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最后还是得逞了。
在男女之事上,她是永远的赢家。
双修虽说是共赢,但杨戬对她不设防,又有心提携她,她当然也不会客气,与他尽心纠缠,说难听点就是把他当炉鼎使。
——你记住了,我叫杨戬。
她抱着他,想道,杨戬,我当然不会忘记你,你亲手斩我头颅,这份“大恩”没齿难忘。
你也且记住,你的刀下亡魂,也终有归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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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相当平静。
她在杨戬身边愈发大胆,偶有冒犯之举,杨戬也不再呵斥她,只要不过分打扰,他便随她去了。
有时候苏娘会从外面回来,捧一堆稀奇古怪但没什么用的玩意儿给他瞧,杨戬不由失笑:“你弄这些干什么?”
“逗你开心啊。”苏娘托腮,逗着指间傻乎乎转圈的荧色小鱼,“其实这海里还是挺漂亮的,你出不去,好可惜。”
她伸臂拥住他,撒娇道:“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您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是神仙吗?”
杨戬轻嗤一声。
她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我随便问问啦,你不要生气。”
杨戬道:“你近来修炼如何?可能出海了?”
苏娘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一出海面就觉得难以呼吸,或许是我修为还不够。”
“无妨,你有的是时间。”杨戬揉了揉她的额发。
“大人的伤好像好了不少。”她蹭了蹭他,“外面都看不出来了,内伤呢?”
“有了渡厄草,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表情放松了些,“这次比以前快了许多,多亏有你。”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笑道:“那总算我还是有点用!”
杨戬默然片刻,从袖中取了样东西出来,递给她。
她惊讶地睁圆了双眼:“这是什么?”
掌中躺着一根细细的红色珠链,每一颗珠子都大小相同、莹润生光,摩挲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又凑近看了看,看清珠子上的纹理后,不由更加震惊:“珊瑚?”
杨戬颔首。
“你哪来的珠子?”她左看右看,只能看到恣肆生长的野蛮珊瑚,“该不会……都是你自己磨的吧?”
“……嗯。”杨戬轻咳一声,“用灵力磨的,不费事。”
她看着这根珠链,一时失语。
就是因为用灵力磨的,所以才更令人不知所措。这么小的珠子,要磨成一样的大小,对灵力的操控要分外精细,也就格外耗神。
他怎么……会送这种东西呢?
这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至少,不像是她以为的杨戬风格。
她从前也收过很多礼物,世所罕见的比比皆是,更有帝辛为博她一笑,大兴土木,筑酒池,造鹿台,恨不能将全国之宝都奉到她面前。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珊瑚不是什么珍贵珊瑚,穿珠的丝线也不是什么金丝银线,仔细一看说不定还是从他身上那件玄色法衣上抽下来的织线。
如此寒酸,却又如此独一无二。而且她和他明明天天见面,怎么从未发现他在偷偷干这些!藏得未免也太好了。
“怎么会突然送我这个……”她莫名有些紧张。
“看你身上似乎没什么饰物,我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杨戬道,“我暂时出不去,只能就地取材,你若不嫌弃……”
“我当然不嫌弃!”她急急道,神色欢喜,“这是大人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真的好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
她反复翻看着珠链,琢磨着该戴在哪里:“这个好长一串啊……戴在脖子上好像正好,但也可以戴在手腕和脚踝,多绕几圈也很漂亮……您做的这个到底是戴哪儿的?”
杨戬神色微窘:“我也不知道……不留神就多磨了几颗,你随意吧。”
苏娘从前喜欢空着脖颈,露出干干净净的锁骨和胸口,手腕上倒是会戴一两个镯子当法器,脚踝处也曾经以红线栓金铃,走哪响哪,商王宫里的宫人们远远一听便知是她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按习惯把珠链系在了脚踝上。
杨戬看起来却有些郁郁:“不想露出来吗?”
苏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是因为这里不易磨损,我怕戴在外面磕了碰了就不好了。而且戴在这儿……”她靠近他,朝他吹了口气,“不觉得我是被您栓住,跑不出您的范围吗?”
杨戬:“……”
杨戬:“……哪里学来的胡话。”但神色明显松快许多。
苏娘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掌心,心想,这个人被隔绝关了五百年,除了修为其他没有半点长进,还真是很好哄啊。
“我也想送大人礼物。”她说。
“不必。”杨戬道,“我不缺什么,就连伤也差不多痊愈了。你把自己照顾好,不用我操心就已谢天谢地。”
“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她滚到他怀里,去亲他的嘴唇,“您就等着吧。”
又这样过了一段时日。
苏娘自浅海而回,遇到了鲛人措措。
她自从和杨戬腻在一起后,和措措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变少了。不过措措自从出关后,就成熟稳重了不少,近来也收了性子在潜心修炼,两个人倒是默契地互不干扰。
“苏娘!”但看到老朋友,措措还是很高兴地喊了一声。
苏娘笑着迎上去:“好巧,你也在?”
措措:“还不是被魔君派出来的!”
苏娘愣了一下:“他要干什么?”
“打发我找珍珠呢!”措措甩了甩手,“要那种海底最亮最圆的珍珠!我真怕万一找不到,他逼我哭出一堆珍珠来。”
说罢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其实是送给你的罢?”
苏娘讪讪。心道杨戬这怎么还做手工做上瘾了?
“你可真行,我向你道歉,当初是我小看你了。”措措由衷道,“能拿下魔君,你真是个狠人。”
苏娘抿唇羞涩一笑。
“但是呢,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措措趴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你在这海里时间不长,可能感觉不太出来,像我们这些打小长在海里的,最近路过魔君那地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封印压力小了很多。这说明什么,说明魔君马上就要出去了!他和你讲过这些吗?”
苏娘慢慢摇了摇头。
“那你可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了。魔君不跟你说,可能是觉得时机还不够,也可能是有别的打算,我们也只是妄测。”措措严肃道,“但总之别觉得我在骗你,你最好还是要听进去。”
苏娘攥紧了袖子下的双手:“多谢你,我会认真想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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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冲破封印的那天,风平浪静,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他把她喊到身边,罕见地主动抚了抚她的脸颊,眼神温柔缱绻。
苏娘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长簪,递到她面前轻轻晃了晃:“送给你的。”
簪身不知是什么材质,通体透白,晶莹纤细,顶端缀一颗硕大珍珠,光辉夺目,映得她双瞳如璨月。
也衬得他双目如星河。
苏娘竟看怔了。
他伸手挽起她松散的长发,以长簪绾之,黑发中藏一粒宝珠,顾盼生辉,美人当如是。
“我在这上面刻了符文,危险之时你可当法器用,口诀与我之前教你的一样。”杨戬扶正她的发髻,循循道,“这簪身是以深海凶兽的獠牙打磨而成,相当锋利耐用,你用时须注意,别伤着自己。”
她的双唇微微颤抖,只觉得头顶沉重。
“有你在,我为什么会遇到危险?”她捏住他的袖子,不敢抬头看他,“是不是……你真的要走了?”
杨戬的手顿了顿,而后落在她的肩膀上。
“苏娘。”他认真唤她。
她咬着唇,不与他对视。
“我与你说实话,我在这海底被囚五百年,如今终于修为有成,可以冲破这牢笼,我断不可能放弃。”
“我没有让你放弃!”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可是……为什么好像要丢下我?你要去哪里,不可以带我一起吗?”
“苏娘……”他安抚道,“我入魔,乃是因为心中有恨、有仇、有怨,现在我终于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但这些事情太过危险,我不可能带着你。你留在这里,还有措措等人照拂,才是最安全的。况且……你也暂时还不能离水太久,不是吗?”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还是带着哭腔问道:“那你会回来吗?你真的回得来吗?你不会被天庭害死吧?”
“我会回来的。”他承诺,“哪怕不成功,我也不会死的。至多就是换个地方被关罢了。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相信我。”
她面上情绪挣扎良久,才终于哀哀点了头,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缓缓举起一只手,只是指尖微旋,这海底便掀起了滔天漩涡。
闲杂海妖退早已逃之夭夭,这方圆十里,除了他和她,再无其他生灵。
他眉心红光跃动,掌中黑气渐渐聚拢,最后化作一柄气剑,割开这天庭大阵。
珊瑚玉上骤然腾起金光圆罩,炫目符文急速穿梭流过,嗡鸣之声从脚底传来,愈演愈烈,传入耳中冲人心肺,简直不啻魔音。
四根峰柱从珊瑚玉四角长出,锁链自峰顶飞下,要将这作乱的囚徒重新镇压,却在撞上气剑的一瞬间悉数崩裂,碎成千万片光点,刮伤了她的脸颊。
大地在震动,她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玄黑魔气那将金光大阵吞噬,将海水渐渐撕开一线口子。
她看到了万里高空,雷云翻涌,大雨滂沱。
而身下的珊瑚玉,正轰然倾颓。
她脸色苍白,像是被这阵仗吓坏了。
杨戬余光瞥见,朝她伸出尚空着的一只手。
她握紧,借力站了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海水之中,周围是无尽喧嚣的风浪。
他眉头紧锁,额间青筋隐现,显然正专注于冲破最后的封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道:“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忽然紧紧拥抱住他。
他一愣,那刚撕开的海水口子又险些聚拢回去。
他没有斥责怀中的女子,只是重新盯紧了头顶法阵,将全部灵力都灌注其中。
“大人,我曾说过也要送您一个礼物。”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
他的心不可遏制地乱了一拍。
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可分神,又觉得她这话说得实在不是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内心一点微妙的欢喜,问道:“什么?”
下一瞬,后心剧痛。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因为根本无法思考,脸上甚至来不及做出痛苦的表情。
她松开手,掌心鲜血淋漓,乌黑长发在海水中飘摇。
他缓缓低下头,看见从胸口刺出的一点银色簪尖。
鲜血淌过他亲手刻画的符文,化作最锋利的咒语,从他的心脏反复贯穿。
被撕裂的海水重新汇聚,魔气消散,金光大阵重新显露,法力炽盛,发出阵阵暴怒的响动。
他甚至没有悲恸,只是望着她,眼底一片血红,声音喑哑:“……为什么?”
“我也曾有许多为什么,但是没有人回答我。”她看着他,神色冷淡,仿佛之前那个爱笑爱跑的少女只是场泡沫幻影,“杨戬,我只是把你对我做的,还给你而已。”
他脸色惨白,呕出一口血来。
“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最后看了他一眼,朝海上而去。
以她的修为如今已经可以顺利出海,不会再呼吸困难,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
她感觉到身后如芒刺般的眼神,但她没有回头。
她费尽心机才走到今天,绝不可心软。
血水弥漫,魔君再次坠入深海。
虽然真君的新年不太快乐,但是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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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