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走读生们每天穿梭于学校和家之间,他们每天洒脱地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地行走在车道上,偶尔用脚踹着同伴的车轱辘,偶尔用手拽住别人的车把,他们的车技在这样的玩闹中逐渐提高,关系也逐步升温。
住宿生们每天则是穿梭于教室、食堂和宿舍之间,当然除了那几个藐视校规半夜翻墙的学生。
成为“孤家寡人”的董原貌似还没有好好享受这份安静,便被别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关注打断了。
“董原,你各科成绩都好高啊!”
董原一脸谦虚地回应着:“还行还行吧,你也挺厉害啊!”心里却实在烦恼。她实在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应付这些无聊的场面了,她心里暗想着,“你要是不再跟我说废话,你也能考这些分。”
“董原,你的字写得也挺好看的!”
董原又不得不拿出刚才那副谦卑的表情,“一般吧,我的字不大气。”嘴上这样照实说着,心里又暗暗嘲讽着,“她真是变着花样地夸我,不容易啊!”
“董原,你可以教一下我这道题吗?”
这个才是董原真正愿意回应的。只见她非常耐心、一五一十地讲解着答题思路,需要用到的知识点,以及这些知识点在课本的第几章节。
似乎这位同学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详细的讲解,她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回去座位的路上还一直向其他同学宣扬着,“董原讲得可详细了。”
如此便又有一两个同学来到了董原旁边,寻求着这道题的解题方法,晚自习时间本就无人看管,看到这边攒动的人头,又有两三个同学稀稀拉拉围了过来,不到一会,董原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层同学。
这种情况在一个月前可是断然不会发生的。他们往往会选择周雅这种看上去成绩就好的学生,或者是刘晓净那种能吹嘘自己的学生。现在既然问到董原了,内心本就热情的董原虽然非常乐意,但是又想到这样岂不是让周雅很难堪,一时竟陷入了两难。她开始怀念以前不被别人关注的日子。
班长董飞突然开口了:“这样吧,我看这道题大部分同学都不会,我们就请这次考试的前三名分别给大家讲解一下。”
坐在董原后方的董飞,这几天看着她身边挤挤攘攘,他太熟知这个妹妹了,此刻董原必定在左右为难着。情急之下,董飞想到了这个办法,他本打算只让周雅和董原讲解就够了,既帮董原解了围,又给了周雅面子,但是这样也太显眼了,无奈,只有把第二名刘邦拉进来了,事后再向刘邦好好解释吧。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董原只道是董飞真的替同学们的学习打算,她不知董飞是真的关心她,时刻想着替她挡掉一切麻烦。
这节课是月考之后的第一节物理课。
物理老师是一位教龄三年,并且送走过一届毕业生的年轻女老师。或许已经没有学生记得她本来的名字了,学生们当面恭敬地称呼她“张老师”,背后却戏称她为“挂姐”。因为她的教学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因其多次被学生们的提问难住,挂在讲台上走不下来,所以得了这个称号。然而挂姐似乎并不在意,也并没有为提升教学水平忧心过,在之后的课堂中她一如既往地被同学们挂在了讲台上。
既然挂姐如此不关心教学水平,那么她平时关心什么呢?然而这个问题却让同学们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不像英语老师那样穿着新潮,也不像政治老师那样频繁更换发型,她似乎也不热衷于化妆首饰,这样一个既不关心事业也没有兴趣爱好的老师着实让学生们好奇。
上课铃响了,挂姐走进了教室,她仍旧穿着那件款式普通、设计一般的黑色大衣,一条洗到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下是万年不变的运动鞋。她从不化妆,齐肩的头发也就是用一个黑色的皮筋随便扎起而已。
她把帆布包往讲桌上一放,空气中立马腾飞起了一片一片的白色粉笔末,正对讲桌的第一排同学皱起了眉头,他们赶忙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嘴,另一只手在空中驱赶着这些粉末。
然而挂姐仍旧无所谓,没有给她的背包寻找一个干净之地的打算,也没有拍打拍打包上粉尘的打算。她淡定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了教材,低着头一边翻书一边说着,“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匀速直线运动,请大家把书翻到30页。”
底下的同学们一边翻着书,一边小声地交头接耳。
“不知道今天挂姐能挂几次。”
“她讲课就是朗诵课文,而且还是没有感情的那种。”
干脆有些同学彻底放弃了这节课,再加上挂姐又不像杨文峰那般恐怖,她上课从来不会走下那三尺讲台,也从不教训学生和维持纪律,所以这些学生索性玩起了五子棋。
果然,挂姐站在讲桌后边,双手托在讲桌边上,把教材放在讲桌上,低着头照着教材一字不差地念了起来,“寻求一种运动的特点和规律,一般要从某个具体事例开始。这一节我们用打点计时器研究……”
然而挂姐的朗诵与我们语文课上的朗诵还是有些不同。朗诵语文课本上的文章,我们可以切身的体会作者当时的心情与境遇,拉近与作者的距离。听挂姐的物理朗诵只会让人疑问,“这作者到底在说什么?”
“老师,打点计时器是什么?”好学的同学仍然对挂姐保持希望。
讲台上的挂姐抬起了头,一时间竟找不到到底是哪位同学提问了,她干脆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没有任何压力的脱口而出,“应该就是个计时的机器吧。”
说完便又低下了头,继续着那让人昏昏欲睡的物理朗诵。
同学们再一次失去了听课的**,也失去了看她被挂住的兴趣,先后自行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他们有睡觉的,有同桌之间玩小游戏的,当然也有自己学习或者认真做着其他科目作业的。
突然,讲台上的挂姐似乎想到了什么,哎呀了一声,然后停止了朗诵,抬起头来问着大家:“我们月考的卷子是不是还没讲?”
“是~~”小部分同学无精打采、懒懒得拖着长音回答到。
“那我们讲卷子吧!”她也不顾底下学生们到底在干什么,说完便合上了课本塞进了那个落满粉尘的帆布包,然后又从里边摸了半天,之后便抽出来一张满是褶皱的卷子,她很开心得说着:“啊,幸亏带了!”
已经没有同学再关注她了,她如同一个独角戏演员,一个人在讲台上自娱自乐着。
挂姐将卷子胡乱地抹平了,仍是低着头,丝毫不在意底下同学们的反应,兴致勃勃地开讲了,确切地说,是开念了。
同学们仍然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想必大多数学生都不知道挂姐中途换了讲课内容吧。
突然,挂姐灵光一闪,萌生了新的想法,她询问着:“这次物理最高分是谁啊?”
这个问题着实让同学们好奇,她居然不知道最高分是谁,她不用像其他老师一样做考试分析吗?
仍是那几个同学拖着长音懒懒得回应着:“董原~~”
挂姐听到了这两个字,她或许还不知道这个学生的名字具体是哪两个音,哪两个字,她只是依照刚才同学们的发音,模糊地叫喊着:“tong yuan,来你来讲吧!”
这却让刚才那几个同学一顿哄笑,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赶忙向四周打探着。
“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笑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一阵解释后,又爆发了更大的笑声。
听到这个命令的董原只得走向讲台,心里却尴尬地回应着挂姐,“有姓tong(三声)的吗?”
而挂姐却没有任何的难为情,她还特地再次询问了,当她彻底弄明白后,依旧淡定地对董原说着:“哦,董啊,行,董就董吧。”
挂姐这样的反应和回应又引来一阵爆笑。
董原终于走上了讲台,她太佩服挂姐的无知无畏了,她隐隐替挂姐感到丢人,她想早早结束这场闹剧。
“第一题……”董原特地提高了嗓子喊了一声。
这样的安排对好学的同学来说简直求之不得。董原按照自己的学习习惯,异常认真地向同学们解释着每一道题目的知识点和解题思路,不得不说,以董原现在的水平取代挂姐简直绰绰有余啊。
虽说董原平时不善交际,但是一到这种学术场合,她还是颇具大将风范,不慌不乱、思路清晰、口齿流畅。
一个月了,高一3班的同学终于听了一堂正正经经、明明白白的物理课。
然而这套试卷也有董原不明白的地方,她也曾期盼着能向老师请教,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董原诚实地对挂姐说着:“张老师,第13题我也不会。”她还带有一丝期望,哪怕挂姐能提供蛛丝马迹,董原也会照着这个方向钻研一阵。
然而现实再一次让董原清醒了,挂姐没有任何帮助董原的意思,或许是她根本也不会,“那你什么时候会了再给大家讲。”
愣了一下的董原只得暂时跳过这道题,继续着后边的讲解。
终于听到了下课铃声,挂姐比一些学生还要积极,她似乎是在轰赶着董原,待董原走下讲台,挂姐一步跳跃上去,拿起帆布包就挎在了肩上,“这节课就到这,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问董原!”说完便离开了教室,下课铃声还在飘荡着。
同学们带着抱怨收起了物理书和卷子,拿出了英语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