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褚握回过头去,他没看到阿狸把从石碑上倒下来的八郎推开一幕,而是亲眼目睹了妹妹一头撞在石碑上,当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一把冲过去将妹妹抱起来,见阿狸额头上冒着血渍,往日白白净净的脸上还沾着泥灰,小小的人儿看着可怜极了,小男子汉的眼泪立马憋不住了,看见旁边趴着的八弟,怒气冲冲道:“褚瑾你这双招子是摆设的吗?阿狸都撞到石头上了,也不挡一下!趴着干嘛?!起来回家去找阿娘啊!”
八郎不知道为何趴在那一动不动的,听见七郎的话也不带动弹的,七郎被唬了一跳,以为他也受了伤,就要去翻他,阿狸出声拦道,“七哥,别动,让八哥缓缓吧。”
七郎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自家那倒霉弟弟突然抱住阿狸的腿,嗷嗷大嚎:“哇!阿狸,差、差点我就死了!”
阿狸:……虽然但是,八哥你晃得哭得我头晕。
一起出来探险的小郎君都面带不安地围上来,眼看八郎是软了腿没法动了,七郎拜托了夏侯生回褚府去找大人和疾医。他不知道阿狸伤得重不重,不敢随意搬动她。
夏侯生见阿狸额头见血,吓得赶紧拔腿就跑。荀家的小幺孙大名荀沅,今年才八岁,荀府比褚府近,他想了想,也蹬蹬蹬跑出院外。也是他运气好,拐个弯就见到大道上一辆打着荀氏家徽旗号的青皮马车。若不是那独一无二的家徽,瞧着跟其他马车也没甚区别,低调极了。他也没仔细瞧清家徽上还绣着暗纹青莲,就大喊着拦下马车。
车夫显然是个身手好的,面上没有丝毫惊慌,悠悠稳稳停住车马,朝荀沅高声问道:“沅郎何事惊慌?”荀沅这才发现赶车的是三叔身边的忠仆荀放,那马车里头的岂不是就是在外游学三年未归的三叔了?
荀沅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叔叔多少有些畏惧,但还是迟疑地开口,“褚家的小娘子撞到头了,还请放叔帮忙送回褚府。”
荀放朝车里人低声问了句,就见马车门帘上青色的绉纱被一双指骨分明的大手撩起,一双乌履踏出,白袍的衣袂洒落,堆积在一处,马车的主人徐徐下车来。
荀沅被长者的气势压着,愣是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同其对视,只匆忙低下头来,行礼:“侄儿问三叔安。”
“带路。”年轻的郎君声音低沉如击磬。
阿狸闭着眼,她这会有些头昏脑涨,恶心发呕,兴许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该是无碍的,倒是身边这位劫后余生哭得停不下来的小郎君需要点心理辅导。
“八哥……”
“阿、阿狸我在这呢。”
“你别哭了,你不是常说我是仙童转世,有仙童保佑你,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八郎褚瑾还在抽抽,听到这还不忘回妹妹,“真、真的吗?那阿狸以后不会还要回天上吧?呜呜呜我不要阿狸走!”
阿狸:“……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旁边有年轻公子低笑出声,阿狸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逝去的形象,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那在下,便冒犯仙女了。”
阿狸:……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揶揄我。
算了算了,我闭着眼呢,权当本人不在。
阿狸被抱到一辆马车上,两个哥哥也一同爬上了车,其他小郎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娘。马车里熏有安神的香,香气弥漫,带有丝丝清凉的气息,舒缓了阿狸的头晕之症。她想这位过路的好心公子定是位有钱的世家子,才熏得起这般贵的香。
马车辘辘,往褚府走。闯了祸的双胞胎这时候才意识到此番回到家,怕是要被全家轮番上阵把屁股打烂。毕竟甩开下仆,偷偷把阿狸带出来玩,还让阿狸伤成这般凄惨模样,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双胞胎到底还是小孩子,平日里没闯过这么大的祸,这会儿紧张得直碎碎念。
这个指着阿狸额头的伤口,仿佛天塌了一样:“我家阿狸以后破相了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那个便抱着妹妹的头泪汪汪发誓:“阿狸都是为了救我,阿狸以后不嫁人,哥哥养你一辈子!”
阿狸无语地听着两个哥哥犯蠢,为了避免褚家风评被害,赶紧道:“‘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讁。’两位阿兄不必忧心,吾容貌之瑕不移吾之志也。”
对于其他女郎,若是脸上破了相,那确实是天崩地裂之事,毕竟女子容貌事关必未来婚嫁,而婚嫁又是女子一生头等大事。但阿狸接受过后世现代文明的教育和熏陶,她心怀远志,婚配反倒只是锦上添花之事。哪怕最后额头留了一道疤,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道疤换亲人的一条命,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好一个不移吾志。”那好心的贵公子轻声赞了一句,却未再多说什么,因为褚府也到了。
回去的路上,荀放有些不解地问自家主子,“主子,褚家与荀家在朝中乃不同阵营,时有倾轧,荀氏也素与褚家不甚亲近,为何您还让我将生肌膏送给褚家的小郎君?”生肌膏乃荀氏秘药,有祛疤不留痕之奇效。由于所用皆珍贵药材,轻易不给外人。
被唤作主子的男子其实不过十五年华,“褚氏女年纪虽小,却有远志,虽为女儿身,却有儿郎心。美玉有瑕固然不掩其瑜,但美玉无瑕,岂不甚美?”
荀放悟了,不关什么朝堂局势,就是主子欣赏人家小女郎,觉得人家小小年纪,天资聪颖,才出手相帮。
“回头跟大哥说一声,四郎也该管教管教了。”
“诺。”
荀沅:……我干啥了都就该受管教了?
阿狸头上包着纱布,坐在榻上剥瓜子,剥了壳也不自个吃,频伽这只小黄莺在旁边一嘴啄一个,吃得起劲,还不忘转播八卦,“七傻八傻被你阿父脱了裤子,啪啪啪就打,一边打一边叫,那破锣嗓子跟鸭子似的,难听死鸟了。”
“哦对了,八傻打得最重,是你四哥下手打的,那力气可比你阿父这种书生厉害多了!打完正院那边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老夫人和老大人罚这俩傻子去跪祠堂。不过阿狸你放心,你娘后来有让看完你的疾医顺道去帮忙给他俩上了药,所以这会俩人还活蹦乱跳地趴在地上抄经书呢。”
阿狸听到两人没有什么大事,也就不管阿父阿娘怎么罚他们,两个小哥有时行事太过大胆草率,趁没有捅破天前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这会她正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这两日躺在床上养病,回想起当日那一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正犹豫要不要跟阿父提起。
“阿狸在愁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阿狸猛然抬头,看见眼前三人,顿时惊喜道:“大哥、二哥、三哥!”
只见眼前三位郎君,皆长身玉立,龙章凤姿,为首的一身正直古板,一左一右却是一温润如玉一泠然如冰,三人气质虽有不同,但看向阿狸的眼神却都是一样的温暖充满怜爱。
阿狸:……唉,若不是德国骨科要不得,这三个男神哥哥我真的都可以!
荀氏公子:嗯?
阿狸理不直气也壮:……那我今日不是没睁眼嘛!
今日大姨妈来了,躺床上了,晚了一点,够满呐塞恩~还有,晚安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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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谁家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