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夫赶来的时间里,陆萧吩咐侍从们将地上的燕雪时抬到客房去,一直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结果刚把人在客房床上放下,燕雪时便被惊动着醒来了,紧锁眉头,面目扭曲,用手扶着肚子,低低呻吟起来。
“演戏给谁看?你觉得我们还会信你吗?”尤知言言语刻薄讥讽道。
身旁的谢仁都看不下去了,充当起和事佬来,连连宽慰着他:“尤公子别跟她一般计较,消消气消消气。”
“哼!她是什么东西,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床上的燕雪时闻言颤抖着抬眸,眼里擒出泪来,恨意直直射向尤知言。
陆萧还在暗中琢磨,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他身后的陆永年此时也沉着一张脸,冷眼旁观现在发生的一切,只觉此时的尤知言非常陌生。
“行了行了,鸴之要不你先出去散散火气。”昀燚也安抚着尤知言,让他去外面等着。
尤知言闻言一甩手便大步走出了房间,谢仁见状思索着左右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也出去了。
此时正午时,门外太阳直射刺眼,尤知言走到了廊下阴影处。
他早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所以表现得仍沉浸在怒气中,抱着手站定以后才转身向侧瞥了一眼,见跟着的人是谢仁,但他并没有先言语。
倒是“和事佬”谢仁先开口了:“贤侄何必与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呢?”
贤侄?他叫得倒是亲切,这老脸确实比普通人厚上不少。尤知言心内暗讽道,但是面子上却转变出一副真挚模样,似乎很是信服这位宜昌伯。
“伯爷怎地也出来了?”
“我知道你此次受了委屈,你若听得进我们这些老辈的话,作为长辈我便将我自己的一些感悟说与你听听,你也别怪我啰嗦……”
“……”不是?这怎么就开始长辈训话了?
谢仁见尤知言没反驳,眼里反而充满疑问,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
“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十分年轻气盛,性子直得罪了不少人,年轻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等真正想找人帮忙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年轻人要懂得收敛锋芒,遇上事不必自己亲自出头,学会寻求帮助,这样身边也会随时有人可用,你说是吧?”
尤知言:“……”
他忍着心中的无语,上下瞧着谢仁。
和个外人上来就抬高身份说教,本以为他是个有城府之人,可能有吧,但绝对不深。
“刚才发生什么了?说出来我帮贤侄你解决,可千万别为这点小事把自己气到了,和这种人计较失了身份。”
尤知言就这么冷眼看着这人此时体贴关怀的神情,还以为自己是那黄雀,用着手段套他的话。
“伯爷还嫌我不够丢人?过来戳我的痛楚了?”
谢仁万万没想到尤知言会是这样的反应,看来尤家这等世族竟也会教养出性格脾气如此古怪顽劣的孩子。
他知道再说下去“火”便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他才不去当这受气怨种,只是白费这么多口舌,孺子不可教也,这等朽木还不如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好歹还老实听劝。
“我没有那个意思,贤侄别多想……我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了,正午太阳毒,贤侄可去屋内乘凉,当心中暑。”
于是谢仁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回客房去了。
客房内,大夫来了,但燕雪时发了疯似的不让他碰自己,身子看着还在因疼痛剧烈颤抖,但是情绪却非常激动,将床榻上的东西扔了一地。
陆萧看着这罪奴竟敢在自己眼前撒泼,气得面红耳赤,厉声吩咐侍从上去压制她。
昀燚侧身躲过丢过来的枕头,也是气得用手指着她:“你……你……”了半天,最后甩手摇头,用力叹了两声气。
“看这架势死不了了,她不让大夫看就别管她死活……”
大夫被夹在中间,刚才手背不小心被这疯女人抓伤,本就不想再去招惹她,直想赶快把这个不讨好的活推出去,但瞧着屋内的气氛又不敢出声,此时听昀燚这样说,便连忙拱手上前。
“老爷,该女子还能这般撒泼,看着是无大碍,在下开一方子养护养护便可。”
陆萧此时也不想再费力去管这些子烂事儿,摆了摆手算是应允了大夫的话。
昀燚看宜昌伯此时也回来了,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按照计划出言提出了邀请。
“此次若不是陆家和伯爷的帮助,我等可就吃了大亏,各位不仅费力救下了鸴之,还帮我们抓住了罪犯,近日正值月夕节,是个欢聚的好时节,正好借此机会宴请各位,好好报答这几日的恩情,还望陆二爷、伯爷以及永年兄务必赏脸。”
谢仁刚回到客房便听闻二皇子这话,对于这转变的态度还摸不着头脑,犹豫着与陆萧交换眼神。
陆萧这边也没有头绪,但既然二皇子提出请求,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心下还在疑虑。
这边昀燚似没看到两人眼神的交流,接着往下说:“听说八星城的翠银竹很是一绝,我们也想尝尝这天下名酒是何等滋味,今日城中还有焰火,最适宜作宴,先前本就与永年兄约定了今晚之行,正好再加上陆二爷和伯爷,人多也热闹。”
随后他便笑着向陆永年略施一礼,道:“今日答谢宴,全由我做东,永年兄可别和我抢。”
陆萧闻其话中意,明白终究是年轻人,还是在想着玩乐,听不出别的目的,心下立时松了口气。
陆永年先前还在疑惑他们今日的种种行动都透着古怪,直觉有妖,但他本也不想陆萧好过,反正这事左右不是针对自己,他便只当去看好戏,自然也不会拒绝昀燚的邀请。
见那两位还没表态,便决定拱一把火。
“哪能让殿下破费,早前我说了请客,便还是由我来,殿下们远道而来,我们陆家作为东道主,本就该招待好各位。今日各位只管吃好喝好,永年绝对管够!”
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直夸陆永年大气豪爽。
一旁的谢仁思索半晌后也终于开口回应道:“殿下来到八星城,代表的可是天家,我们不能怠慢。宴会只我们两家独办,之后被城内其他大人们知道,肯定怪我们独享天恩。月夕节本也为天下团聚,殿下替陛下与八星城内众臣子共宴,也是一段天子与民同乐的佳话。”
昀燚读懂谢仁之意,他恐以为他这是在摆鸿门宴,便想用拖更多人下水这招来化险。他心下一笑,他们本就不是这个目的,应他招也无妨,只要晋鸣在便可。
于是他面上直道伯爷考虑周全,而后说:“我们此行是私人行程,本就与公事无关,不好张扬。但伯爷也可叫上一二亲朋家眷,一同叙话过节,也更热闹。”
谢仁闻言,心道目的已达成便没再过多纠结,与陆萧一齐应下了宴请。
达成约定后,房内一团和气,陆谢二人此刻脸上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为今晚的宴会与昀燚一众闲聊起来。
昀燚见差不多了,说为了今晚该好好准备一番,于是众人便陆续退出了房间。
这时陆萧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指着房内的姐弟二人,还不待他开口,昀燚便会意道:“那女人受了伤,想来现在也问不出个什么,后面多的是时间,不用管他们。反正在陆府内也不怕他们跑了,陆二爷派人守着便是。”
陆萧思来也是,反正人就在陆府,干什么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吩咐手下派人守在这里,便也安心离开了。
院内等候多时的尤知言见众人陆续从客房出来,随后交由侍卫把守在外。
看昀燚神色便知事情已办妥,为了保持人设,他又故作气愤不耐的姿态。
谢仁见状,心道冥顽不化。
昀燚咳了咳,怕尤知言演得太过,直接打断了他,将刚才房内的安排告知他。
听完昀燚的话,尤知言愣了一秒思考自己该有什么反应,随后立马演起兴奋来。
后面的云幼颐看着他这僵硬的表演,在心内被无语得哑口无言直叹气,难怪先前昀燚直接找理由让他出去避避。
好在陆谢二人已在心内给尤知言打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自动将他的异常行为在内心合理化了。
之后,众人在听风苑内道别,说好一会儿直接在望江楼见。
走之前,陆萧又出声提醒陆永年,让他好好将他们几人安排好,不可怠慢。
昀燚知道这是让陆永年盯好他们的意思,但面上也不现,只客气微笑。
终于是送走了那两人,陆永年吩咐完手下去将他们之前的失物还回后也便告辞离开了。
几人面上挤出来的笑容都要僵硬了,云幼颐本以为现在终于是可以说话吐槽几句了,但转头看见院内还有陆府的侍卫守着,只好继续保持笑容,但咧嘴用气声说着:“这些人成天守着,我们还怎么正常说话呀!”
昀燚此时也继续保持着笑意,同样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先去我房内吧。”
正好见侍从将他们的失物抬了进来,他吩咐他们放在他的房间就好。
待侍从们离开后,他刻意放开音量。
“去把你们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吧。”
几人闻言连连说好,于是众人便顺理成章一起进了昀燚的房间。
关上门后,五人一齐放下了嘴角,卸了一大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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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