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正好中暑要喝药,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昀燚补充道。
“……”尤知言语塞道:“又要拿我不吃蔬菜说事是吧?”
常羲闻言小声说道:“本来也不能不吃蔬菜呀…”
尤知言感到寒心,小小年纪胳膊肘就往外拐……
“还有那个叫应星的臭小子,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我们一下子迷晕的?一定要把他抓住,这种人太危险了。”云幼颐气愤道。
“那个陷害我的女人和叫武大的那个壮汉也必须抓住,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各位在我们八星城遇见这种事,陆某一定把这群无法无天的人抓住给大家一个交代。”
陆永年在旁默默听着众人的抱怨,自觉责任重大,侧身向前抱拳保证道。
昀燚想了想觉得此事恐怕不只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光是府衙这么快定罪就非常不合规矩,估计连官府都和这群歹人有着利益往来。
还有青河镇上下关门闭户和人们讳莫如深的态度都十分可疑,这一查恐牵连众多。
他知道这黄金陆家在八星城内权势遮天盖日,是城池上下的保护伞,此事发生在家门口,属实是打了陆家人的脸,但又怕如若真查出什么他们为了面子刻意包庇,于是昀燚决定稍后写封信回去拜托尤老出面往上禀明,再派人亲自查。
但是陆永年这边肯定会先动手去查,选择查到什么程度昀燚也想趁机试试他的态度,于是思索着决计引他一引,道:
“永年兄打算如何处置守门那小厮?”
陆永年一愣,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起此事,小心着答道:“他大胆冒犯了殿下一行,利用职位之便谋私利,该罚了俸禄杖刑后再撵出府去。”
昀燚闻言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而是笑着又问:“今日若他冲撞的是别人,永年兄当如何处置?”
陆永年想今日若不是他们,平时发生这类事,光是打晕门卫直接潜入府内这一行径,不管来者是谁又是为何选择这种方式寻他,他定会先谴责其这般挑衅陆府安保的行为,之后再派人查清前因后果,按规定各自处置。
但此时虽心下这般想,却不敢照实回复,不明白二殿下此时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正心下斟酌如何回复,便听他突然对尤知言玩笑着说道:
“鸴之,这回被判了什么罪呀?”
尤知言也不懂这两人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摆了摆手道:“别说了,丢人得紧。”
一旁的云幼颐乐了:“是调戏良家妇女罪吧?你这一遭也是值了,连大牢都去坐了。”
刚说完就被尤知言瞪了瞪,云幼颐忍着笑不再戳他伤疤,继续道:“还好没打你板子,不然你怎生撑得住。”
说完这句众人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尤知言恼了站起来赶人:“去去去,懒得理你们。”
被尤知言一赶,众人皆退出了他的房间留他自己好好休息,各自散了。
陆永年在门外定住,垂眼若有所思,听出来昀燚是把守门那小厮比做尤知言,提醒他官府是为了某个特殊关系才给人判了重罪。
他细想也知此事恐怕不简单,知道昀燚是在借话点自己,要查不难,只是涉及到官府便让人为难了。
见其他人都走了,陆永年便想继续试探几句昀燚的态度,却见此时他转过身来,对自己拱手一礼,道:
“今日我们用这等手段寻到永年兄,虽说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但也十分不该,我在此给永年兄赔个不是。但是终究不安全,永年兄往后还需加强府中守卫。”
说完不等陆永年客套接话,便不再多说其他,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
陆永年盯着这迈着坦荡步伐逐渐远去的天生挺拔的背脊,眼中神色在风中晃荡的昏暗光影里明灭流淌,想起了些往事,顿觉苦涩,他本该也如此意气,在还没被天家搅浑的人生里,他也应是这样一个品尝权力滋味的角色……
侍从见陆永年久站于原地不动,轻声提醒注意。
听见这声呼唤,陆永年才终于回过神来,冷着脸往书房方向去,边走边吩咐身边侍从。
“去把我前段时间才收的那副江山美人图给县令孙大人送去,顺便请他到府上叙旧。”
侍从领命退下,又听陆永年补充道:“对了,让孟立带几个人跑一趟青河镇……”
最后他还不忘吩咐在东院多加一队守卫,特别是自己的住处附近。
侍从闻言不确定道:“西院那边需要知会吗?”
谁知侍从才问完这句话,陆永年不耐地啧了一声,尖锐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侍从反应触了主子的霉头,立马闭嘴赔罪道:“奴才多嘴了…”
“还不快滚。”
“是。”
怕再被迁怒,侍从迅速屏气退下。
是风吹灭了天光,夜色逐渐笼罩大地,日月更替,府间处处燃起灯烛。
暑气退散,明亮的月光映照出一消瘦人影,此刻正倚靠在回廊檐下,天青色的衣摆随风扫在身侧。
常羲手里捻着一片叶,轻采一角扔进池塘,惹出的涟漪打碎了水中月影,须臾后波澜又重归平静,月亮复自在映于明镜水间。
“还不去休息吗?”
沉静的廊下忽然传来清脆之声,常羲一回头,便看见云幼颐从那头缓缓走近。
“殿下也出来吹风吗?”
云幼颐其实在此前并未见过常羲,她总在宫中,而常羲不曾进过宫。
但是她也有所耳闻,那个讨厌的尤小鸟有一个仙姿玉貌的表妹,只是自小体弱,很少出门。
之前第一次见到扶曦,她便一眼在人群中注意到了样貌出众的她,才在心下疑惑宫中何曾有如此绝色佳人,今日得知了真相,便霎时明白过来,原来扶曦便是传说中的常羲,准确来说,是扶曦正借着她的身子。
知道了这些,除了感到吃惊和神奇以外,又莫名有一瞬暗暗的悲伤在心内发芽,惜她献出的身体,怜她付出的光阴,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卷入命运中的每个人都没有过错,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心酸。
正因为这矛盾的一切,云幼颐对这娇弱的女孩,始终用自己最柔和的一面去对待。
“今日满月,当出来许下一愿。”
云幼颐走到常羲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神色凝重。
常羲闻言才想起今日是十五,随即眼中愁绪散去,顿时充满少女的欣喜,立马双手合十,道:“只可惜没有河灯,不该白费了这份景,那便化繁为简,直接许愿吧!”
云幼颐看着眼前笑靥盈盈的女孩,垂眼间神色便随和起来,微笑着点点头,于是也和常羲一般双手合十闭眼立于廊下莲花池塘前。
“你许了什么愿望呀?”云幼颐先睁开了眼,等常羲缓慢睁开眼便好奇着问道。
“一愿家中亲人无病无灾,喜乐安康;二愿此行大家都能顺遂无虞,平安归家;三愿……”常羲虔诚地细细述说着自己的愿望。
等了半晌不见后话,云幼颐侧头见她耳朵红红,想着应该是和心上人有关,好奇着想继续追问。
然而就在此时,池塘中一点火光强夺了两人的视线。
廊下并肩的二人顺着那点光望去,只见在池塘对面,是景嵚正拿着火折子点着手里的河灯,燃在胸膛前的火苗在夜里勾勒出他的眉眼,嘴角淡淡一抹笑融化往日克己复礼的严肃脸庞。
他身旁是正捧着灯的昀燚,月色撒在身更显背薄腰瘦,一双含笑眼在夜里依旧熠熠流彩。
一旁的尤知言也正咧着嘴朝对岸左右挥手,额前二三碎发随动作在空中摇晃。
三人具是最生动鲜活的少年模样。
对岸的云幼颐常羲二人,对视一喜,挽着手快步顺着道朝对面跑去。
“你们哪里来的灯呀!”云幼颐欢喜着开口问道。
“二殿下想今夜十五,便去要了几盏河灯来。”景嵚边将点燃的河灯递给云幼颐边解释道。
“八星城的月夕节街市格外热闹,本想大家一起去逛逛的,但考虑到今日大家都累了,且鸴之身体还没恢复,我们便自己简单过了罢。”昀燚笑着补充道。
尤知言摆了摆手,兴奋着描述道:“没事儿,我听说八星城这节日会连着过三日,一日比一日热闹,明儿还有焰火大会,我们错过不了,也该去体会一把这地下八星黄金土的处处奢靡去!”
常羲也开心得双手握拳在胸前道:“嗯!一定要去看看焰火大会!”
说罢众人站在岸边,朝着月亮方向齐齐闭眼许愿,然后逐一蹲下身将手中的河灯缓慢推入池塘间。
望着在水面上火光摇曳的莲花形状的河灯,被风推向池塘中央,照得周围荷叶也散发出弱弱光辉。
随后昀燚又低头点燃了一盏灯,将它送进水中。
众人一直站在岸前,等着那盏后来的灯慢慢汇集而去,聚集在一起的火光亮过了水中之月,星星点点一共六盏。
又在池塘边聊了一会儿,几人才慢慢回自己的房内准备歇下。
回到房内后,昀燚将写好的书信封好,站在窗边默念口诀,随后便飞来一只信鸽。
看见此幕的玄雀,从架子上飞到昀燚肩上,叫了两声。
昀燚手上将信塞到信鸽腿上到竹管内,边说:“送信这种活就不劳烦你了。”
说完话,便将信鸽双手抛向空中,信鸽瞬间便振翅飞远了。
玄雀也在房内飞了两圈,随后落回了高处的架子上。
送完信后,昀燚关上窗,走回床边坐下,开始回想今日经历的一切,无一不惊险,每一步行差踏错都将酿下大祸,此后路途必定只会更加凶险难行,他在心底做好准备,不能再松懈一丝一毫。
思来想去间正要宽衣睡下,不料门外却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昀燚倏然警惕,随后便听门外响起陆府侍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殿下,犯人抓到了,大少爷有请。”
听闻此语,昀燚立时从床边猛然站起,披好外套便开门匆忙随门外侍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