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我是清冷挂的啊 第52章 万年前

“慕容泽，参见将军。”

程弦抬了抬手，在上首坐下，慕容宁把玩着一把扇子，淡淡地看着她弟弟。

“我要走了。”程弦直接地说：“你不必被一纸婚约困住，我已经下了令，你恢复自由身了，可以和选择你心怡的人结亲。”

慕容泽僵住了，猛地抬头看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失落。

他容貌冠绝京城，但出身不高，只是慕容家的庶子，所以他千方百计想要为自己攀一门好亲事。

当年独孤止凯旋回京，他故意设计了那场救美的风月雅事，结果也如他所愿，他被赐为独孤止的侍郎，独孤止也对他青睐有加，十分爱慕。

可是，现在他抬起头，望着她那古井无波的眼睛。她的话里没有一丝留恋，像个真正的帝王那样冷酷、漠然。

在这样的目光下，慕容宁泽忽然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如坠冰窟。

他忽然想到一个十分可怕的真相。

他少时就以容貌才学闻名，这些年求亲、向他表露爱意的贵女数不胜数，她们的眼神或十分痴迷，或欣赏审视，或占有欲强烈。

善意的，恶意的，从来都是有情绪的。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一个杯子，一个茶壶，一棵树。

无一丝多余的情感。

那绝不是有爱慕之情的眼睛。

难道，从始至终，她都知道自己的算计，冷眼看着他表演，配合他做戏？

慕容泽的脸烧起来，而后变的惨白。

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还暗暗嘲笑她在战场上睥睨一切，情场上却是栽到他手里了。

原来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可笑至极，自大至极。

程弦纳闷地看下面的人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抬起头来时，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哀怨和自嘲。

程弦一震，总感觉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慕容泽弱柳扶风地伏下身，落下泪来，说：“将军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泽感激不尽。只是将军难道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泽动一点心吗，哪怕一点？”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提起衣袍膝行几步，宽大袍子空空荡荡，衣襟交领微微松散，露出白皙的锁骨。

他眼尾发红，薄薄的皮肤掩不住鼻尖，眉心的薄红，惨然一笑：“往日种种，对将军皆是不敬。泽如今才明白过来，自己有多可笑。泽不求将军垂怜，只想问一问，将军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程弦愣住了，以隐晦的眼神求助慕容宁，可恨慕容宁抱臂看戏，饶有兴致，见她看过开，挑了挑眉，一脸“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几秒过去，慕容泽挺起的腰松懈下来，一只手发着抖撑着地，轻声道：“谢谢将军，是泽痴心妄想了。”

程弦看着他落寂地叩首，转身跌跌撞撞离开，有些不忍，说：“慕容泽……”

慕容泽猛地转身，程弦抠了抠扶手，不知道说什么，绷着脸：“再见。”

慕容宁差点笑喷，气息都紊乱了下，瞪着程弦。

人走了，程弦抱怨道：“你怎么回事，要你有何用。”

慕容宁笑了好一会，半晌直起腰来，一只手点了点程弦，意味深长：“你啊你啊，我这个庶弟从小心眼子就多，我看着他糊弄了一个又一个京中贵女，我知道，但从来不说。他能得到利益，那也是他的本事，如今看来，是在你这碰壁了。”

……

程弦告别了独孤族人，踏上前往边境的路。

没有人问她去做什么，程弦在京中一系列安排，隐隐透露出诀别的意思。独孤氏都是聪明人，她来历诡异、不同于独孤族一脉相承的力量，从来没有人询问，包括老祖母。

新皇送她，站在城墙上，默默说了声：“再见了，族姐。”她的目光向南飘远，眼中渐渐燃气复仇的火焰。

独孤军枉死，独孤氏几乎灭族，族姐受制于炎阳帝姬，使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被逼造反。

一件件仇，她都会向炎阳帝国讨回来，用炎阳的血，洗刷耻辱！

……

京城渐渐远去，白雾怪颇为激动，它五百年道行，服用童女童男后一朝就可突破此间桎梏，等他修炼人身，整个北冰帝国无人能抵挡它，整个北冰的人，它都要吃了！

程弦飞速往北灵江而去，她派了军队去收复北灵以南的五城。白雾怪赞赏道：“不错，那里打起来了丢几个童女童男很正常，没有人会发现是你做的。”

前方是一片森林，程弦停下，悠然走进去。

白雾怪着急道：“别停啊，待会儿赶不上大军了，你……”

它的声音突然卡住了，紧接着变的尖锐和疯狂：“独孤止！你在干什么！”

程弦一笑，森森白牙露出来：“我在杀我自己啊。”

程弦的灵力化刃，穿过了全身各大要害处。

白雾怪陡然明白过来：“你！你根本没打算去北灵五城！你发道心誓言就存了死志！你竟然为了一群死孩子要自绝！你这个蠢货！”

程弦摇头，她唇角溢出鲜血，面色苍白，但神情却是愉悦的：“谁说的？老怪，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独孤止，哈哈，独孤止发道心誓和我程弦有什么关系？”

白雾怪大吃一惊，抬头一看，果然她毁约了，天空也没有雷劫，当即气的吱哇乱叫，恨不得嚼碎她的骨头：“你是哪里的野鬼？毁人道行，有损阴德！”

程弦一摊手：“第一，我不是鬼。第二，你不是人。我程弦是个正义的人，你要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有损阴德，既然如此，和我一起消失吧。”

白雾怪嗤笑：“就凭你？我气化雾五百年道行，你死了，我自然有下一个人选，总有人愿意和我交易！”

说着，它感到程弦气息越发微弱，立即要从她身体里出来，却惊骇的发现，它出不来了！

“独孤止！你用了什么邪恶的法术！放我出去！你要死别拉着我！”

白雾怪疯狂的在程弦脑子里大喊，它用尽全身解数想出去，但如同被粘鼠板粘住的老鼠，越挣扎粘的越牢。

更另它恐惧的是，它的本源联同程弦的生命一起在流逝。

程弦笑了笑：“都说了我叫程弦。如果不能拉你一起死我还死什么死啊，你这个蠢货。”

程弦靠着树缓缓滑下去，白雾怪绝望的怒吼离她越来越远，意识仿佛陷入一片冰冷的海洋之中，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着她，头顶的光晕越来越暗，她不断下沉，不知何时彻底失去意识。

……

神殿之中，玄色衣袍人支起头，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床上的程弦。

程弦睁眼，一骨碌坐起来，柔软的杯子从她身上滑下来，堆在腿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程弦坐在床上，玄衣人坐在椅子上。程弦决定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嗨。”

程弦道：“我这算是通过考验了？独孤将军？”

玄色衣袍之人没否认。

独孤止冷冷道：“你这么自信？”

程弦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起腿，头头是道的说：“你看，首先呢，我从幻境里出来了，没死也没困在里面，这至少说明你没有恶意吧。”

程弦捞了个枕头抱在怀里，胳膊压在上面：“其次呢，你虽然对我说话冷冷的，眼神也冷冷的，但我两次醒来都是在床上，舒舒服服的，这是你的床吗，谢谢啊，没让我躺在地上。”

独孤止也不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程弦回以礼貌微笑：“可以再问一下吗独孤将军，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是选了炎阳帝姬还是气化雾？”

独孤止如一尊佛像般纹丝不动，她冰封的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我不像你能等这么长时间。我选了炎阳帝姬，她派兵替我把北冰覆灭，封我为王，不过百年后，我把她杀了，把炎阳皇室灭了，北冰，炎阳，尽归我手。”

程弦竖起大拇指：“独孤将军，你特别厉害。”

炎阳帝姬封她为王，未尝没有变相控制她的意思，她在炎阳帝姬眼皮子底下还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可能还要和炎阳人周旋，来往，此人心智之坚定，意志之顽强，手段之了的，远非常人所能及。

独孤止说：“气化雾是个大问题，它出世蛊惑了一批城主，北冰南部乱了十年，后来我花了很大代价才压制住它。”

她打量着程弦：“如果我当初选择了你这条路，大概会少死很多人。不过，如果这不是幻境，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以身做局，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不像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很愚蠢的事情吗？”

程弦挠挠头，莫名其妙：“谢谢夸奖。那个，我这算通过考验了吧？你能不能放我走，外面还有人在等我呢。”

“急什么。”独孤止拢了拢袖子，慢条斯理站起身，身后暗红色铁链发出金属摩擦的钝声，她的黑眸悄然发生变化，血红占领瞳孔，诡谲近妖。

大殿光线骤然灰暗，危险的气息弥漫，程弦动动脚，发现她像是被沾住了，四周没有强者的威压，但仿佛一股虚空中的力量压制了她，一动也动不了。

“有话好好说啊前辈。”程弦后背渗出冷汗，略感棘手。

独孤止突然说：“你知道我是被谁关在这的吗？”

程弦一愣，扫过她身后的狰狞铁链。独孤止出身高贵，又是个骄傲的主，在过去的幻境中，她可是连白雾怪都等不到，就悍然北上造反了，其中果决狠辣，不是程弦能想像到的。

天资、心性都是顶级，谁能把她锁在这里让她万年不入轮回？这是有多恨？

程弦思索着，猜道：“神皇？”

“没错。”独孤止说：“万年前，她炼化了陨铁，打入我的识海中，把我囚禁在这里，灵魂都不能转世，一万年，我都在这个宫殿游荡。蚀骨之痛日日夜夜啃食着我……”现在看来，天不绝我独孤止！”

她癫狂大笑起来，磅礴的魔气肆虐，魔气匍匐着，从她脚边旋转上升，暗红色的玄衣从下到上，渐渐萦绕黑气，直到彻底染色。

她森森笑着，细小的魔纹爬上脸侧，她的血红瞳孔不断急剧放大缩小，像有万花筒在绽放，诡谲森然：“我独孤止以铁血手段统治了北冰和炎阳，我以为，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打败我！直到她的出现。”

“万年前，天幕撕裂，异族入侵。土地上到处烧起永不熄灭的黑焱，战火蔓延到每一块土地，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的国家几乎变成一片火海，我耗费百年建成的城市灰飞烟灭。我拼尽全力也挡不住异族的攻击，我的臣子一个个冲上去自爆，恳求我快走，可是我做不到。独孤军死伤殆尽，百年前的噩梦重演，劫数仿佛诅咒，再次应验到了独孤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