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别管我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忘记。

这两个字说得轻松，可是当那两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仿佛无数根长针刺入心口，针针见血。

他早就想让桑华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当桑华看着他的神情中，只剩下陌生，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心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若磐石。

他即盼望着桑华能够忘记他，又会因为桑华的忘记而难过。

人啊，就是如此复杂又纠结的奇怪生物。

清凉溪水流淌过掌心，溪水潺潺，荡起一层一层涟漪，一如段君燚无法宁静下来的心绪。

他低声苦笑起来，笑声中藏着无尽悲戚，他不由想起地火的蛊惑。

如果七年前他没有走上这条无归路，现在他们应该还在玉镜峰上，过着从前的日子。

然后……

然后几年之后，一起等待和这个尘世一起，永远消失。

又或者，当所有人都意识到末日将至，然后他看着桑华以身殉道。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如今悔吗？

——有憾，无悔。

想通之后，段君燚淡淡道：“忘了好，忘了就不会再有感情牵挂，无情才不会伤情。”

往事只要他一人记住就够了，那些记忆，足够将他从一次一次秽气制造的深渊中拉回来。

暮堇将幻海琴收起来，又从灵囊中拿出两个酒囊，将其中一个酒囊递给段君燚。

“我知道你心中苦闷，酒乃忘忧君，醉一场就畅快了。”

酒囊打开浓郁的桃香散开，“是桃花酿。”

“嗯。”暮堇仰头饮了一口，“你每次给我带酒都是桃花酿，算我还你一顿酒了。”

其实桃花酿只是桑华喜欢的酒。

玉镜峰上漫山桃林四季花开不谢，桑华最喜欢以桃花酿酒，所以玉镜峰上多的是桃花酿。

段君燚眼睑低垂，神色晦暗不明，暮堇假装看不见他失落的神色，目光转向清澈的溪水中，又惊又喜道：“四火你看，水里有鱼，我们抓几条上来烤了吃怎么样？”

段君燚背靠在礁石上，瞥了一眼暮堇，懒洋洋道：“你抓，你烤。”

“我？”暮堇指着自己的脸，一脸不可思议，“四火你是想折磨我，还是想折磨你自己？”

“当然是……”段君燚挑眉，朝着暮堇恶劣一笑，“当然是想折磨长霖。”

看见暮堇神色一沉段君燚继续道：“我是希望师尊忘记，但是不代表我允许有人伤害他，连你的幻术对师尊尚且不起作用，我不知道息恒和长霖都用了什么方法抹除他的记忆，只要让师尊有所损伤，我绝不姑息。”

在暮堇开口之前，段君燚又道：“我不想伤害你喜欢的人，所以你还是想办法让他说出，他们是怎么抹掉师尊的记忆，我只想知道，他们用的方法，是否会伤到师尊。”

赤阳山上，知道桑华身上带上，若非是桑华拦着，段君燚早已将长霖挫骨扬灰。

秽气是欲念和怨气汇聚而产生，寻常人碰到秽气会变成邪祟。

而段君燚是死而复生的亡灵，亡灵是这个世界规则之外的生灵，不会被秽气缠身变成邪祟。

可是段君燚以自身为容器吸纳秽气，积年累月容纳着秽气的身体，让他变得喜怒无常。

一次一次陷入秽气的深渊中，只有那一段记忆中漫山的桃花，和高悬天边的明月，是指引着他走出深渊的明灯。

感受到段君燚身上逐渐不受控的戾气，暮堇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四火，别被脏东西控制你的心智。”

手心刚碰到段君燚的肩膀，立刻就被狠狠震开，段君燚连连后退，直到将那股躁动压制下去，他才睁眼向暮堇道：“下次我再失控，不要碰到，你虽然开了灵脉有灵核护体，可我体内秽气太重，说不准连你们也会被感染。”

如今心绪不宁，酒囊里的桃花酒段君燚是不敢再碰，只怕自己在醉酒时就着了秽气的道。

悠扬宁静的琴音飘扬而起，段君燚抬眼看过去，暮堇再次抚琴，琴音悠扬而宁静，浮躁的心绪很快就被抚平。

见到段君燚心绪平稳下来，暮堇才将琴音止住，担忧道：“四火你不用自己扛着，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来寻我，我虽然不能做什么，至少能为你抚琴，安定心神。

段君燚摆了摆手，无力道：“麻烦，找你一次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他人看见，要是世人知道玄音阁和穹顶，其实是一伙的，我们的计划可就崩盘了一半，反正这东西在我体内那么多年，早习惯了。”

此时阳光正好，有潺潺流水，有青山绿茵，听着耳旁琴音悠扬。

段君燚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最终还是挡不住沉重的困意，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南离翼火宫被大闹一场，离火尊者又被重伤，如今南离翼火宫只有首座弟子朱臻主事。

长霖只能让桑华先带着弟子回浮微门复命，他留在南离翼火宫为离火宫主疗伤。

在桑华离开赤阳山前，长霖还特地向其嘱咐道：“掌门师兄要是向你问起穹顶之主的事情，你切记千万别不要他说，你是下不去手把他放了的话，否则掌门师兄会被你气死。”

长霖提醒的时候，异常郑重，桑华也就轻飘飘应了一句。

然而才刚回到浮微门，息恒果然就向他问起了赤阳山之事，“弟子来报，你将赤炎魔君放了。”

“是。”桑华站在大殿上，如实回答，“桑华不敌，南离翼火宫弟子也多数重伤，再拼下去只有图添伤亡。”

“只是如此？”息恒的反应，似乎不太相信，仔细观察着桑华的神色。

而桑华也表现得很平静，坦然迎着息恒的目光，坚定回答着：“只是如此。”

息恒和长霖似乎都很紧张他对赤炎魔君的态度，桑华不由向息恒问道：“掌门师兄，穹顶之主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他使用的，是我的剑法，而您一定要让我来除掉他？”

听到桑华这么一问，息恒指尖攥紧，紧紧盯着桑华，沉声问：“赤炎魔君杀人无数，世人皆可诛之，众仙门仙士，数你修为最高，难不成你不愿意匡扶天道？”

桑华还没见过息恒如此严厉的一面，心中疑惑更甚，直言道：“师兄言重了，桑华没有不愿，只是想知道赤炎魔君的来历罢了。”

不曾想息恒怒气更甚，连坐都坐不住，站起来带着怒意道：“一个魔头的来历，有什么好深究？亡灵祸世，你今日不杀他，来日他定会灭世！”

从让他和长霖去赤阳山开始，桑华就觉得息恒的反应很怪异，如今更是觉得息恒的反应激烈。

想到长霖的话，桑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应一声：“桑华明白了。”

很快息恒也觉得自己失态，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语气缓和下来，对桑华道：“我遇到一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已经替你做主收入门下，你日后要好好教导他。”

“什么？收徒？”这下桑华大吃一惊，息恒立刻叱道，“那孩子现在就在玉镜峰上，你务必要好好教导。”

一听那孩子现在就在玉镜峰上，桑华莫名烦躁起来，转头就赶往玉镜峰。

他也不知为何而烦躁，也许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不希望玉镜峰上再多出一个人来吧。

浮微山上唯有玉镜峰上漫山桃林，也只有玉镜峰上一个弟子也没有，常年只有桑华一人在玉镜峰上修行。

当桑华回到玉镜峰上，空旷的院子里，一个半大不小的孩童，正提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月桂树下的落花和落叶。

月桂……

桑华感到一阵恍惚，他竟记不起这棵月桂是何时种下的。

他喜欢桃树，所以玉镜峰上漫山桃花灼灼，唯独院中这棵月桂，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种下。

月桂的枯叶和落花铺了满地，那孩子刚将落叶扫做一团，长风一过，落叶又铺了满地，偏要和他作对似的。

“不用扫了。”桑华出声提醒。

那孩子一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震，连忙将扫帚放下，双膝一跪，朝着桑华重重一拜：“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在那孩子拜下的一瞬间，桑华将身子侧开，并未受他的礼。

此情此景，好似与他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常见重合，桑华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他恍惚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看清那孩子的面容。

是个很精致的孩子，明眸皓齿，面容白皙尚带着一些稚气，双眸清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根骨也不错，难怪息恒会让他直接到玉镜峰上来。

瞧了一会儿，心中一阵失落，却又不知是为何而失落。

半响之后，他向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瞧见桑华那孩子非常激动，张口就答：“禀师尊，弟子迟墨。”

“是个好名字，也是个好孩子。”桑华将迟墨扶起来，拂去他身上的尘土。

玉镜仙尊之名九州尽知，能成为玉镜仙尊的弟子，迟墨非常激动，在玉镜峰的这些日子，他日日期待桑华归来。

然而桑华却对他道：“你不必叫我师尊，我不收徒。”

久等了，今天还会有二更，渣作者表示一定会尽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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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