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闻霜序的长指甲已经被她收了起来,她想了想,“我没见到。他们杀我的时候没有戴面具。”
“不是谭家人。”骆沉渔很确信地道,“那个人大概这么高,眼角这个地方有一颗红色小痣……”他抬手在自己眉毛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眼睛下方。
“我知道这个人,”没等骆沉渔继续描述别的,闻霜序就打断了他,一脸怀疑地问:“你们不认识?”
“什么意思?”骆沉渔又愣了一下。
认识?那个人也这么问过他。
闻霜序看他表情就猜出了答案,气得指甲一时没藏住,又冒了出来,只不过被身上贴着的符纸挡了一下,缩了回去,恨恨道:“骗子!他和我做了交易,怎么自己跑了!”
“什么交易?”骆沉渔下意识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不由得问道。
“他借用我的身份,我在后院待着一天,今晚子时放我出来复仇。”闻霜序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事情,反问道:“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和他的回答一样?”
回答一样?指的是那句“为替枉死之人鸣冤屈而来”吗?
骆沉渔猛地想了起来,怪不得觉得当时的场景熟悉,没多想就顺出来了合适的台词……这句话在原著中出现过,但是出自宿敌时曦年之口!
昨天那个人是时曦年吗?
闻霜序不想管骆沉渔的纠结,打断他的思路追问道:“你能替他完成交易吗?”
“交易……”骆沉渔嘟囔了一句,而后反应过来对方的交易内容,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怎么报仇?”
直接杀人吗?!
刚从正常法治社会穿越来的骆沉渔一时半会不敢干这种事。
“杀了他们有什么意思……”闻霜序笑了,有血从她的眼角滑落,溅在脸颊上,像暴力扯碎的玫瑰花瓣。“我要谭源和柴祯生不如死地活着,我要把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地还给他们!”
*
骆沉渔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割裂的内脏此时已经全部被缝合进了尸体腹腔中,只不过因为断口都覆盖有黄色的符纸,乍一看竟有些诡异。腹壁上的巨大裂口此时已被细致地缝合,衣裳一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蹲得脚有些麻,腰酸背痛地站起身,刚甩了甩手套上沾染的血污,就听系统出声道:
“检测到宿主利用现代解剖知识成功救助一人,奖励修炼成就点数共5000点。”
宅院外的吵闹声愈加响亮,谭家主仆应该都被闻霜序牵制着,一时间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甚至没人来搬救兵。
骆沉渔惦记着审问的事,五千点奖励再多也只能往后排。他没有立即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具体数值,而是按照和女鬼的约定将尸体搬到了后院的墙边,又帮她把衣裳理好,擦掉了溅在她身上的血污,站起身边脱手套边向前院走去。
这手套是他从无尽道出发时带上的,摸不出是什么材质,透气不闷汗,还没有异味,比骆沉渔解剖课用的乳胶手套好多了。
对于目前只具有解剖知识的他来说,这个手套是他解决问题的唯一屏障,骆沉渔舍不得直接丢掉,于是找了个东西把它包起来囫囵塞回了包裹里。
藏着谭家众人的小屋此时闹哄哄一团,尖叫声和哭天喊地的声音混杂一团。骆沉渔没敲门,直接一头撞了进来,把本就精神紧张的几个下人吓得一哆嗦。
谭源和柴祯不知中了什么邪,嘴歪眼斜地扭打在一起,口中含混地叫嚷着什么,听不清楚。
两人彼此牢牢钳制着对方的身体,谭源掐着柴祯的脖子,掐得她面容青紫,根本看不出来先前温婉的当家主母模样;而柴祯指甲死命地抠进了谭源的皮肉里,腿上一个劲地踢打着对方下半身的要害,痛得他鬼哭狼嚎,早没了叱咤风云的当官人形象。
两人的衣裳被对方扯得乱七八糟,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昔日夫妻,而是死敌。
他们这般模样早吓坏了周围的其他人,谭家知道怎么个事的人已经悄悄地躲去了一旁,而不明就里的下人们则慌忙围上前去,几个人呼天抢地地拉着架,刚抓住某人的衣裳就被大力甩开,靠得近的还被柴祯来了个一视同仁,痛得惨叫连连。
极度混乱之下,骆沉渔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谭家人虽然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事,但也别无选择,连忙都围了上来,谭柴两人身边一时空出了一片空间。
骆沉渔紧急绕路,撇开妄图阻拦他的人,一边拉扯了绑着女鬼的线,一边提剑指向仿佛中邪一般的两个人,念了句咒语。
闻霜序裹着一身红线脱身而出,显露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佯装成反抗的模样扑了上来,实则借着骆沉渔捉鬼动作的遮掩,一闪身又隐去了身形,趁机溜了出去。
众人看不见成功脱身的女鬼,只见一个红衣披发的女人被震出了谭源和柴祯的身体,张牙舞爪地妄图抓走谁当垫背。
而那位无尽道弟子立于原地毫不退缩,只是象征性地抬手一抓,口中低念了句什么,那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骆沉渔装模作样一通做法,连咒语都是方才临时从教材上翻了一页速记的,不过谭家人都是门外汉,也不懂真假。他们只看着这人简单挥了下手,念了几个意味不明的句子,就让困扰他们多时的女鬼乖乖伏法,不禁打心底里带上了丝敬畏。
——只有先让被审问的人感到害怕,立一个高于他们的人设,才有利于后面的套话。
谭源和柴祯失去女鬼力量的支撑,倒在了地上,鼻血和眼泪混在一起抹了一脸,狼狈不堪,口中哼唧着听不懂的语言。
谭家其他人见危机解除,早就围了上来,不过仍对两人方才互殴的“战斗力”有所忌惮,不敢靠得太近。
“两名患者倒地,现场环境安全,可以施救……”骆沉渔在心里嘟囔着CPR(心肺复苏)的流程词,蹲下身来,跪与两人右侧。
周围人没见过这招,还以为他要施法,向后退了两步,就见这人伸手象征性拍了拍谭的双肩,俯身喊道:“先生先生您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谭源没动静,只有鼻血沿着脸流了下来。骆沉渔嘀咕道:“患者无意识,判断呼吸和脉搏……”他侧头观察了一下对方胸廓有无起伏,又抬指摸上了谭源的脖子。
“甲状软骨旁,胸锁乳突肌沟内……”骆沉渔一边回忆着解剖中颈动脉的位置,一边试探着对方的脉搏,“1001、1002、1003、1004、1005、1006、1007,患者无颈动脉搏动,自主呼吸消失,立即进行心肺复苏。请这位同学帮我拨打120……”
他咬了下舌头,把差点顺嘴秃噜出来的“AED除颤仪”憋了回去。
谭家人如同见鬼一般看着他在地上忙碌,嘴里时不时咕哝出几句他们完全听不懂的句子,还以为是什么咒语,正要放下心来,忽见对方两手相叠,手指交叉,指尖向上掌跟向下开始了按压!
这是什么招术?他们从未见过!
骆沉渔在脑子里面哼着最炫民族风,按照对应的频率开始按压着。
他只在大学急救社团的社团活动中听过心肺复苏相关的课,也只用假人练过按压,而真人身体有胸骨和肋骨阻挡,手感明显不一样,想要按到五六厘米的深度明显更加困难,没几下他额头便出了汗,胳膊也酸了起来。
“……28、29、30。”
正确的心肺复苏流程为三十次按压搭配两次人工呼吸,而到了骆沉渔这里便犯了难:医院在人工呼吸这个步骤会使用仪器,而就算是没有仪器的情况下也会有纱布之类的盖在患者脸上做阻拦,很少出现小说里那种真正嘴对嘴的情况;然而此时显然没有这些条件。
别说仪器了,连个能盖嘴的布都找不着。
骆沉渔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谭源,对方脸上鼻涕眼泪鲜血混杂一起,配料格外丰富,根本下不去嘴,他只得搬动了一下对方下颌,尽可能地使其气道开放,口中无异物阻挡。
谭家人略带些惊恐地看着眼前诡异一幕,也没人上前帮忙,就看着骆沉渔一人忙左忙右,按了谭源按柴祯,忙得像个单刀双掷开关,折腾半天竟然真的把人按醒了!
他们看不懂这番操作,不过能救活家主夫人的医生就是好修真,于是一窝蜂地就挤了上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谭源和柴祯一睁眼就见自己衣裳头发凌乱,一摸脸又抓到一手鼻涕唾沫,一抬头又看见各种亲戚和下人马蜂一般围了上来,两个人差点“嘎”一声又躺了回去,不过却被人一把薅住了衣领。
那人一手提一个,把丢脸丢回奶奶家的谭氏家主及夫人拎回到凳子上。两个人晕头转向没坐稳,正要掉下去时对方开了口:
“是谁让你们置换死人器官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局部解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