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直等着天亮,看着日头升起,鸟儿叫唤,正襟出行,只是到了最后几步时仍不免有些胆怯,美梦何其幸福,梦醒又是何其痛苦。
“师兄!”
杨乘直抬起头看向李拂修,颇有些意外,转而又惊喜道:“可是有进展了!”
李拂修点点头。
“如何?”
“先不急,拂修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透达想知道什么,为兄一定知无不言。”
“昨日我去了女君府,只因君璧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了!”
“什么?”
“我见到了女君后府的众位夫君,才发觉原来师兄你一直在撒谎啊!”
杨乘直瞬间僵住,无法动弹,双目却是慌张闪烁。
“师父说过,一个人最难改变的便是喜好,一旦定性就终身难改,如同女君一直喜欢的就是美丽清秀的男子,可是师兄你不是啊!你高大挺拔、俊逸潇洒,你从来都不在女君的眼中啊!”
杨乘直闭上眼慢慢蹲下身来,突然急切地拨动头发,如同发狂一般,紧接着开始狂笑。
“师兄!其实你从来都不曾错过,一直错的是女君,她想要博得杨伯父的支持,所以她明知你的一片真情,为了一己利益向全天下编造了一个谎话,为自己博得美名,也把你套进了这个谎话之中。”
“可是她真的错了,她失去的是这个全天下最爱她的男子,甘愿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一直以来错失爱的都是女君,而不是师兄!好男儿志在四方,师兄可千万别忘了啊!”
李拂修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一片,泪流满面,“师兄,回去吧!杨伯父、师父和我都在等你,等破了这个案子,我们就一同回去!”
杨乘直狂笑了许久,仰着头任泪水肆流,良久说道:“我怎么会不知,她道她什么都可以给我,除了她的真心。若我要的是她的君璧之位,她立马拱手送上,她明知我的性情还如此对我,她不过是在逼我放弃而已。罢了,罢了!生了执念,破了口结了痂,越剜越疼,我竟忘了掉了痂便好了。透达,我确实想回去了!”
李拂修听完这话终于松懈了下来,心中却一阵生揪揪的疼,师兄为何如此傻!天下人可曾知晓这个万人颂扬的女君背后的面目却是这样的?
李拂修一笑芳华,重重回道:“快了,马上。”
出了天牢,看着守在门口打盹的培风,李拂修快步上前抱住他,惊得培风吓了一大跳,连声惊呼:“公子,出了何事?”
“培风,我们要抓紧了!”
两人慢慢从天牢一路踱步到了红磡湖边,寻着一处幽静的凉亭坐下休息,这红磡湖若是夏日乘凉必定凉风习习,只是这深秋季节难免有些阴风测测。
“培风,我们仔细来捋一捋。”
培风点点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右手点着前方,头头是到:“公子,让培风先来,你后补上。”
“根据现有证据推断,中秋当日晚上君璧亲手杀的女君,他有礼部侍郎万奉青的证词证明不在场,虽然此项证词很有可能是作假,但是却只是我们的猜想;而且当晚的九十九响通天礼炮设想正是由女君首次提出的,很有可能便是君璧向女君提议的,但是女君一死我们也无从得知了;而且先前王斐所说的长期服用下泄之药也可被君璧以争宠之术来掩过;就连君璧的杀人动机我们都只是猜测,而且还有白家公子这个替罪羊在,哎!公子,君璧这一系列真是滴水不漏啊!”培风越是分析倒越是沮丧了。
“培风进步颇大!”李拂修赞道,转而叹息道:“不错,目前杀人现场确实没有留下破绽,即使是那只杀人的金笔这项铁证也并不能现于人前,否则我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了,不等凶手处刑你我便先送命了。”
培风叹叹气,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公子,最糟的应该不止这些吧?世子爷的态度才是最糟的吧?”
“恩,我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信他,但是想来拿出铁证他也决计不敢包庇真凶,毕竟他和郡主还没有真正定胜负呢,只是接下来我们必须靠自己搜索物证了!”
李拂修站起身来,手指向远处的往追楼,“这往追两字就是追寻过往之意,培风,你说君璧和严馥的过往在哪里呢?”
培风被问住了,迟疑道:“这人海茫茫哪里去寻呢?”
“在户部的那本户籍册里。”
“啊!”培风惊呼出声,“公子,你去哪啊?”
“去寻过往啊!”
李拂修步行到中途又改了主意,那传信之人本就是师父之前任刑部尚书时留的暗线,前几日已使用了一回传书给师父,若是今日又要使用,如此频繁,不免被人盯上,况且今日要传之事更为隐秘,万一中途出了差错,那便是满盘皆输了,李拂修将怀中书信交给培风,让他火速赶往淮阳,向淮阳世子虞朝流求助。
培风看出李拂修的郑重其事,不敢推辞,嘱咐许久李拂修务必呆在王府中不要出行保证安全,才赶回王府取了马匹便往淮阳赶去。
至于李拂修为何口中埋汰却又如此信任淮阳世子虞朝流,只因李拂修在破淮阳湖浮尸案时与之结交,更是欠下了一笔情债,至于这情债缘由,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淮阳世子虞朝流为淮阳刺史虞重云的嫡长子,其母为玄润德之父玄惠帝最小的妹妹。玄惠帝三十六岁登基为帝时其妹刚刚出生,是为遗腹子,连着玄润德都长她十八,但按辈分却高于玄润德一辈,两人虽为姑侄却情份异常亲密,被玄润德封为长滋公主,玄润德亲妹未临公主病亡后便是大玄唯有的一位公主封号。
因此虞朝流的出生其实极为显贵,这才有了天下唯二的世子尊封,其妹淮阳郡主也是天下唯二的郡主尊封。且淮阳离京最近,其父虞重云在京城的势力影响很大,再加上户部尚书虞重山是虞重云的亲弟,其势更是惊人。
培风前脚离去,第二日玄灵琼后脚便来了。
玄灵琼一进院落便是眉头紧皱,李拂修不自觉问道:“郡主前来何事?”
玄灵琼默默看了李拂修许久,“可还记得先前你中箭差点身亡之事?”
李拂修心有余悸,茫然无措地点点头。
玄灵琼眸色深沉,“你我前日分离后,我突得一消息,当日为你救治拔箭的大夫突然亡故,我暗中调查得知其乃行夜路时摔入水坑中溺毙而亡!我这人向来是好奇心过重,便跟着一路调查,你说巧不巧,当日碰触过那羽箭的魏府两名侍卫也是同样突然亡故了!”
李拂修心中猛跳,却是抓不住玄灵琼的话中之意,便不发一言。
“而昨日,王府中进了贼,哥哥隐秘不发,王府没丢重要物件,但哥哥私下大发雷霆,你说那贼冲着什么来的?”
李拂修终于明白了,所以见过这只箭的闲杂人等都被暗中灭口了,玄灵琼是暗指那次中箭与玄苍璧有不可磨灭的联系?
这不可能,李拂修心中决口否认,玄苍璧没有理由杀她!可是那点点疑点却是越长越深,犹如一颗生根发芽的种子开始破土而出!那羽箭到底有何秘密?玄苍璧需要杀人灭口,需要盗它?
李拂修又看向玄灵琼,她的意图又是分明无比,离间她和玄苍璧的信任,那她所言真假又是否真实?
“真假与否你调查一二便可知晓?”玄灵琼挑了挑眉。
李拂修去了那大夫坐镇的医馆一看,白布灵堂、哀乐鸣响,果真如玄灵琼所言,那大夫因救自己而亡!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和权势的强大!
培风离开的第三日,玄苍璧叫了李拂修到他的书房,李拂修一进书房,玄苍璧笑着起身泡了一壶茶唤道:“拂修快过来!”
李拂修品了品杯中清茶,赞道:“好茶!”
玄苍璧笑道:“再香也比不过酒啊,酒越烈才够味!”
李拂修听闻颇为赞同,“想不到世子爷有如此想法。”
玄苍璧大笑起来,整个人更显神采飞扬,复又喝了一杯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拂修对我先前所为意见颇深,但你知晓此案牵涉甚深,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恐难定案!”
那先前的怀疑再度跃于脑中,玄苍璧到底隐瞒了什么?他又是否与女君案有关?毕竟他是真正的大赢家!他和君璧又有什么交易?所有的一切怀疑都突然涌了出来。
李拂修忙站起身躬身道:“世子英明!”
“拂修莫要如此见外,坐下再说。”边说着边又为李拂修杯中斟满了茶,“昨日皇爷爷召我进宫,原是黎贵妃去探望君璧时,君璧怕他时日无多,希望在女君七七四十九日忌日满期之前能抓住真凶,还姑姑一个安生!皇爷爷已然允诺了君璧,不知拂修可有为难?”
李拂修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如此,双眉微皱,为难道:“拂修只有一个请求,在我将真相公众之前,请世子爷一定要信任拂修。”
玄苍璧面上仍是笑意融融,将杯中茶整杯喝尽,只是那放掷在桌上发出的重响显示出他的不满,“拂修既有把握,我自然信你!”
李拂修丝毫不在意玄苍璧的怒意,再次起身躬身陈恳道:“有世子爷的这番话,我绝不辜负世子的期望。”
玄苍璧独自又斟了一杯茶细细品味,任由李拂修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也不答复,仿佛是在泄怒,过了许久轻声道:“喝茶就要慢慢品,就像路也要慢慢走,拂修出去吧!”
李拂修一走出书房便靠在柱子上深深缓了一口气,也罢,一场相识,互不信任终归是不同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