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陆粥粥先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溜到浴室洗澡。maixi9
雾气弥漫的镜子前,她看到脖子上有好多好多红红的小草莓, 触目惊心。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是...也有一些别的事情发生了。
陆粥粥看着小手巴掌, 轻轻握了握,脸颊微微泛红。
她以为自己懂很多, 但事实证明,跟男孩子比起来,她还是太“浅薄”了!
浴室外, 景绪似乎也起床了, 在厨房准备早餐。
陆粥粥躲在浴室里,羞得不敢出去。
乌漆麻黑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景绪走过来敲了敲浴室门:“女朋友, 你在里面呆了快四十分钟了, 出来吃早饭。”
陆粥粥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景绪穿着白衬衣, 戴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边忙碌着。
陆粥粥看着他穿着她的小碎花围裙,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想到了爷爷。
爷爷穿围裙做饭的背影,可以说是陆粥粥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像她爷爷这样的事业型男人,洗手做羹汤的样子, 别提多酷了!
景绪烤了吐司,温了热牛奶, 还蒸了鸡蛋,煎了饺子...满满一桌, 香喷喷地摆在她面前。
陆粥粥笑着说:“男朋友手艺不错啊,这么丰盛。”
景绪解开围裙, 坐到她对面,似笑非笑道:“女朋友手艺更好,犒劳犒劳。”
陆粥粥:!
这猝不及防的车,让她恨不得脑袋埋进面包里。
“你...够了。”
景绪知道小姑娘面皮薄,不再跟她开玩笑。天知道,昨天晚上他有多幸福。甚至私心里希求着第二天的黎明永远无法到来,沉浸在那样深的夜里。
“吃饭吧。”他撕了一片面包,递到陆粥粥嘴里,又给她温了牛奶。
陆粥粥嚼着烤脆的面包片,漫不经心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景绪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陆粥粥来忙跳下椅子,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呀。”
景绪呛红了脸,喝了一口水,不解地望向她:“结婚?”
“对呀。”陆粥粥理所当然地点头,小声说:“昨晚你都对我...这样那样了,不负责吗?”
景绪严肃地说:“我觉得是你对我这样那样更多一点...”
陆粥粥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包:“先说好哦,结婚的话,哥哥是要入赘我们陆家哦。”
“这没什么。”
他没有特别温馨的原生家庭,而他也知道,陆粥粥离不开她爷爷。
等等,怎么就开始讨论结婚的事了!
“陆粥粥,你才几岁你就想着结婚!”
“成年啦。”
“成年了也还早,早得不得了。”他又塞了一块面包在她嘴里:“这么想嫁给我?”
“错,我想快点把哥哥娶回家!成为一家人,你、我、爷爷...一家人在一起。”
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
俩人吃过早饭,一起出门,景绪蹲下身给陆粥粥系了鞋带。抬头看到玄关处,放着一颗棕色木质纽扣。
他捡起纽扣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哪来的?”
陆粥粥接过纽扣看了眼,耸耸肩:“不知道,从包里摸出来的,随手搁那儿了。挺久了,不是我的,是哥哥的扣子吗?”
“不是。”
不是他的纽扣,但是他认得那枚纽扣。
赵思嘉会在兄弟俩的每件衣角内侧,都系一枚平安扣,寓意平平安安。
这枚扣子,是景哲的。
......
出租车上,景绪望着飞速流过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这枚纽扣。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明月宾馆的门前,今天前台当值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趴在柜台边玩手机,见景绪进来,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便有些抽不回来了。
好英俊的哥哥。
“要开房吗。”声音娇滴滴,带着些许媚意。
景绪漫不经心道:“209号房,开三个小时。”
前台小姑娘耸耸肩,又问道:“带身份证了吗?”
“没有,需要吗。”
她笑了笑,说道:“没带身份证,再多交50块房费吧,一共一百。”
景绪交了房费,径直上楼,进入了房间里。
小旅馆陈设简陋,面积狭窄,一张白色的大床几乎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一,床对面是老式的电视柜和电视机。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余的装饰摆设。
景绪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指尖依旧玩着那枚纽扣。
纽扣应该是陆粥粥无意识间从景哲身上扯下来的,所以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景绪本来就在怀疑他,这枚纽扣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切都是景哲在捣鬼。
兄弟俩的宿怨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便悄然滋生了。
一个天资聪颖而性格内向、而另一个平平无常却世故圆滑,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像普通兄弟那样和睦相处。
景哲嫉妒景绪的聪慧头脑,而景绪心里也不满于父母的偏私。
小时候的矛盾摩擦出零星的小火花,而父母每一次的公断,却总是偏向处于若弱势地位的景哲――
“哥哥不是故意的。”
“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景绪,你为什么要咄咄逼人!”
好像弱的那么一方,天生就更能让人同情;而强的那一个,让着他也是天经地义。
这样的陷害,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每一次父母的偏私和包庇,便更助长了景哲的行为。
景绪其实不在乎他是不是要陷害自己,让他愤怒的是...景哲利用了陆粥粥,将她置于危险和尴尬的处境。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景绪垂眸,看着手中的纽扣。
一枚纽扣自然定不了他的罪,但景绪需要更强有力的证据。
旅馆的209房间在出事之后,又有不少人入住,已然找不到任何关于那晚的痕迹了。
景绪过去接私活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些境外服务器的网站,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有颜色的网站,网站上有各个国家的片儿,其中有一个分类就是――偷拍。
偷拍一般都发生在酒店宾馆,尤其是像这样一些不正规的小旅馆里面。
不是每个旅馆、每个房间都会有这样的偷拍设备,所以他今天过来,完全是碰碰运气。
像明月宾馆这种不需要身份登记的非法旅店,非法交易居多,被偷拍视频的机率高于其他正规酒店。
景绪关掉了房间里的所有灯,让房间处于黑暗当中,按照之前网络上教你如何辨别房间是否有摄像头的方法,寻找发光点。
不过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任何发光源。
景绪其实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能找到摄像头是属于瞎猫撞上死耗子,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他重新打开了灯,坐在床边,看着正对面的电视机。
如果没有证据,这件事就跟过去无数次景哲耍小聪明一样,不了了之了。
他望着电视机,在电视机左侧发现几个插座孔,而插座孔正对的方向,正好是床的方向。
这样的插电孔,正好是犯罪分子选择安装针孔摄像头最为隐蔽的场所,因为不是所有酒店的插电孔,都能恰好正对着大床。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景绪用热水壶的插梢,挨个试了试每一个插座,前两个插座都能够进去,但是试到第三个插座的时候,便遇到了阻碍。
他立刻从书包里抽出螺丝刀,将第三个插座拆解了下来,果不其然,插座背面恰好有一个小型摄像头!
除此之外,下方还有一张sd储存卡,用于储存摄像头所拍摄到的“和谐”画面。
景绪取下了摄像头和储存卡,重新将插座安装之后,离开了酒店。
回到宿舍,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储存卡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储存了大量的“和谐”视频,景绪根据事发的时间,找到了那天晚上的视频画面,眼睁睁看着景哲和谢力强两人,将昏迷的陆粥粥抬进了房间里。
点开这段视频的时候,其实景绪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害怕看到其他的一些画面,他害怕陆粥粥在昏迷的状态下...是否会遭受“欺负”而不自知。
好在...整段视频播完,景哲都没有对她做任何越轨的事情。
一则他还没那个胆子,二则,景哲心思缜密,他会尽可能控制自己,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景绪拇指死死按着那枚木质纽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段视频,足以让景哲受到应有的惩罚。
*
收到景绪消息的时候,景哲正在上课。
景绪主动给他发消息,这倒是非常反常。
景哲戳开了微信,发现景绪给他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枚纽扣。
那晚之后,他便发现了妈妈给他缝制的平安扣不见了,惴惴不安了好长时间,生怕留下任何证据。
后来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景哲也渐渐地放心了。
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证据。
他抓起手机,颤抖地给景绪回了短信:“这枚扣子,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也许是你从我身上扯下来的,别忘了那天小树林的事!”
景绪:“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景哲不打自招,胀红了脸,不再回复他了。
他没有景绪聪明,多说多错,反而留下证据。
很快,景绪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景哲慌慌张张地回复:“我不会来的!”
景绪:“随你。”
一整节课,景哲听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胸口仿佛也积压了一片阴云。
他给谢力强打了电话,再□□复地向他询问,到底有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我又不是傻!我能说吗!”谢力强语气非常不耐烦:“你能不能别疑神疑鬼。”
景哲走到僻静的角落,压着嗓子道:“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是你自己作贼心虚,跟老子无关,你别把老子扯进来就行了。”
“别忘了,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
“是你做的!我后面走了!跟我没关系!”
“药是你放的,你以为你摘得干净吗。”景哲冷声道:“想要安然无恙,就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威胁完谢力强,景哲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睡午觉,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他烦躁地坐起身,摸出手机又看了看景绪发给他的地址。
与其这样惴惴不安,不如找到他把这件事解决干净,反正只要他没有直接证据,仅凭一枚纽扣,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景哲搭乘出租车,来到了景绪给他发的地址。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仓库,仓库荒无人迹,但是里面的房间里似乎有动静。
景哲深呼吸,循着声音,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小屋里。
房间正中间的椅子上搁着一台电脑,电脑上播放的视频,正是那日他和谢力强俩人“作案”的画面。
景哲全身冰凉,赶紧扑过去想要删掉视频,可是电脑似乎被设置过,屏幕锁定了,他没有办法删掉视频。
这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景哲连忙起身开门,却发现仓库的门从外面被人反锁了。
他用力拍着门板,大声喊道:“景绪!你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这时,更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嗅到了外面传来的刺鼻的浓烟味道。
景绪在放火!
景哲死命地拍打着门板,大声骂道:“景绪,你...你放我出去!你要当杀人犯吗!你要杀了你的亲哥哥吗!”
门外,景绪用燃烧的麦秸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平静地说:“当年,你害怕我告诉父母,你画了那些诅咒我伤残的水彩画,所以趁着父母不在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焚烧它们,结果引燃了窗帘,把房子烧了起来。”
“是我...把你从着火的房间里拖出来,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该还给我了。”
景哲抱着脑袋,极端的恐惧令他近乎崩溃了:“我不欠你,我什么都不欠你...就算你聪明,就算你样样都比我强,那又怎么样,是妈妈选择了我,妈妈更爱我!她不要你了!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就是嫉妒爸爸妈妈更爱我多一些!”
景绪狠狠按灭了烟头,哑着嗓音道:“景哲,我有过不平、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一次也没有。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
“你疯了,你早就疯了!你的心理评估是有问题的!”景哲用力拍着门板,大声喊道:“你杀了我,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陆怀柔不会让一个杀人犯跟陆粥粥在一起!你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景绪看着浓烟弥漫的房间门,说道:“景哲,你有手机,为什么不试着报警看看呢。”
他一句话提醒了景哲,他慌慌张张地摸出了手机,按下了110,然而就在电话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手指顿住了。
回头,望了望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画面。
一旦报警,他什么都完了!
景绪就是看准了自己不敢报警,所以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你看,我当年没有选择,要么葬身火海,要么跳楼。”景绪咧开嘴,微微一笑:“现在我给你选择,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一切都还来得及,要不要报警,随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仓库。
景哲想尽了一切办法,撞门,撬门锁,甚至站在窗边疯狂呼救,可是废弃仓库周围荒无人烟,没人来救他。
除了报警,别无他法。
他知道,景绪根本就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真的会杀了他!
浓烟透过门缝渗入了房间里,熏的他眼泪直流,他站在窗户边,朝楼下望了望。
二楼的高度与当年景绪跳窗的高度一样,跳下去可能会重伤,也可能会死。
景哲用力咽了口唾沫,咬着牙,准备着要往下跳了。
然而求生的本能却在不断地阻止他。他双腿发软,最终还是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知道此刻,景哲才总算明白,当初景绪站在窗户边的绝望。
正如他所说,他有选择,可是当年的景绪却没有选择...
最终,想要活下去的**战胜了一切,他颤抖地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很快,警车和消防车呼啦呼啦地开到了现场,将景哲救了出来。
然而当景哲走出房间之后,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熊熊火势,只有一捆焚烧殆尽的麦秸杆子,正对着他的房间门。
而从溢入门缝那些黑烟,正是焚烧麦秸杆散发的烟雾。
他根本没放火,而且房间周围也没有任何可燃物,不可能把空荡荡的仓库烧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很容易想到的,只是他太过惊恐,才没有想到...
他以为景绪会放火杀了他。
然而,正如景绪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景哲背地里搞了那么多小手段,可是景绪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的伤害过他。
......
景哲和谢力强两人被行政拘留,无可避免,陆怀柔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愤怒是必然的,但是更多的还是心悸和后怕。
为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将陆粥粥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却没说景绪一个字。
景绪知道,这件事百分之九十错都在自己,但是陆怀柔没有骂他。
因为他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的,他竟然为了一己私心,企图瞒天过海,这是陆怀柔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一旦再出现任何意外,后果也不堪设想。
其实,景绪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全部后果的准备。
他和粥粥已经得不到陆怀柔的祝福了。
而要让陆粥粥在他和爷爷之间选一个,无论选谁,都是切肤之痛。
但是无论结果怎么样,景绪觉得自己还欠陆怀柔一个道歉。
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以及...一份辞呈。
景绪在公司楼下等陆怀柔,等了一整天,陆怀柔都没有见他。
陆怀柔开过了高层董事会议,回到办公室,问艾伦道:“他还在?”
“还在,等了一整天了,说您要是愿意见他了,他随叫随到。”
陆怀柔悠哉悠哉地给自己泡茶:“他爱等就等,随便!”
......
很快,陆粥粥闻讯赶来,看到了坐在横椅边的景绪,以及他手里的辞呈。
小姑娘眼泪一下子收不住,带着哭腔问:“哥哥要离开我了吗!”
“陆粥...”
“哥哥是不是要离开我了!”陆粥粥双肩轻轻颤抖:“就为了这点事,你就要放弃!”
“我没有放弃。”景绪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哄道:“别哭,好不好。”
陆粥粥甩开他的手,抱着膝盖蹲在他脚边,难受得要命。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景绪了!”
景绪索性也坐到了她身边,柔声道:“我没有放弃,也不会离开陆粥,就算你爷爷拿棍子赶我,我也死死抓着你。”
小姑娘泪眼惺忪地望了望他手里的辞呈:“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绪用手背给陆粥粥轻轻擦掉了泪痕,解释道:“爷爷是为了你,才用这份合约给我铺路。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我想着...就趁着认错的机会,把他给我的都还给他,我想靠自己做出成绩来。”
他清楚,站在陆怀柔的肩膀上所得到的一切荣耀,都不能使他真正认可他。
只有靠自己闯出一番崭新的天地,他才有资格得到他的认可。
“意思是你不会走,对吗?”
景绪唇角浅浅地弯了起来:“我的路无论怎么走,陆粥永远是我的终点。”
*
陆怀柔正在练习室指导新进的艺人舞蹈细节的动作。
这些年,无论公司规模如何扩大。陆怀柔只要有时间,总会去练习室,亲身指导这些年轻的艺人,给他们一点点抠动作,教他们表情管理和控场...
没一会儿,艾伦匆匆走了进来,说道:“怀爷,粥粥也过来了,在楼下说要一起等您,您要是不见,就...一直等。”
“还威胁上了。”陆怀柔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随便他们,爱等多久等多久。”
“哎,是...”
艾伦应了声,正要退出去。陆怀柔望了望窗外暮沉的天色,忽然叫住他:“那什么...给他们叫个外卖。”
艾伦打量着陆怀柔,终究还是心软,他笑着说:“行,我这就去。”
“别说是我。”
“行,我去。”
*
夜深,公司里的员工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前台值夜班的小姐姐。
景绪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灯光调暗。
陆粥粥趴在他的腿边,睡得很香甜,柔顺的头发丝垂落在他的手边。
他将她的发丝缠绕在了食指上,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地把玩着。
柔和的灯光下,她明艳的五官宛如收束的花骨朵一般,安安静静。
景绪情不自禁地俯身,薄唇在她脸蛋上轻触了触,怕打扰她的美梦,迅速地移开。
抬头的时候,却看到陆怀柔站在大厅正对面的落地窗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景绪仿佛做了坏事被抓包,脸颊有些泛红。
他将陆粥粥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脱下了运动衫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陆怀柔转身离开,景绪立刻跟了上去,跟着他来到了会客厅。
前台的小姐姐立刻给他们跑了两杯茶。
东窗事发都快半个月了,这是陆怀柔第一次见他,景绪知道陆怀柔对他有多愤怒。
“爷爷,对不起。”
“景绪,你快二十岁了。”陆怀柔坐在松软的皮质沙发上,双腿敞开,很有威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拿下了最佳新人奖,也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可是你呢,聪明、有才华也有天赋,但你却把心思却用在筹谋着怎么骗我!”
陆怀柔隔了这么多天才见他,本来就是想先把怒气平复了,再和他心平气和好好谈,没想到提起这茬,他还是抑制不住怒意。
“你以为自己把事情解决干净了,我就不追究了?这是没出事。”陆怀柔站起身,愤声道:“真要出了事,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在警局看到陆粥粥被迷晕带到宾馆的视频,陆怀柔差点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他这辈子没做过噩梦,但是那天之后,几乎天天都在做噩梦。更可气的是,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居然还想瞒着他,自己去找凶手...
陆怀柔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水,平静心绪。
年纪大了,轻易不能动怒。
“爷爷,正如您所说,我的心思,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景绪态度很虔诚:“我不敢跟您说,我曾经答应过您,只要您开口让我离开她,我没有二话。”
“所以?”
景绪攥了拳头,嗓音很用力:“可是...我做不到。”
“出尔反尔你还挺有理。”
景绪曾经答应过陆怀柔,只要陆粥粥有更好的幸福,他一定会放手。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什么喜欢是占有,爱是成全...
狗屁成全。
陆粥粥是他的宝贝,他只想紧紧抓着她,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景绪将辞呈递到了陆怀柔的手边,然后当着他的面,撕掉了那份占股一半的合约。
陆怀柔没想到他会来这出,微微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陆总让我签这份明显是我占了便宜的合约,是为了粥粥。”景绪平静地回答:“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会靠自己闯出一番成就,给粥粥更加体面的生活和未来。”
陆怀柔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景绪,骂他几句,这事儿就算完了。毕竟过去陆粥粥也做了不少气得他吐血的事儿,他还能真的计较吗。
但是景绪居然当着他的面撕合同,还说什么要靠自己...
陆怀柔心头又梗了一口血。
靠,现在的年轻人...真讨厌。
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让他清醒点。
他真以为成功这么容易,他要多少年才能闯出一番新局面,难道让他孙女跟着他吃苦不成!
陆怀柔按捺着怒意,对景绪道:“好啊,我还没让你滚,你倒是先让我滚了,合同一撕,直接改口叫陆总了?”
“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怀柔冷冷道:“景绪,我算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想受制于我,要自己出来闯事业。这样就算我逼你离开陆粥粥,你也有底气拒绝,是吗。”
景绪抿着唇,没有回答,但这就是他心里的想法。
陆粥粥是他是他前路的终点。
他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是向她奔跑而去。
陆怀柔稍稍平静了下来,虽然心里也有气,但是他也为景绪的决心所动容。
现在的年轻人,几个能有这份志气,放弃繁花似锦的通途大道,去走那条很可能被割得遍体鳞伤的荆棘之路。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才敢撕掉这份合约。
“行,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陆怀柔翻开了辞呈,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合约撕了,这算是你违约,考虑到你现在一无所有,违约金我给你减个零,90万。”
景绪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违约是一定会有赔偿的。
“爷爷您这是算准了我这一年来的所有比赛奖金和积蓄,90万,正好赔光老婆本。”
陆怀柔知道他有底气离开,也是因为小有积蓄,他笑着说:“既然要自力更生,那就一切从零开始。不过如果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不后悔,谢谢爷爷成全。”
陆怀柔知道,景绪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服气:“你既想要尊严,又要女朋友,没问题,前提是你要养得起。我们家姑娘娇生惯养,毛病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信用卡我已经停了,从这一刻开始,她爸妈也不会再给予她任何金钱方面的支持。”
陆怀柔倒要看看,没了家庭经济的支持,他们俩能走到哪一步。
景绪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加重了语气,重复道:“谢谢爷爷成全。”
......
景绪从电梯里走出来,陆粥粥也恰好醒了过来,衣衫滑落半臂。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问景绪道:“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景绪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给她重新系好了鞋带,柔声说:“尘埃落定,回家了。”
陆粥粥看她这么轻松的模样,猜测他和陆怀柔肯定聊得很好。
她满心愉悦地伸出手:“哥哥背我。”
“你多大人了?”
“不管,哥哥背我。”
景绪转过身,让陆粥粥跳上了背,背着她走出了公司的大楼。
今晚月色清明,街上车辆不多,夜风清爽,他索性就背着她步行回家。
“陆粥,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陆粥粥不明所以,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说,以后你爷爷、包括爸爸妈妈,不会再给你一分钱的生活费了。”
陆粥粥:!!!
“开心吗。”
“我...我开心个头啊!”
陆粥粥都懵了:“我没钱了,我穷了,那我想吃肯德基怎么办?我人生赚的第一桶金,还是从陆方便手里挣来的啊。”
本来豪言壮语说要自食其力,后来跟着蒋清霖去兼职打工半天之后,差点累吐血,根本干不了。最后还是很没出息地去找了陆怀柔,给她重新开了卡。
没了她爷爷,她压根就是废粥一碗。
景绪回头望了陆粥粥一眼,本来他挺有自信,这会儿也有些忐忑:“你别说后悔了?”
陆粥粥咽了口唾沫:“别说,我还真有点后悔。”
“......”
景绪放下了小姑娘,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陆粥粥,你有没有良心,之前哭着闹着不让我走,这会儿我合同都撕了,你给我说你后悔了?能不能意志坚定点!”
陆粥粥忐忑地说:“哥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没跟我爷爷决裂过,而且决裂好多次,每次我都想着要坚定不移地抗争到底,但是...从来没成功过。你不知道我爷爷有多狠。”
景绪终于开始明白,陆怀柔最后那句话,真不是威胁他。
陆粥粥这小姑娘从小跟在他身边,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他现在一无所有的处境,还真不一定养得起这位小姑奶奶。
“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样回去跟你爷爷认错,才不会太过丢脸。”
“哇,你...比我还没出息!”
至少她还抗争过呢。
景绪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和她走在空寂无人的马路上,柔声说道:“行了,不用担心太多,以后哥哥养你,一定把你培养成陆科学家。”
陆粥粥依偎在他怀中,笑着说:“那我就仰仗哥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