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许第一反应是陈宴清发现贺寻的身份来寻仇了,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是在宋府,宋毅如今还没入狱,陈宴清倒不至于胆大到直闯宋府。
是以她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平静的问道:“贺寻在宋府能出什么事?”
小四子黑瘦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方才贺公子在福源镇的小厮前来报信,说福源书院的林夫子自缢了,现在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挡在贺家门口叫嚣着要讨伐贺公子呢。”
这件事在原剧本中没提,是以宋如许皱眉:“林夫子自缢关贺寻什么事?隔着大老远他莫非还能用意念杀人吗?”
“是啊,小的也是这么以为的。”小四子点头:“那小厮如今还在咱们府上,小姐不如亲自去瞧瞧。”
宋如许起身往外走:“也好,贺寻是我要……的人,不能看着他出事。”
二人到达前厅的时候,贺寻正闹着要离开宋府,宋毅不在家,只有宋怀珏揣着手一副随他便的样子,小七倒是极力阻拦着,嘴里不停喊着“没有大小姐的吩咐我们不能放贺公子走”。
“让他走。”宋如许身影一出现,小七便眼前一亮,但在听见她的话后,惊讶的睁大了眼,拉住贺寻的手也不自觉的顿住了。
小七回过神,忙道:“大小姐,您来了。”
宋如许快步走过来,应了一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知道了,小四子,备好马车和干粮,让贺公子回福源镇。”
“可是……”小七为难,且不说贺寻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这样让他走了,自家小姐怎么办?
贺寻原本绷着的面皮因为宋如许的话略微有些松动,他甩开了小七的手,挑了挑眉看向宋如许:“宋小姐,我家里还有急事,这几日多谢你的招待,咱们江湖有缘再见。”
宋如许拢了拢袖子,笑道:“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贺公子,我们的缘分恐怕还未尽。”
贺寻皱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秒,少女眯了眯眼:“我要随你一道去福源镇。”
“为什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贺寻;
还有一道是宋怀珏。
贺寻首先发声:“我家里的事,你跟着去掺和什么?”
“林夫子自缢福源镇的人却要讨伐于你,这其间肯定有不少隐情,我身为宋将军的女儿,奉命查探真相,不行吗?”宋如许反问,脸上一派自信:“说不定还能为你洗脱罪名。”
“不需要。”贺寻冷冷淡淡的拒绝:“小爷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你跟着去只会添乱。”
宋如许又想起他之前提起她是灾星的事,她心中不禁涌起气愤,这个男二委实不知好歹,她可是上天特派来救他的仙女。
善良可爱的宋影后自然不会与一介凡人计较,是以她笑了笑,冲一旁的宋怀珏招了招手:“哥,爹的印章你那里有备用吧?”
宋怀珏了然一笑,道:“自然有。”
“那就拟文书吧,”宋如许扬眉得意的冲贺寻道:“就拟宋将军之女奉将军之命下达福源镇查探林夫子之死真相。”
一向喜欢同宋如许作对的宋怀珏头一次答应的如此爽快,不消一会儿小七便拟好了文书拿来了印章,宋怀珏翘着手指十分做作夸张的将印章盖上,文书即刻生效。
城主曾赐宋毅一印章,可调令除副城主之外所有官员,涵盖面极其广泛。
贺寻见她如此恃权而骄,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身旁跟着身穿布衣的小厮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宋怀珏将墨汁都未吹干的文书交到宋如许手里,她吹了口气,看向贺寻。
男子咬牙,单膝下跪。
宋如许连忙上前扶起他,温柔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的。”
“你最好别捣乱。”贺寻瞪了她一眼,不耐烦极了。
“怎么会呢?”宋如许夸张的张大嘴,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看见这个了吗?它会护你周全的,寻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这么叫我,”贺寻无语:“很恶心。”
宋如许当然不会管他,她转头看向宋怀珏,道:“哥哥,那就麻烦你跟爹爹说一声了。”
“好说,”宋怀珏以扇掩面:“有什么好处吗?”
“福源镇所有的武侠话本我都给你搜罗一遍,如何?”宋如许打着商量:“绝对有你没有看过的典藏版。”
宋怀珏招了招手:“妹妹一路顺风。”
这时小四子从外面回来了,“大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准备出发了。”
宋如许摸了摸小四子的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乖乖看好家哦。”
小四子咬着唇可怜巴巴:“大小姐,要不您就让小的几个跟着你嘛。”
“那怎么行呢,”她拒绝,继而压低声音凑过去:“你们跟过来了,贺寻怎么有机会保护我呢,放心吧。”
几人走出宋府,门口停放着一辆高大的马车,两匹高头骏马精神抖擞,在马夫的手下温顺乖巧极了。宋如许蹦蹦跳跳的上了马车,贺寻跟在她身后一脸不情愿,盯着枣红色的大马许久。
宋如许撩开帘子,冲他招手道:“上来呀,愣着做什么?”
“我骑马。”贺寻道。
“那就骑马呗,”宋如许拨弄着头发:“弄好了赶紧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镇子上。”
贺寻闻言,眼睛一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宋如许的目光中都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几人很快离开府城行驶在官道上,幸好中清城足够的小,他们快马加鞭行驶了一天,总算在日落之前,于一处羊肠小道口停下了马车。叫停马车的是贺寻,男子勒马停住,抬手止步。
“怎么了?”马夫疑惑的看向不足以通行的狭窄小道,“贺公子确定没有带错路吗?这个小道不像能通过的样子。”
车夫原本是记得去福源镇的官道如何走的,但就在出了都府,贺寻却道他有捷径可以通往福源镇,鉴于他是土生土长的福源镇人士,又是宋如许百依百顺的男子,车夫很是放心的跟着他走了。
贺寻伸手眺望,背着马车狡黠一笑:“是啊,穿过这条小路,就是镇口了。”
车夫为了难:“可是这路马车并不能穿过去。”
“那就不必过去,”贺寻跳下马,唤来一旁的小厮,整了整衣服:“我们自己下车走过去便好。”
“那怎么行呢?”宋如许撩开帘子,跳下马车,“你得带着我。”
贺寻睨她一眼,懒得客套:“不带,小爷我没这精力,宋小姐若是感兴趣就自己驾车再去绕官道吧。”
从这里回到都府门口约莫要行上一日,又绕驾马车绕远路而行至少都是三日后才能到福源镇上了,宋如许略一衡量便坚决拒绝,甚至掏出了文书在他面前抖开。
“你非得缠着我做什么?”贺寻逐渐不耐烦,说完他又想到什么,面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意,他上下打量着宋如许,道:“莫非宋小姐对我一见倾心?”
他是故意的,故意这般说想激的她恼羞成怒知难而退。
但宋如许偏偏不知羞恼为何物,她仰着脖子认真的看着他,实话实说:“不是,我只是想抱你大腿。”
贺寻:“……宋小姐怕是脑子不太清楚。”
他甚至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穿着浅灰色裤子的大腿,左右看看都不过是一双再寻常不过的腿,若说有什么特殊的,大概是比常人要略长一些?
思及此,他看着宋如许的眼神都变了,这个娇小玲珑、外表美艳的宋家大小姐,莫非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特殊癖好不成?
但老实说,宋如许除却人有点难缠之外,其他的条件是却是极好的,他委实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图自己什么。
但总归是不可能什么也不图就是了。
“你要是想跟就跟吧。”丢下这一句话,贺寻便快步的朝小道走去,背影十分决绝,像是真的不想再管她一样。
宋如许见状对身后的车夫交代:“你驾着马车将行李从官道运到福源镇,我先随贺寻走了。”
马夫为难的叫住她:“大小姐,天快黑了,你对这小道地形不熟,要是发生危险如何是好?”
“贺寻会保护我的。”宋如许粲然一笑。
前方疾步的男子挺直的背脊蓦地顿了顿。
车夫默了,看着贺寻的背影有些怀疑自家小姐话里的真实性。
宋如许言罢,便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小道的路很窄,道路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半人高的灌木丛随风摇曳,时而发出沙沙的轻响,越往里走,响声越盛,好似有无数人在她耳边低吟说话,叫她后背渐渐窜出一抹凉意。
偏偏贺寻倒像是真的不打算等她,带着小厮走的极快,不消一会儿宋如许便气喘吁吁的追不上人了,待她再一抬头,前方的小路上哪里还有他若隐若现的身影,整条路彻底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风悄无声息的吹过,吹得宋如许单薄的身子汗毛竖起。
“呜呜——”周遭响起似婴孩悲恸的声音,犹如魔音绕耳,环绕在宋如许的耳边经久不散。
天,彻底黑了,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薄薄的枝丫树叶照在小道上,更添几分朦胧的神秘感,宋如许抱紧双臂上下搓了搓,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将贺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此刻疾走许久的贺寻已经快到了镇门口,身旁的小厮忍了一路,终是壮着胆子开了口:“少爷,就这样把宋小姐扔在小道里不好吧?她毕竟是都府派的人,咱们怠慢不得。”
“那个女人就是个麻烦精。”贺寻皱眉嫌弃,话虽如此说,脚下的步子倒是缓慢了不少。
小厮跟了自家少爷十几年,哪里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忙溜须拍马:“少爷说的是,不过就是为了老爷的名声,您也该把宋小姐带上,否则她若是降罪下来,受苦的还是老爷呀。”
一提到贺老爷,贺寻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他停下步子,侧头往身后望了望,不出所料的,宋如许果真没有跟上来。
“不过这么短的一截路,莫非她还能走丢了不成?”
“少爷英明神武,不过宋小姐好歹是闺阁少女鲜少出门,步子慢些也实属正常,再加上如今夜黑风高的,女孩子嘛……难免会害怕。”
贺寻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女人当真这么麻烦?”
小厮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贺寻这下沉默了。
他没跟女人打过交道,书院没有女人,福源镇倒是女人不少,但哪个不是看见他就面露骇色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他这是第一次遇见如宋如许这般难缠的女人,委实叫他头疼不已。
但小厮跟女人打过交道啊,据他所知他的小厮跟街头卖甜糕的寡妇女儿时常眉来眼去。
“……算了,”贺寻折身,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我去看看她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