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正香时,闹铃突兀地响起,一阵高过一阵。
轻缓悦耳的莺啼陡然变成了公鸡打鸣,正躲在青草间嗅草香的小狐狸被吓得一跃而起,再重重落下。
逼真的下坠感令扈樱陡然睁开眼,听着耳边激昂的起床闹铃愣了足足十秒钟后才一把抓过手机关闭闹铃。
脑子有点懵,时间太短,还没睡够。
到早上参加录制时,没睡够的扈樱仍是晕晕乎乎的。
常客和西梅子一搭一档地解说完规则,扈樱觉得自己更晕了,拽住身边的钟晓楼,真诚地求教:“什么叫每人抽一个地点进入?”
钟晓楼同样迷茫,摊手:“不太明白。”
然后,轮到他发问:“第一名有权换抽签地点是什么意思?”
大眼瞪小眼。
扈樱道:“就是第一名不满意自己的签,可以换别人的签吧。”
这个比自己还晕,扈樱迅速抛开他,转向另一侧,连珠炮似的问:“商姐,你明白吗?难道我们最后都不在一起玩?统共四个人还要分四处地方?”
商汐比她紧张,还没等扈樱开口,已经问:“他们刚刚是不是说今晚还要住在里面?”
两人同时各说各的,谁也没听清。
在一旁的钟晓楼觉得总算遇到个自己会回答的问题了,抢答:“是的,商姐,今晚住在里面。”
蒋许科听懂了商汐的担忧,安慰:“商姐,我查过资料,这里过夜的项目不恐怖。”
“是的,商姐,你放心。”常客在一旁神秘兮兮地搭腔,“我稍微透露一点点,一会儿你们要去的项目是沉浸式角色扮演。”
脑子渐渐清楚了,扈樱猜:“常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从不同的入口进入同一个项目扮演不同的角色?”
“啥?”钟晓楼被其中的“不同”给绕晕了,“啥意思?”
“容我先卖个关子。”常客微笑,尽职地cue流程,“一会儿得出名次就能知道了。”
这个名次当然得靠游戏决出,四个人分别进入密室,按逃出密室的时间长短决定。
四个密室分别是四道门,门口有前情简介,很简:金、境、师、才。
一头雾水。
面面相觑。
唯一例外的是扈樱,她笑:“这是修道四因,说的是修成正果需要的四个条件。”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目光灼灼。
她解释:“金当然是钱,没钱哪能修行;境指的是环境;师就是领入门的师父;才,指天赋,修行必须有天赋,没有天赋再努力也没用。”
通俗易懂,但又不懂。
这跟密室有什么关系?
这点,扈樱也不知,但她想起了敖仲。她与地府不熟,但敖仲应该熟啊,同殿为臣几千年,总该猜出点端倪吧?
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敖仲的身影。
周围密密地绕了一圈工作人员,却没有看见敖仲,也不知他藏在哪里。
众人暗自揣测时,钟晓楼说话了。他脑中的弯弯绕少,随意指了个门:“我进师吧,这个靠我最近,三人行必有我师。”
剩余三人也不头疼了,按着钟晓楼的办法各自进了门。
扈樱进的是境门。
门外阳光灿烂,门内晦暗不明。
乍入黑暗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扈樱只能站立不动。她不由嘀咕一句:“这修行环境可真够差的。”
一个细细的童音附着左耳响起:“帝江帝江。”
另一个尖尖的童音在右耳旁完美接上:“我们给你开七窍,好不好?”
默契得就像一人。
扈樱起先被突兀的声音唬了一跳,听清言语后失笑,一面挥手驱赶贴在耳边的幼童魂,一面等着“帝江”的回答。
哪知耳边的幼童魂都已经飘远了,帝江还是无声无息。
扈樱默念了三十秒,仍然寂静无声得像在虚空中。
她只能猜测这个密室是不是找出帝江在哪里。她仔细回忆进门那一刻外界光线照射进来时看见的场景。
右侧似乎有个半人高的柜子,或是桌子?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如今已经能朦朦胧胧地看出一点轮廓。方才光线照亮的地面似乎平整,但是扈樱也不敢大意,慢慢地试探性的走出第一步。
如此走了数步,正要加快速度,脚掌再次落地时,四周忽然又响起了声音,一个低低的拖长了音的声音:“哎……”
即将落地脚虚虚地点在地板上。扈樱生怕错过了重要提示,立刻全神贯注地去听。
这是个中性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也听不出方位,只是慢悠悠的哎着,拖长的音调差点儿让扈樱以为自己又猜错了,这不过是个无意义的音节。
脚步落下,继续。
那个声音似乎终于想起来下个字该怎么说了,声音略略上扬:“哦……”
扈樱推翻自己的结论,继续侧耳细听。
悠哉哉地拐个弯:“好……”
余韵悠长的叹息:“吧……”
比树懒还慢。
扈樱也慢悠悠的学他说话:“你……不……是……帝……江,是……闪……电……吧?”
哪来的莽夫,不,莽女,不吓得四处乱撞就算了,居然还敢调侃。
声音受不得激,飞快驳道:“你才闪电!我是帝江!帝江!”
扈樱从来都不算老实,一向调皮:“好的,闪电。”
近乎虚无的空间突然起了风,绕着扈樱一圈圈地刮。扈樱不受影响,无视,继续往右侧走去。
风更劲了,甚至隐隐有了呜呜声。
两个童音一起道:“帝江帝江,我们来给你开窍了。”
扈樱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见幼童魂一左一右的拉住一团黑雾。
风渐渐止住,一点点地回归,那团雾愈发浓黑,仿佛能滴下来一般。黑雾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又道:“混……沌……未……开,何……来……闪……电?”
想是故意气扈樱,这次更加拖长了音,比先前还慢。
扈樱已经走到那半人高的柜子旁了,正一个一个的抽屉检查。
上下共八个抽屉都开过一遍后,帝江的那句话才说完。扈樱忙对两幼童魂道:“他都同意了,你们怎么还不给他开窍?”
幼童如梦初醒,忙乒乒乓乓地忙起来。黑雾适时地发出各种声音。
扈樱不为所动,没有抬头,只将他们当作背景音。她在抽屉中找到一盏灯,一张纸。她虽勉强能看见室内轮廓,看字却是不能的,这会儿正忙着怎么打开那盏灯。
灯是古代油灯的造型。扈樱晃一晃灯,没有感觉到里面有液体,举到眼前贴近观察,才发现这是盏现代的灯,用的是电池,放电池的地方却是空的。
还得找电池。
扈樱认命地摸索起来。
背景音中的帝江突然拔高了声音,尖叫一声:“啊……”
他还没忘自己的人设,这声啊一路攀登至顶峰后又慢慢往下溜,最终沉入谷底,气若游丝至安静。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晌后,细细的童音颤抖着喊一声:“帝江。”
尖尖的童音也紧跟着喊一声:“帝江。”
一唱一和似的轮番喊了数声后,童音异口同声:“呀,我们害死了帝江。”
扈樱已经找完了柜子后的整面墙,来到了对门的墙边继续寻找,正一无所获,被尖尖细细的声音吵的心中烦躁:“你们害死了他,还不赶紧找到他肚子里的盘古?”
细细童音“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尖尖童音紧接着:“你还没看遗言呢。”
扈樱扬了扬手中的纸:“遗言?找到盘古就能出去了?”
两幼童魂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两双短短的胖手捂住了嘴。
扈樱笑得友善又亲切,循循善诱:“盘古藏哪儿呢?”
细细童音从指缝中传出:“我才不告诉你。”
尖尖童音又跟上:“才不告诉你要密码!”
“咦?”细细童音转头望同伴,“你告诉她了。”
尖尖童音也转头回望:“我没有。”
扈樱适时开口:“你告诉我密码就是一万八。”
尖尖童音抢先否认道:“我没有,我没有……”
细细童音按住同伴,认同:“对对对,你没有说这个六位数字。”
这个细细童音觉得扈樱太不按常理出牌,提醒她:“你要找电池。”
尖尖童音续:“对,到对面,找电池,读遗言。”说完,才想起似的一把捂住嘴,小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有些慌乱的眼。
扈樱明白了:“密码18000。”
“咔哒”一声,有东西打开,旋即是隆隆的齿轮传送声,绵绵不绝。室内正中间缓缓升起一物。
两个童音震惊地互望,异口同声:“啊!猜对了!”
“我们,”
“快走!”
话音未落,倏忽不见了。
扈樱全副心神都用来盯着中间,没有在意两幼童魂。
盯着的物体渐渐显出原形,足有三米高。齿轮声停止,又是一声咔哒后,平地起了一座地台,地台上一座高大的铜像。
扈樱瞧去。
铜像眼睛处镶了玻璃眼珠,微微反着冷光。铜像仅在下身处铸成草裙,赤身裸足,肌肉虬结,看着甚是强壮。
扈樱想了想,走到对面墙壁仔细打量。这面墙下没有摆任何家具,光秃秃的,只在两边装了两盏壁灯。壁灯高度适中,扈樱踮起脚就能摸到。她在其中一盏壁灯上细细地摸索,终于在灯罩下摸出一节五号电池。如法炮制地在另一盏壁灯中找到第二节电池。
手里的灯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