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后,李济和宋淮道两人没有立刻去睡。他们既觉得扈樱和敖仲那么一闹,非常解气;又担心贺璋第二天清醒后恼羞成怒,拉着赵昊轩一起撤资。
也不知赵昊轩最后的话作不作数?
贺璋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大气宽容的人,而且他与赵昊轩的关系铁人尽皆知。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一阵,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敖仲身上。
他的话总该是作数的吧?
“他们喝了多少?”
一顿酒喝得有点懵,李济已经闹不清敖仲和赵昊轩是不是说的醉话。
宋淮道想了想,觉得这两人应该是没醉的。
两人其实也喝了不少,也晕乎乎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最终决定第二天去医院探探口风。
抛开其他,于情于理,也的确该去一趟,毕竟是在一起喝的酒,万一出事一桌人都要负连带责任的。
平时看扈樱和敖仲都是个和善热心的人,没想到翻起脸,都挺狠。
宋淮道感叹:“现在年轻人可真是……”
李济对扈樱的印象一直很好,演技过关、脑子灵活,许多事一点就透。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扈樱和敖仲刚救过人,替自己免了一桩大麻烦。
所以,他又替她说了句话:“也怪他咄咄逼人,换谁都生气。”
他也没说假话,看见贺璋吐血那一刻,他差点儿拍手叫好。
宋淮道也感同身受,连连点头,最后脚下一顿,伸手一抹脸,换了一副严肃庄重模样:“改立场。”
李济也敛了神色,指着他道:“你不演戏,可惜了。”
在宋淮道的“彼此彼此”回击声中,两人踏入了商都人民医院门诊厅。问过导医台后,两人直奔住院大楼。
*
城五是个周全人,早就派人打了招呼。
挂上水后,贺璋没有被孤零零地留在闹哄哄的急诊科,直接被推进了消化内科的单人病房。
安静的病房内,赵昊轩看着慢悠悠地往下滴的药水,没话找话:“这个医院看着又破又旧,这单人病房还算可以。”
贺璋瞪着眼看天花板,不理他。
昨夜散局后,他恍然回神:没有陪着贺璋进医院太没义气。幸好闻经理知情识趣,仿佛知道似的,带着他一起赶到医院。
所以赵昊轩正当心虚兼内疚,对于贺璋的摆脸色完全包容,只默默地陪在一旁,继续看着滴斗里一滴接一滴的药水发呆。
他忙前忙后地乱了一夜,将近天明才靠在陪护床上眯了一会儿,一个梦还没做完就被前来抽血的护士吵醒。
此时一滴滴的水缓慢而匀速,犹如催眠师一般,不多会儿就引得他眼皮直往下落,继而连带着头都有千斤重,慢慢地低了下去。
贺璋虽然瞪着天花板,可余光时不时地偷瞥过来,一眼就发现睡得正香的人。
居然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忘了手上还扎着针,用力一锤床,疼得龇牙咧嘴。
赵昊轩警醒,听见响动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去看输液瓶。
“是不是没了?我帮你叫医生。”
睡迷的眼晚一步清醒,等话说完了才发现输液瓶里还有小半瓶。他尴尬收回想按铃的手,一低头就对上一双喷火的眼,只能嘿嘿傻笑。
“滚!”贺璋怒极。
他一夜未发一言,未进滴水,嗓子干哑,虽然怒吼,声音却很暗哑。赵昊轩竟能没听清,凑近过去,问:“你是渴吗?要喝水?可是医生说你要禁食十二小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喝水,你等一等,我去护士台那里问一下。”
贺璋更是气结,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魂都丢了,心不在焉地杵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找你那魂,你高兴,我高兴省得看见你。”
赵昊轩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话。他知道昨夜的事自己有处理不当之处,也了解贺璋脾气,只得由着他发泄,陪笑道:“怎么会?你才是我兄弟。”
“见色忘义的兄弟吗?”
宣泄的口子一开,贺璋收不住了,难听话滔滔不绝,声音倒是越骂越亮,激动得他自己面色潮红。
赵昊轩虽然有心忍让,可自幼也是养尊处优,哪能养成唾面自干的好性子,听了一会儿后,他的脸色由陪笑渐渐转成面无表情,最后终于道:“你又什么时候想到我?”
贺璋一怔。
轮到赵昊轩指责了:“你与郑霖霖眉来眼去时想过我吗?”
贺璋噎了下,片刻后就理直气壮:“她郑霖霖身上是刻了你的名字了?你有了新欢,还不许我收个旧爱?”
“你有什么喜好,我还不知道?什么抢来的才香,总是你的名言吧?”
贺璋觉得自己很冤,非常愤怒地爆了粗口:“你几个月不联系人,难不成还要人为你守活寡?你哪来的脸?”
“好,不谈郑霖霖。”赵昊轩掷地有声,“就谈扈樱。”
“你明知道我对她……”一谈到这个话题,他就心塞,那张绝美的面容跃然心尖,想忘忘不掉,想要却要不了,他张了张嘴,生硬地咽下几个字,“我那样求你,你呢?你偏偏要针对她?你那时候想过我吗?”
贺璋更冤了,一副好心被作驴肝肺的痛心模样:“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想着让她那穷……”
猛然忆起昨夜的事,他不得不咽下顺口而出的话,囫囵道:“让那个红头发的小子被你比下去,你才有机会。”
赵昊轩“呵呵”一声:“现在呢?”
贺璋哑口,眼神飘忽,瞪眼望输液瓶,可惜输液瓶里仍然是小半瓶,他捶拳暗恨:怎么滴得这么慢?
好在老天似是听见他的心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贺璋如蒙大赦:“肯定是护士来查房了,你还不快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李济和宋淮道两人。
病房里的两人吵架吵得兴起,既没注意音量,更没注意隔墙有耳,完全没发现两位老奸巨猾的人在病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门外的两人听得最后几句心下稍定,脸上的笑更是真心几分。
门内的两人见他二人也是心中一定,有人来打岔总好过话赶话得彻底翻脸强。
李济和宋淮道随大流地拎着果篮鲜花进门,堆着笑一番问候。
这真情实意的问候终于让贺璋心情稍霁。赵昊轩觑着好友脸色,心情也跟着松懈下来,应付了几句。
可贺璋是醉酒进院,几句话说过,免不了会捎带到前一夜的事。
丢了大脸的贺璋转瞬就沉脸道:“我告诉你们,别想着来说和?我跟扈樱和红头发那两个势不两立。”
越说越生气,他捶着床沿大吼着强调:“势不两立!”
激动之下,他忘记了手上正挂着水,这一顿捶床直接将针头捶歪。
又是一顿忙乱,等重新扎针的护士走后,赵昊轩劝他:“别激动,先顾着你自己的身体。”
贺璋也被这一番变故弄得萎靡下来,冷哼道:“我话就放在这儿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这部剧下周就杀青了,此时换女主根本不可能。至于贺璋威胁的撤资,那都是有合同的,想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的资金不过是个零头,只要赵昊轩别动这个念头就行。
李济和宋淮道相视一眼,只顺着赵昊轩的话道:“贺总,我们刚刚问了医生,医生说你好好保养一个月就能彻底恢复了。”
一屋子四个人,有三个人配合默契地转移话题,很快就将这事糊弄过去。
贺璋气结,又吼一声:“你们一个个都被那狐狸精灌了**汤了!”
“是是是。”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自己的那点心思在李济和宋淮道面前肯定遮掩不住,赵昊轩破罐子破摔,只赔笑着,半真半假道,“我就是那《聊斋》里的书生,神魂都被勾走了,病入膏肓已经救不了了。”
竖起大拇指,不太熟练地哄人:“就属你意志最坚定,没有上当受骗。”
这语气让李济和宋淮道更心定几分。
及至赵昊轩送二人出门时,站在电梯厅前,更是给了颗定心丸:“放心,在商言商,我虽来的少,但这部剧质量怎么样我还是有数的,没道理有钱不赚。至于贺璋那里,我去说,说不通,你们也不用急。”
当然是不用急的,两人刚出病房楼大门,就接到了城五的电话,开宗明义第一句就是:“我想做中插广告。”
虽说为万无一失计,中插应该等电视剧确定播出平台后直接与平台谈,但是城五与影视城土地在同一片地界做共事多年,信任土地看剧组的眼光,这种又可以打知名度又可以在龙宫和涂山前卖好的事,真正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电话两头都是圆滑而能言善道,相谈甚欢,热络得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一通电话下来,也确实称兄道弟了,宋淮道收了手机,春风满面:“妥了!城兄下午派人来商谈具体细节。”
李济也很高兴与宋淮道乐呵好半天,最后道:“你还别说,真有几分狐狸精的味道,谁都想帮她。”
这话说得很实在,昨夜酒桌上,众人的确该拦一拦的,可偏偏他们被扈樱那么一扫眼,就纷纷改弦易帜,明着暗着地偏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