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公安总医院15楼单人病房,缉毒总队副队长冯贺进了病房,病房里面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早上刚刚被转出加护病房的裴钧。
裴钧只戴了鼻氧,手上的留置针插着针头正在输液,身上的病号服直被系到最上方的一颗扣子,一丝不苟,人靠在仰起45度的病床上被子盖在上腹,连被角都被抻的十分平整,他的面上轮廓深刻,没有言语的时候带着军人所独有的那种的严肃和深沉,点墨一般的眉眼平静地落在床边这人的身上。
冷静,理智没有分毫的病弱感,半点不像一个早上才从加护病房中出来的人,只有那没有血色的薄唇暴露了些他真实的身体状况。
9.13的案件三名绑匪被就地击毙,按规定是需要对案件进行复核的,而一般来说复核人员不能是本部门,所以这一次来的不是刑侦总队的人而是禁毒总队。
冯贺翻开了本子,目光冷厉:
“请你再复述一遍9月13号在废旧水泥厂营救人质的全过程。”
“9月13号,下午6点接到分警台电话出警,对方据报警绑匪有两人,劫持一名13岁的小女孩,我们先试图谈判,但是对方拒绝谈判,精神亢奋,开枪威胁,听枪声是旧版的54,式手,枪,另外两名绑匪持有自制的简单榴,弹装置,现场陷入胶着,那个女孩下腹有一道伤口,未免人质不测,我开枪击毙了挟持她的那名绑匪,绑匪死后身体自燃,先遣组绕后对女孩儿进行援救,另外两名的绑匪身中数枪却几乎感觉不到痛感,精神异常亢奋,我组中有两名警察受伤,在最后的追击过程中,我发现了一名身上裹着淤泥来躲避红外探测装置的第三名绑匪,我开枪击毙了他同时也被他的子,弹击中,他引爆了炸药,那条手臂是我在最后从河里捞上来的。”
裴钧的话音平缓冷静,复述起那一场惊险的营救行动的时候都仿佛在讲述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情绪从始至终都没有片刻的波动。
冯贺本子都没有合上,而是直接再次出声:
“请你再复述一遍。”
这已经是冯贺要求裴钧重复复述的第三遍了,如同审问犯人一样的命令让裴钧的面上冷了下来,冯贺却丝毫不畏惧的直面他的目光,甚至嘴角带上了两分讥讽,病房中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异常紧绷,哪怕掉下一根针都能清晰的听见。
就在一边的副队长想要开口提醒的时候,裴钧的声音响起,他除了面上冷一些之外,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那放才升腾而起的磅礴情绪连一丝被强力镇压的痕迹都找不到,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9月13号,下午6点接到分警台电话出警...”
裴钧平静的开始第三遍陈述,略显气短的声音在病房中流淌而过,与先前的回答丝毫都没有错,三遍,一个字都不差,冯贺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笔。
裴钧注视着冯贺的眼睛,那双黑眸沉的如终年不化的寒冰,纵使烈焰照射也照不到底,语气不带嘲讽却依旧锋利:
“冯贺,在禁毒总队待了几年就让你觉得重复审讯这种伎俩用在我身上会有效了吗?”
冯贺手中的笔尖几乎戳破了笔记本的纸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执着的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只要看见裴钧这目中无人的脸,他心中的火气就永远都无法消妳,他闭了一下眼睛,掩去了眼中其他杂乱的情绪。
“按着你说的,对方整整3个人,都是所谓不知痛觉,顽强的像是机器人一样的战士了?”
冯贺言语中的怀疑和讽刺不加掩饰,梁霄手微微捏紧,裴钧却指示冯贺:
“是不是所谓不知痛觉,这个需要去查,不是吗?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怕这俩人又杠上,副队长赶紧打圆场:
“是,已经派出了刑侦组去带回那已经烧焦的尸首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全部运达医院。”
冯贺出去的时候转过头再看向床上那人,他认识裴钧也有六年多了,他们曾经都在刑侦支队,初见的时候这个人才20出头,强的让人窒息,那枪法比特警的老手都不差,脑子又活,在刑侦支队几乎是人人都称赞的后辈,但是强的人若是自负就是害人害己,他捏紧了拳头出去,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蹲在护士站奉命‘把守’的杨聪看见有人出来立刻翻出手机一溜的消息发了过去:
“师傅,两名目标已经从裴队病房出来了,面色凝重,看来聊的不是太愉快。”
白子涵连轴转了快三天,今天才在休息室捞着了一会儿睡觉的时间,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将他惊醒,看见手机上那一串的字他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他这两天打听了些冯贺的消息,对他和裴钧之间那所谓‘不对付’的传闻心中有了些猜测,他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历史何其的相似啊。
三分钟后一身白大褂的白主任出现在了护士站,抬手敲了一下一脸八卦等他来的杨聪的头:
“两名目标?叫你少看点儿警匪片的。”
话音落下他手随意一抬:
“你们几个扎针不过关的昨天被护士长训了吧?”
护士站新来的实习护士都是大四的学生,这里是公安总医院,全靠每年警察哥哥体检来练手,可惜今年体检已经过去了,这一批小护士没赶上,昨天有几个技术不过关的被护士长训了,白子涵平常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有三个小护士弱弱举起了手,白主任手一摆:
“跟我来。”
三个小护士像是三个小兔子一样跟着白子涵进了裴队的病房,白子涵翻看了一个小护士递过来的今早查的血项,不得不说这人的身体素质是真不错,指标都在控制范围内,肺出血的情况扛了三天还真就给扛过去了。
裴钧正单手画着平板,平板上面不出意外显示的正是那废旧水泥厂的地图,白子涵抬手就将平板抽走,裴钧倒是也没有反抗,只是微微挑眉。
“还有六个袋子要吊,用一只手太慢了,你们三个扎针不过关的,过来吧,扎右手。”
三个实习生都有些踌躇不前,这人是特勤刑侦支队的队长啊,受伤那天那走廊的壮观景象他们都还记得呢,想想他手下的那些刺头,拿他练手?她们还能活着出去吗?白子涵回头一摆手:
“站着做什么?裴队为人民服务不会怪罪你们的,就你们那小针眼还能让肺出血都叫嚣着出加护病房的敢死队长看在眼里了?”
裴钧盯了白子涵一眼,懒得和他这行为做计较,看了一下那几个有些踌躇不敢上前的小护士将手臂抬了起来,白子涵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着越紧张发挥越失常的实习护士,生生扎了五针才进去,战战兢兢地告退了。
病房门被关上,裴钧看向了白子涵:
“那手臂血项化验你都看过了?确定没有异常?”
白子涵知道裴钧还是笃定那些人的身上一定会有异常了。
“如果你指的是有人用药来达到这种效果的话,我只能说暂时还没有异常。”
裴钧眼神一眯:
“暂时?”
“是的,暂时,要知道现在药品的花样多的很,不排除已经在体内分解的可能,当然,我现在更倾向于那人是本身的染色体失常导致的失痛症,但是这种病的发病率极低,我至今还没见过一个病例,这种病是先天性的,由于5号染色体异常引起的天生无痛觉的病症,和你描述的在绑架现场见到的情况十分相似,但是具体是不是,只能等明天的染色体检验结果。”
裴钧很快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你是说这种病的发病率很低,低到多少?”
白子涵面露难色,裴钧一挑眉:
“你不知道。”
白子涵白了他一眼:
“这种病是先天性的基因疾病,发病率很低,文献也不多,对于发病率这样确切的数字没有准确的测算,你就只需要知道少就可以了,而且患上这种病的人能平安长大成人都是一大关,想要成长成你遇到的那种武装分子,那几乎是难上天。”
先天无痛症不会影响一个人的生长发育和智力,但是人对痛觉没有丝毫的感知也就意味着他对很多危险都没有敬畏和预判,小问题拖成大问题,就他现在所查到的文献当中有几例都是因为外伤引起的感染和并发症而去世的,想要成为能够正面和刑警硬碰硬的对手,还没在残酷的训练中死去,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裴钧沉默了一下,他明白了白子涵的意思,一个发病率极低的疾病,碰到一个人都是难得,何况这一碰就是三个高手?
晚上八点钟小护士路过裴钧病房的时候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内关着灯,她以为里面的人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进去准备记录一下血压,但是进去才发现,那被子里卷着的是衣服,床上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慌张的出去,却还没有来得及叫人就撞到了白子涵的身上:
“白,白主任,裴队他不见了。”
这病房是她负责的,她刚才就吃了一个外卖的功夫,真是没见到什么人出去啊,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小姑娘都快急哭了,白子涵瞥了一眼屋里,拍了拍她:
“你正常去护士站,我去找,肯定没走远。”
白子涵看了推门进了病房,看了一眼那虚掩主的窗户血压都跟着往上狂飙:
“作什么大死。”
他在脑海里缕了一下,裴钧这个时候能去的也就两个地方,他快步到了十六床的病房,果然那个背对着床的身影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越狱犯?
病房中,宋皓看着刚刚从窗户进来的人整个人都震惊完了,甚至都忘了反应,胸口的剧痛让裴钧的脸色惨白,那一个离主动脉仅仅1cm的子弹和一个大手术还是给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和伤害,额角和脖颈都沁出了虚汗,身上的病号服微微潮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寒的刺骨,裴钧的呼吸短蹙,这种伴随呼吸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但是这微表情也只持续了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就被隐去。
“队长。”
宋皓立刻就要下床,裴钧一抬手,那是一个制止性的指令,宋皓下意识地止住了动作,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这几天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裴钧挡在他面前倒下的画面。
裴钧的眼里不揉沙子,能进特勤支队实习,宋皓的素质要有多优秀这不言而喻,23岁是心比天高的年纪,是一个充满热血又激昂澎湃的年纪,宋皓这样的警察,放在哪个警校都是顶尖的,但是这一切的骄傲似乎都被那一枪给打散了,刘记的怒骂让他抬不起头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队里的同事,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裴钧。
“队长,你怎么来了?”
裴钧手撑着窗台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胸口的闷痛让他还是妥协似的微微弯了一点儿身子,他能感觉到胸前纱布微微湿润,那黏腻的感觉他一点儿都不陌生,那是血液贴在身上的感觉,他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沙发中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在平常考教的时候一样,半晌他沉着出声,依旧是和往常并无分别的刚硬:
“这一次的任务总结不必手写了,现在说给我听。”
裴钧的情绪是真稳定
今晚没有停尸间的戏份,明天尽量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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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觉得重复审讯这样的伎俩在我身上会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