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第24章 魏冬雪

我从来没有这么神情恍惚地迎接一个新的工作日。

即便以前在那个毫无希望的公司里，我都努力认真地去对待着，即便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做，我也会去构思我的作词。

而现在，坐在公交车上的我恍恍惚惚，甚至有了一丝不想工作的想法。

呼，不能这样，选择了就不应该后悔，我要振作才是，工作刚刚上手，做出的东西也得到了认可，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公司里，我对自己失望无比，开始做事的我并没有我在车上下定决心的状态。

走神是经常的，勉强参考着材料做着标书罢了，写错地方甚至总是打错字让我很烦躁，原来我失眠了几乎一夜之后还是无法释怀。

我奋斗的目标是什么？还是一个大的平台，那样我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做出更好的事情，走得更高，脱离低收入。

而我却拒绝了，那我天天下决心奋斗的意义在哪里？为了吸引那样强大的公司招募我，好让我能当面拒绝？

糟糕，越来越消极了，不能这样，我闭上眼睛，然后轻轻的用手按摩着我的眼球。

“累了吗？”

谢新的声音让我停下动作，转眼望了他一眼，满脸担心的样子。

我勉强做出笑容，接着摇头告诉他没事，他也颔首致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公开我们的关系，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所以我们其实在公司并不说话，全部都是微信交流。

他现在这样，也是真的担心吧，我稍稍有点欣慰，但也觉得更加憋屈。

哎，太草率了，我那晚上就应该拒绝他，何必为了要让两个人在一起而赌上自己的职场，想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面，如果只是因为上班看不到对方就感觉疏远，或者见到了优秀的异性同事就移情别恋，那这感情本来就毫无意义，早就应该分手。

“美女，叫一下顺丰，把这个寄走，到付，地址我马上发到群里。”

同事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也立刻应诺，接过东西的时候，同事惊讶地看着我的脸，应该是看出我有黑眼圈了吧。

“哟，怎么啦？没睡好吗？”

有点暧昧的语气，一楼除了我全都是男性，都是销售岗位，谢新虽然做着美工，但要兼任着销售的工作，他们看上去都挺阳光活力，而且都是单身的样子，听说昨晚还一起去喝酒撸串了。

“也没事。”我不想让谢新不高兴，本来也不是很有兴趣向其他人说我的事。

“不会是和男朋友约会的吧？”语气逐渐变得猥琐了，不过也许是同龄人的关系，我并不觉得有多讨厌。

这个话题永远都能牵动男人的心，其他两个准备去拜访客户的同事听到之后也暂时不走了，背着包也停在了前台。

“有男朋友没？这么漂亮肯定有吧？”

看来职场恋爱是太多人的追求，不过也不奇怪，毕业上班了之后，圈子一下就小了，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已经没办法再去吃喝玩乐的地方认识一大片异性，办公室里看到外表性格不错的异性，自然更容易心动。

我不擅长这方面的聊天，只是依旧摇头，不过高跟鞋的声音响起，这次走的很快，人事许倩已经下来了。

“都干什么呢？围在这里。”

那些人马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得出来都挺怕许倩的，我自然也是低着头，赶紧继续做事。

拜访客户的同事全都走了，其他人也回到座位上，但许倩并没有离开，监视一样看着我做着手里的事，这些事对我来说实在是简单，不过是繁琐罢了，并没有出任何差错给她挑出毛病。

“你自己注意点。”

“对不起···”

什么嘛，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怪罪我？而且还是这方面，好像我是在勾引别人一样，你天天那么浓的香水，脸上抹那么白，高跟鞋咯噔咯噔，裙子那么短，弄个带花纹的丝袜，要是你有童夏风的上围估计也是事业线常露。

现在反而觉得我不检点？

“你这做完告诉我，我再布置给你新的。”

一天下来，我被折腾的半死，许倩就像有失忆症一样，每隔两三分钟就问我一次有没有做好，明明都是一些繁琐的事，即便再快的速度也至少要个十分钟以上，我一看到微信图标在闪，或者听到楼上喊我名字，还有那该死的高跟鞋下楼的声音，我就特别的烦躁。

不过不管怎么样，时间都是不会停止的，五点半总算被我熬到了，拜访客户的销售也正巧下班，老板也回来了，于是决定开个会。

只是总结今天跑客户的成果罢了，我和谢新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和那个同样没有出门的销售一起下班，出纳也是一同，不过让我觉得惊讶的是那个许倩也留下来开会了，销售方面的汇报和她有什么关系。

电梯里，我很想问问许倩到底什么来头，因为总觉得许倩会不会是什么关系户，我最讨厌这样的公司了，员工的收入全看上面人的心情，晋升的空间也有限，因为根本做不大。

不过还是没问，销售暂且不说，出纳每天和她同一个办公室，说不定关系挺好，还是不要唐突了。

好沮丧，因为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车站，谢新忽然把我抱住，我不太习惯当街做出这种事情，但此时的我满肚子委屈，有了这个拥抱，我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强行，我终于可以屈服自己的心情了。

软弱的感觉，真好，但越是这样的美好，我就越要坚强。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呢。”

我不喜欢这样，为什么总是那些伤害别人的人不道歉，真心待人的人反而一个劲的对不起。

“要不是我，你就不用来这个地方受气了。”

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我无法去怪罪谢新，因为假如月辉集团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不过是个无业游民罢了，假如我在招聘网站上看到这家公司，说不定我也会投简历的。

“没有的事，你在我身边就行，我们两个互相打气互相努力，以后肯定会让人刮目相看的。”

虽然很想接吻，但这种地方太夸张了，他执意要陪我坐车，我答应了，幸运的是上车之后最后排的两个座位空着的，他坐在我的旁边，一直搂着我的肩膀，而我也轻轻地靠着他的侧脸胸膛，失眠带来的困意报复着我，我终于让自己睡了一会儿。

“好了，我要转车了，你赶紧回去吧，你是反方向，回去更晚了。”

只是骗他罢了，仍旧没有办法告诉他我住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觉得我会看不起他，毕竟他住的地方只是个租金便宜的小单间。

虽然他说不在意多陪我一会儿，但经不住我一直的催促，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过后，他立刻往地铁站跑去了。

有点懵，但马上回过神，抿了抿嘴唇，我稍微有点惊慌，却马上体会到了淡淡的幸福感，也能想象到立刻跑开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惊慌，带着兴奋的笑容？

原来感情不仅仅是阻碍事业的障碍，也可以是奋发努力的动力。

这一夜，我虽然仍旧没怎么睡着，仍然心里隐隐难受着，但比起昨天我多了许多的勇气和信心，我想起我是那个不服输的自己，我就要做得无可挑剔，让那个人事也好老板也好，觉得离开我不行。

新的一天我仿佛重获新生，我感觉我可以直视我的选择了。

到公司了，我继续日常的工作，即便在我看来都是无脑的弱智内容，但也架不住那么多，很快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但渐渐地我也感觉到了奇怪，同事好像都在疏远我，看我的眼神也躲躲闪闪，开门进来之后从没有和我打一声招呼，即便我主动问好，他们也是尬笑点头，然后安静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门外听到了笑声，我知道许倩来了，我本就在用心工作，没有丝毫的改变，也不想去理她，我只要认真做事就行了，认真可以分散我所有的注意力，忙碌会让我没空去理会那些消极的情绪。

果然很开心的样子，推开门的她满脸笑容，我本以为她会立刻上楼，结果她停在我身边了。

“魏冬雪，你上来一趟。”然后径直上楼。

本以为她是又要在我身边监视一会儿挑挑刺，我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这么直接，我暗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应该不至于要教训我吧。

“把门关上。”

并没有在她的办公室，而是在老板的房间，当然了，老板早上几乎不回来，而我看她这么随意，心里默默确定她肯定和老板沾亲带故，说不定还是合伙人。

“许总，什么事？”

虽然我们是平起平坐的职位，那就是没职位，但我愿意自矮一截，并不是大家都是打工人就真的平等了。

“是这样的啊，来我们公司两天了，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工作也感觉都能胜任。”

她叹气一口，“我知道啊，你很优秀呢，不过你在公司应该也感觉到了，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业务，销售出去跑也没什么结果，昨天我们开会也是，拜访的客户没一个有业务。”

我心里一咯噔，这些事情和我说干嘛？我并不参与销售，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不是傻子，我明白这些话中的隐晦。

“许总的意思，是想要辞退我吗？”

“也是为了缩减成本，而且大家都不看好你，老板也不好做。”

我知道这是说辞，同事对我什么态度我太明白了，都是友好的，但这种虚幻的东西都是公司领导一张嘴随便说。

我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却解释不出来任何，我想把心里的愤怒全部骂出来，但却骂不出来任何，我想把心里的憋屈全部抱怨出来，但同样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按照签的那个文件，你在这也就做了两天，工资不好算。”

欺人太甚，但我也没说什么法律法规，没说什么仲裁，只是点头应诺了。

我恨我的心高气傲，不愿意去为这点钱挣得面红耳赤，更不愿意我和公司闹出矛盾而让谢新也在这里混不下去，他是无辜的。

在谢新惊讶的目光中，我拿起自己的水杯和充电器，径自离开了公司，而当我坐上公交车的时候，电话响了。

“怎么了？你辞职了？”

他很焦急，而一直想要哭出声的我却反而镇静了，我不该委屈，当我决定依靠别人的时候，我就应该做好受委屈的准备了。

“公司把我开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让他好好工作，挂了电话。

公交车依旧开着，人依旧很多，因为算起来现在还没九点，很多人正赶着上班，他们一定没想到同坐的车辆里，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吧，她正在归途。

微信响了，谢新发来的，对不起三个字。

“傻瓜，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我给你看个视频，昨天同事录的，你千万不要闹，他也是和我关系好才帮着留意的。”

我同意了，视频发了过来，是他们昨晚开会的视频。

“哟哟哟，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公司都都要围着她转了，平常和我各种关心各种夸的，现在都去找人家了。”

许倩一副阴阳怪气不满意的姿态，这是在说我吧，因为上一句还是老板要销售配合我做标书。

“哪有你漂亮啊。”老板嘻嘻哈哈，其他同事也附和着说许倩漂亮。

许倩哼了一声，“我就不信，要不然把她开了，反正宣传册也做好了，她留着也没用，那点事情随便找个毕业生也能做，还能少点工资。”

老板立刻答应了，然后宣布散会，视频也结束了。

我呆住了，这么儿戏吗？我的一份工作是否存在，就在别人的玩笑之间就定下了？

“谢谢，我知道了，你不用难过，我依然喜欢你的，工作我自己再找。”

他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而我也用亲嘴的表情换来他同样的表情。

开门了，第一次觉得这个大房子让我疲倦的心得到极大的安慰，我甚至想马上到阳光房坐在沙发上好好地睡一觉，仿佛我已经财务自由在养老了。

“你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的三人一个都不少，全都在看电视剧，让我惊讶的是那个智秋云也在，而她告诉我她昨天就辞职了。

“我也一样，辞职了。”

没有办法承认被开除，更没有办法说出是那么可笑的理由被开除，我也如一个正常人一样，说了几句公司多么的垃圾，领导多么的脑残，然后在她们安慰的话语中和她们融入一片，看起了电视剧。

晚上，童夏风随便在微信里发了两个嗲到让我骨头都碎掉的语音，一千多块就从所谓的舔狗身上凑到了，我们在自助餐里好好了地慰劳了自己一顿，嬉笑声频频从我们那一桌发出。

开怀畅饮，当酒喝进了胃里，我感受到从来没有的痛快，我不再反感她们的观点，不再觉得她们的八卦无聊，因为消极面对生活的人，我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个···

我说冬雪，你真的了解自己吗？

我故作坚强，正因为我才是那个最软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