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的缺失让骆沉渔的反应速度慢了半拍,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就被隔空摘了过去。
只是这次痛感不在他身上,倒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腾空的一瞬间他就张开了手掌,掌心向后推出,红色的线顺着他的动作飞了出去。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就落在了地上,被人嫌弃地推到旁边。
他一回头,看见了扣着面具的时曦年。
“你在做什么?”时曦年瞥了眼缠住自己手指的红线,皱着眉头一甩。
隔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露出的眼睛和语气中可以想象出时曦年的臭脸。他给骆沉渔下的灵魂烙印同时绑缚了魂魄与肉/体,这次痛感基本全反噬在了他自己身上。
怪不得此人没半点好脸色。
惹祸的红线从他腕上撤下,时曦年抽回自己的手,立马避如蛇蝎地往前走去。步子极快,像是生怕被宿敌缠上了一般。
骆沉渔拖着步子跟在对方身后。他内心对返回祠堂充满了不情愿,但那个地方是一切谜团的起始,想要彻底摆脱沈怀佑和左溅的纠缠,只能从他们祭拜的鬼神开始调查。
时曦年腰侧的衣裳被刀划了个大口子,此时只用细铁丝草草地连接在一起,像参差不齐的大牙,勉强遮住了伤口,而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添了些细小的伤口。
交换痛感让他们不得不忍着内心的膈应,疼对方所疼。
骆沉渔此时已经感受不到时曦年的暗器给他造成的疼痛,想来全还给了伤口的制造者。
还没刚走到祠堂门口,时曦年忽然间顿住了脚步。
骆沉渔同他连着痛感,感到心脏处猛地刺痛了一小下,像是被藏身其中的什么东西刺了一刀,闷闷的疼。
他心中的好奇又浓了一个度。
时曦年并没有停留太久,片刻后径直走了进去。
他仿佛只是在门口观察了一番环境,要不是骆沉渔替他疼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人是在调整心情,像是一个人面对着本能的恐惧欲盖弥彰的遮掩。
是时曦年隐藏在纸片化的皮囊下的个人特征。
骆沉渔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
这位同万千复仇爽文小说纸片人毫无二致的人忽然间变了些模样,像是镀了一层属于他自己的颜色,铺上了一层从平面过渡到立体的阴影。
时曦年走近屋子正中间的石雕,弯腰看了看,皱了皱眉问:“这是你拆的?”
“怎么?”
或许是打心底里认定了两人宿敌的关系,骆沉渔下意识就冲了回去,语气上虽然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极为简短的句子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时曦年直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双烬。”
“什么?”骆沉渔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解双烬。”时曦年惜字如金地道,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解,双,烬。骆沉渔把这三个字在脑子里来回滚了一圈,忽然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原文中只浅浅提过一嘴的鬼门关鬼王!
也就是墙上鬼文所写的“欠走”两字的活人文字翻译!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骆沉渔问道,心底微微一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反应过来“欠走”会是解双烬了——
原文剧情中,解双烬根本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
从他穿书以后,不仅时曦年不再按照原著剧情发展,没有参加桃花榜的选拔,还接连出现了闻霜序和沈怀佑这两个在原著中从未出现的案件;就连在原著中活得好好的鬼王解双烬,也成了死人!
是他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骆沉渔一想便心惊,连对方宿敌的身份也顾不上了,十分虚心地请教道:“他是怎么死的?”
“鬼门关鬼王,死于非命,魂飞魄散。”时曦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神鬼大战,他是领军……”
“鬼门关失去了他的管理,变成了一摊烂泥。”
“他就长这副模样?”原著中并未对解双烬的外形做过描写,骆沉渔一直以为这鬼王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修真者没进过鬼门关也很正常,不知道鬼王长什么样也很正常……时曦年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发现他的身份。
“这是艺术加工,代表鬼王的形象。”时曦年看起来比方才耐心了许多,甚至一字一句地给骆沉渔解释了起来,“石像没有头,是因为解双烬被斩首而亡,六条手臂上全是眼睛象征着他身为鬼王俯瞰四方,是敬畏解双烬的鬼人为他单独设计的一种形象。”
“他们认为鬼王不生不死,就算魂飞魄散也会以别的形式留存世间,祭拜他可以为他恢复鬼力,重塑新的肉身。”
“只是……”时曦年皱了皱眉,靠近端详了一下石像的眼睛,道:“这瞳孔数量不对。鬼王身为鬼门关的精神依托,祭拜他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原设定是三瞳,不是两瞳。”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只是在客观叙述“鬼王少戴了个美瞳”这样普通寻常的事情,可这话里面却有着无限耐人寻味的意思。
这不是鬼门关鬼王的正统雕像——
这是一座邪神!
时曦年似乎受眼睛注视的影响较小,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不仅凑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甚至还用手摸了一下。
石像冰凉滑腻的触感传递到了骆沉渔指尖,他顿时起了一阵麻意,不得不曲起手指,试图通过握拳抵消。
还没等他去问时曦年这眼睛的来源有无讲究,就见对方忽然间抽出了腰间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着其中一颗头颅劈了下去!
时曦年的剑削铁如泥,切割一块石头毫不费力,几乎没什么难度便将吐舌头的脑袋壳削去了一半。
一瞬间血迸溅了出来,不仅落到了时曦年的靴子上,还受累了一旁骆沉渔的袖子。
骆沉渔被对方忽然动手吓了一跳,以为这位宿敌想和他同归于尽,连忙连蹦带跳地退到了门边,却还是不免被血溅到了身体。
他原以为那石像会忽然暴起攻击,原本都想好了自己捏着鼻子救宿敌的场景,没想到却无事发生。
石像的天灵盖骨碌骨碌飞到了墙角,向下扣在了地上,拖出了一道带有血迹的拖尾。时曦年等了片刻,确认无事发生,摸出一方帕子捏起其中一角,小心翼翼地浸了进去。
那血迸溅到了他们的衣裳上,却没有腐蚀出什么痕迹,骆沉渔鼻尖萦绕着的只有纯粹的血味。他愣了愣,靠上前去。
时曦年用手帕沾了点头颅内的血液,拿起来观察了一下,皱着眉头凑上前一嗅,皱着眉头递给了靠近的骆沉渔。
被腐蚀性血液搞怕了,骆沉渔捏帕子只敢触摸干净的地方,用指尖掐着手帕边缘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另一手放在帕子的正上方扇动了两下。
他自然是没能闻到什么,气味全跑到时曦年鼻腔里了。此时他才有些迟钝地借着时曦年闻见了气味,血气浓烈,还混杂着让人难受的香气。
浓郁的血腥味滑进鼻腔,擦过嗅黏膜,让他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被香气呛得差点咳嗽出来,一边痛苦憋气一边在心里嘟囔时曦年:
不会使用正确嗅闻化学试剂的方法,怪不得命运多舛。
骆沉渔嗅闻血液的方式标准且规范,时曦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适,接回帕子指了指头颅。骆沉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偏头看见了石像里藏着的东西,不由得一怔。
竟然是新鲜的血液?
里面并不是像骆沉渔所想的那样,全是黑红色的凝血块。它们颜色鲜红,随风而漾——
骆沉渔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划过各种关于抗凝血剂的介绍。他逼着自己将思维方式掰正回仙侠世界,开始琢磨起那股香气来。
这味道他很熟悉,如果不是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遇见过,那就是……
第四具尸体!
他想起来了:在对尸体查验尸表的时候,他的确闻到过一股奇异的香味。只不过那味道隐藏于皮肉深处,又被浓烈的血腥味遮掩了个七七八八,才被他忽视过去。
那是仙侠世界的抗凝血剂。
“这是‘九宫花’,只生长于鬼门关境内。”时曦年见他半晌不答话,提醒道:“你不知道?”
骆沉渔的确不知这种草药,原文中完全没有提及。不过如果答“不知道”,又会被时曦年怀疑——
他只得假装附和,胡乱道:“我忘记了,感谢提醒。”
“九宫花花根晒干后磨成齑粉,筛除大块杂质,剩余部分同血液混合,可使其不凝。”时曦年收回了目光,竟没追究这些,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九宫花”是何物,而后道:“这些东西为人的心尖血,代表一个魂魄最干净的地方,也是提取人体精华时常用的部位。”
他收起剑,不再继续搞破坏,而是上手扒拉起雕像的眼睛来,片刻后直起身子道:“有四只眼睛的内部存放了血液,还有两只空无一物,这应该是他们抓你我的目的。”
这一时半刻的情况基本上超出了骆沉渔的知识范畴,为避免露馅他并没有再张嘴问东问西,只跟着点头附和,表达自己的认同。
就在这时,雕像原本藏身的空间忽然呼啸着吹出一阵寒风,打着卷盘旋而上,袭击了祠堂四角挂起的长明灯。
随着“啪”的几声,灯光悉数灭掉,骆沉渔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下一秒,黑暗中一人欺身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脖颈。大力推着骆沉渔接连后退,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刻字的石砖上。
冰冷的寒意横在他的颈侧,眼前人压过来,声音中原本装出的和谐已经彻底消失。
“你不是骆沉渔。你是谁?”
骆沉渔掉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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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脑壳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