马膘肥体壮,毛色鲜亮顺滑,似披着华丽锦缎。马具皆为精雕细琢之品,镶金嵌玉,缰绳如丝绦般柔软。只是望向那马背上的鞍鞯,多有磨损,甚至破了个大洞。
“哇…方誉云你…”姚芊漱只觉一阵凄凉,“尊老爱幼、女士优先,懂不懂?”
“我蛮夷也。”言尽于此,方公子一个健步跨入那马车内,隔着那淡蓝色的幕帘,悠悠飘来四个字。
我蛮夷也。
我蛮夷也。。
我蛮夷也。。。
“好嘞,那方公子您可得坐稳当了啊!”只见姚芊漱轻盈地一跃而起,一只脚稳稳地蹬在了那高高的马镫之上。
她紧紧攥着缰绳,手臂猛地一用力,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怒喝:“驾!”这声音仿佛具有滔滔江水般的汹涌气势,瞬间传递到了那马车后座的少年耳中。
刹那间,那匹原本安静站立着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马蹄翻飞,扬起阵阵尘土,马车也随之飞速前行起来。车轮滚滚向前,发出一阵急促的辘辘声,与骏马奔腾的蹄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坐在车厢里的方公子只觉得身体猛地向后一晃,他赶紧伸手扶住车壁,才勉强稳住身形。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但见道路两旁的景物如飞一般迅速后退,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带来丝丝凉意。
嘶…怎么感觉这玩笑开过了头,背后竟也觉得凉飕飕的。
可骑在那马上的姚芊漱却未多思考,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甚是清爽,连带着自己那颗早已被压抑已久的心都变得雀跃起来,尽管身后拉着沉重的马车,可依旧如驰骋于草原上般肆意奔放。
一袭淡青色的长裙随风飘扬,迎面吹来的冷风凛冽刮过她的面庞,透心的凉意和清新的气息洗刷着沉闷的思绪。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微微眯起双眸,只觉眼前的景物跑的越来越快。
马蹄的哒哒声愈显急切,宛如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小鸟,终于挣脱束缚、展翅高飞。
“呕———”终于,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煎熬了半日的方公子,没忍住吐了出来。
“方公子,你没事吧?”姚芊漱在得到方公子千呼万唤般的请求后终于停下了马,那鞋间刚从马镫落在地上,被那呕心沥血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你是不是故意想谋害我?”扶着那一旁魁梧的树干,方誉云直觉天旋地转,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渺小。
“当然不是啦,这好歹是我第一次拉车,也许兴奋了点吧。”那坐于马上的少女此刻却仍是活力满满甚至意犹未尽。
正欲说些什么安慰安慰那呕吐不止的方公子,却见那人脸色惨绿,一副虚脱无力的身躯上长着俩嫉恶如仇似要杀人灭口般的眼睛,讪讪地闭上了嘴。
“下半段路程,你坐在后座休息,我来驾马。”方公子抬头,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唇边与衣角。
“不用不用,方公子,我可以的!”想到自己又可以感受马上驰骋的风,姚芊漱不禁摩拳擦掌起来。
“尊老爱幼,女士优先,我来。”回忆起那一路颠簸,方公子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蛮夷也,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劲儿,”姚芊漱道,“今晚便可进乌阳城,公子不必担忧我骑的太快。”
“行,那就劳烦姚姑娘了,我方某,定是赌上性命,相信你一次。”方公子见状,也不过多纠缠,只是颤颤巍巍,哦不,小心翼翼登上那马车,紧紧靠着那柔软的后座,平复着呼吸。
“不麻烦,不麻烦,嘿嘿。”姚芊漱笑道,一脚跨上马背,紧握缰绳。
“呕——”
姚芊漱又将手中缰绳松了松。
哎,方公子都难受成这样了,那还是让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