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顿时缩了回去。
墙对面五六岁的小男孩面红耳赤,他只是来找狗狗旺财的,见狗洞有一抹白,就伸手去抓,结果却抓到了别人。他结结巴巴的:“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还不曾进学,但已经启蒙过,知道一些礼仪,对面的妹妹声音奶呼呼的,听着比他还小,但小郎君做出这样的举止也是十分失礼的,父亲说过,对姑娘们动手脚的都不是好人,是嬉皮笑脸的纨绔子弟,他若是敢学了这些没有礼数的,定会备上荆条候着。
他小脸越发正经起来,微微弯下腰身,再次赔礼:“对不住妹妹。”
橙橙见不到人,但哥哥的声音很诚恳,橙橙也就原谅他了:“哥哥没事的。”
她朝自己的裙子看了看,上边已经沾上了泥,还被杂草划了好几道绿痕,橙橙有些羞赧,把裙摆往后藏了藏,好像这样就能看不见被弄脏的裙子了。
嬷嬷说的,小姐们时时都应该维护仪态,要端庄,不止头上的首饰,连身上的穿戴都要维护,若是皱巴巴的,会让人觉得举止不端庄规矩,会笑话的。
若是穿了脏裙子,比举止不端庄规矩还严重的。
橙橙连忙伸手小手在小裙子上拍起来,她手上全是泥,小裙子上越拍越脏,橙橙有些不知所措,小脸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想起嬷嬷现在还没起来,郦水院里只有棋云棋书。
棋云棋书好糊弄,她撒娇卖乖就过去了,等她让棋云棋书给她重新换好了衣裳,嬷嬷也就不知道了。
橙橙忍不住拍了拍小手,高兴的就要回去,但她也没忘了对面的这位哥哥,她小声的跟哥哥告辞:“哥哥,橙橙要回去了。”
对面像是松了一开口气似的,立刻回道:“妹妹慢走。”
橙橙就提着裙摆,沿着小路,偷偷躲过偶尔穿行干活的下人们回了郦水院,她先推开一角,伸出小脑袋先看了看院子,见院子里没人,橙橙小脸一喜,提着裙子就朝房里跑,跟正出门的棋书碰上。
“小姐小心。”棋书吓了一跳,忙把人给拉住,等她站定,见橙橙一身的脏污,棋书张嘴就说起来:“小姐可是玩泥去了,这一身怎的这么脏的...”
棋书刚把房里收拾好,正准备出门伺候在小姐身边。
橙橙不敢说自己出门了,怕她们责怪,又怕棋书的话让林嬷嬷听见了,小手拉着棋书的裙摆扯了扯,仰着小脸娇声唤着:“棋书,我想换衣裳。”
棋书对着那张无辜的小脸蛋,也顾不得说,连忙把人带进去:“对对对,这衣裳都脏了,小姐赶紧换下来,奴婢好拿去洗了。”
橙橙跟着进去,棋书重新取了一套衣裳来给她换上,上边除了泥灰,还有一道道的绿痕,棋书刚要开口念叨两句,橙橙抬着左手,不解的问着:“棋书,旁边府上里住的是什么人家?”
棋书顺着看过去,知道小姐说的是哪家了:“那是相府。”
“相府?”橙橙问。
棋书点点头,说起相府来格外恭敬:“对,那是相府钟家,咱们大周朝现在可就这一个相爷。”
“相爷是大官吗?”橙橙从前就见过好多人登门,在父亲面前毕恭毕敬的,口称下官,嬷嬷们都说,父亲是当大官的。
“相爷比父亲的官大吗?”
棋书抿了抿嘴:“那是当然。”
他们侯爷是勋贵,在勋贵里算不得小,但在朝廷的正经官职是工部郎中,不过才五品官,哪里能比得了一品的相爷的。
他们小姐年纪尚小,以前从来没问过侯府临近的人家,棋书给她换好衣裳,把脏衣裳收起来:“小姐怎么问起相府了?”
橙橙紧紧闭着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方才偷偷出了院子,还遇上了相府的那位小哥哥。
广临侯府陈家与相府钟家只有一墙之隔,但两处府邸的布局排整却全然不同,侯府的府邸修整得漂亮,侯夫人杨氏擅文,曾经是京中出名的才女,侯府在她的打理下,处处透着清新典雅。
侯府是勋贵人家,多出武将,比不得清流人家透着文气,如今大周战事极少,武将比不得文臣受重,老侯爷为了让侯府转武从文,特意让长子陈志安迎娶了清流杨家的女儿为正妻。
杨氏嫁入广临侯府后,侯府全权由她打理,在杨氏的打理下,侯府处处都朝着文臣的方向走,是以杨氏极得侯府的主子们看重。
钟家府邸修筑得雍容华贵,布置奢华,用料讲究,每一处都讲究精致,透着不凡来。
刚转过假山,踏上蜿蜒的白玉桥上,穿着青色短褂的小厮匆忙赶来:“郎君,你怎的跑这里来了,奴才一顿好找,到处都找遍了,现在天大了,郎君还是回房里去吧,旺财就是跑出去玩了,一会就该回来了。”
伺候的小郎君眨眼就不见了,叫小厮吓出了一身汗来,的亏他还记得这是在相府,府上奴才、侍卫众多,决计没人敢在相府找事,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只在府上找寻起来。
“父亲可入宫了?”
小厮微楞:“相爷已入宫好几刻了。”
长相跟一尊玉一般的小公子轻轻颔首,面上有几分相爷那般的淡定自若,微微转身,在脚下一池湖水上轻浮在水面的粉蕊荷花上看了看,这些荷花一簇簇的,十分清雅美丽,荷花的边上,几尾鱼轻轻在荷花瓣徘徊。
“母亲喜欢荷花,挑一朵最鲜艳的给母亲送过去。”
小厮巧笑着:“郎君吩咐晚了些,相爷上朝前就已经吩咐过了,贵管家亲自带着人挑出来的,奴才还见了呢,那朵荷花漂亮得很,最是粉,又透着点白,荷花尖上还带着几滴花露呢,好看得紧,郡主瞧了十分高兴,还打赏了呢。”
“想必这会儿母亲已经用过早食了,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刚走了几步,他顿了顿。
小厮跟在身后,有些不解:“郎君?”
“过去的那处偏僻院子的角落有一处...”他本是想说墙角有个狗洞,旺财定然是从这狗洞处不见了的,等狗找到以后,就命人把这狗洞给填了的,但脑子里却冒出先前的一幕来,要填了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下去。“罢了。”
小厮摸不着头脑,小主子已经朝正院走,小厮也顾不得想方才小主子话里的意思了,连忙跟了上去。
正院是相爷和郡主的院子,他们主仆到了正院,赵郡主正用过早食,面前正摆着一盆娇艳欲滴的荷花,郡主正在赏荷。正是一早贵管家送上来的那一朵。
他上前,规规矩矩的同赵郡主行礼:“给母亲请安。”
赵郡主是雍容华贵的美人,明艳动人,她招招手:“涛涛来,这是一早送来的荷花,你也来看看。”
“母亲,儿子已经大了,不能再唤儿子小名了。”
赵郡主轻嗤一声,见儿子眉宇微微蹙了起来,只得从了他,唤了个称呼:“成溪,这总行了吧?”
钟成溪这才上前。
赵郡主忍不住抱怨:“与你父亲的性子当真是如出一辙,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何必非要较真,成溪总归是没有涛涛来得亲近。”
钟成溪淡定的回道:“既然是一个称呼,母亲便叫儿子成溪吧。”
赵郡主只得不与他争辩,若是身边坐的是相爷,她还能娇嗔几句,吹吹耳边风,非要如自己愿了的,但身边坐的是儿子,赵郡主也与他争辩不起来,她把一盒鱼食推过去:“你赏赏花,喂喂鱼,母亲去一旁梳洗一下。”
荷花盆底下还有好几尾小鱼在游来游去的,钟成溪接了鱼食来,轻捻着鱼食,认真的喂起鱼来。他还不到入学的年纪,却已是坐得住的了。
赵郡主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就有七八个,她一起身,丫头们就围簇着把人迎去铜镜前给她梳妆打扮。
钟成溪安静坐在一旁,只偶尔听见几句传了过来。
“老太太不高兴相爷送花?”是母亲赵郡主轻嗤了声。
“不高兴又如何?老太太喜欢告状,本郡主也不是吃素的,女儿家可不能硬撞,尤其是跟长辈,她告状,本郡主先是装模作样的哭几声,软言软语的阐述一二,点出老太太为难本郡主,相爷心里自然知道老太太胡搅蛮缠,知道本郡主受了委屈,心就朝本郡主这里偏过来了。”
钟成溪在正院待了半个时辰便回了立春院,晌午和傍晚时还让小厮去前院里看过相爷何时回来。
连伺候在相爷身边的小厮都知道小郎君要寻相爷。
钟相回府后,先听了小厮的禀报,还不曾先回正院,先到了立春院里,“听下人说你有事?”
父子二人长相神似,钟相生得面若冠玉,只如今官威深重,一身气度摄人,忽视了几分长相。钟成溪淡然上前见礼,却突然跪了下来,伸出双手领罚:“儿子有错,儿子今日对姑娘动手动脚了,父亲罚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