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 北城城内几乎空了。
大部分的外来务工人员都赶着回家过年了,现在留在北城的大部分都是当地人。
晚上来医院的人,并不是很多。
冷白色的灯光, 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给医院平添了几分宁静。
宋瑜是第一次到沈云庭工作的医院来。
她没来过,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诊室, 便直接联系了沈云庭,问他在哪里。
沈云庭微微愣住, 他没有想到宋瑜竟然会找到医院里来。
他以前是开过玩笑,让宋瑜可以到医院来找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宋瑜真的来了。
他报了诊室的名称, 告诉了宋瑜的位置, 心中荡起了些许的涟漪。
“谁要来了?居然这么高兴?”林伟那边没什么病人, 闲得慌,便到沈云庭这边来转悠。
“有人给我送夜宵。”沈云庭掀起眼皮, 语气不咸不淡,眼底却泄出了笑意。
“是不是你那相亲对象, ”大晚上的, 送饭过来, 肯定非亲既故。
沈云庭的家人不太可能, 想想也就是沈云庭的相亲对象。
林伟好奇这件事情很久了,他特别想知道, 沈云庭的相亲对象长什么样。
沈云庭在院里也算是一枚院草,他想看看, 高冷矜贵的沈医生, 到底是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
宋瑜从大门进来,直接上了二楼。
她走了一路,一个一个诊室找, 小心翼翼的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沈云庭的诊室。
她先敲了敲门。
林伟起身,抢先开了门。
林伟看到宋瑜的第一眼,眼睛差点瞪直了。
“嗨,你好,我是沈云庭的同事林伟。”见到美女,林伟狂喜,他心里嘀咕着,怪不得,沈云庭在院里面,就从来没见过他亲近过哪个女人。
他这身边有了个天仙一样的美女,其他人是看不上。
林伟可不敢搅乱他们的好事,赶紧找了个理由,就出去了。
屋子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瑜挺尴尬的,她把饭盒搁到沈云庭的桌子上。
“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替我谢谢阿姨。”沈云庭眼底噙着笑。
“你坐。”沈云庭指着边上的位子,让宋瑜坐下来。
他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头温暖。
漫漫长夜,喜欢的人特地来找他,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从桌子里面取出了两个塑料杯,他转头问宋瑜,要咖啡还是茶。
宋瑜这段时间日夜颠倒,白天睡的时间长,导致晚上都睡不着,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喝白开水。
宋瑜看着沈云庭的办公位,干净整洁,有条不紊,就跟他车子里的东西一样,干净整洁,找不出一丝灰尘来。
“值夜班挺辛苦的,”宋瑜没话找话。
她虽然没有值过大夜班,但有的时候,拍摄活动也会进行到半夜三更才能回去。
她眼皮都快塌下来了。
值一夜的班,那不得困死。
“习惯了就好,后半夜还是可以眯一会儿的。”沈云庭来医院也不是一两年了,相比头几年刚进医院的时候,他现在值夜班的次数已经很少了。
这次院里排班,优先让家在外地的医生回家,本地的医生则轮流值班。
今天刚好排到他。
“那也很辛苦,”宋瑜笑了下。
宋瑜今天来送个饭,主要是被父母逼得急了,不得已才来,把任务完成了,她就想赶紧回去。
“我在这,好像打扰到你的工作了,那我就回去了,”宋瑜起身,拎着包想要走,沈云庭却在后面叫住了她。
“我现在不忙,可以聊一会儿。”
沈云庭想跟她聊,但是宋瑜并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聊天。
今天,她从谢北辰那边得到的信息太大,还没缓过神来。
现在见到沈云庭,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总感觉没法正视沈云庭,心里头愧疚。
“你在工作,”宋瑜找借口。
“现在没有看诊的病人?”沈云庭解释。
沈云庭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宋瑜,目光澄澈干净。
四目相对,宋瑜撇开了视线。
“那我就坐一会儿。”宋瑜又坐了下来。
她端着纸杯,小口抿了杯茶,睫毛轻颤。
宋瑜的抗拒,让沈云庭心里都有点失落。
他看得出来,宋瑜并不想待在这里。
“大年初一,我家不走亲戚,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沈云庭提出这件事儿,是想早点上宋瑜家的门。
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期间,闲了几天。
他想去宋家拜个年,和叔叔阿姨见个面,顺便带宋瑜去郊外逛逛。
宋瑜一听沈云庭要到她家里面去,顿时就有点慌。
她能感觉的出来,沈云庭挺想跟她结婚的。
正是因为对方太过于真诚,宋瑜反而有点害怕。
她的指尖摩挲着杯子的边缘,尴尬笑了一下,“那天我好像没时间。”
大年初一,按照北城人家的习俗,很少走亲戚的。
沈云庭听的出,宋瑜不想让他上门。
他的脑子里面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情。
他的手指按着桌子的边缘,指节修长而苍白。
他不傻,似乎明白了什么。
都是成年人,沈云庭觉得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而且沈云庭并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他表情平静,眸色渐沉,忽的对宋瑜说,“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我想问问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宋瑜没想到沈云庭突然会说这话,她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
她沉默了片刻,把水杯搁在一边,两只手攥在一起,搁在裙子上。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跟沈云庭坦白。
她幽幽道,“我觉得你很好,但是,很抱歉,我们不适合。”
宋瑜以为沈云庭听到这话,不说是生气,那肯定会冷漠对她。
毕竟,沈云庭在她身上也花了时间心思。
当初,她也说好了,两个人试一试。
而恋情还没有真正开始,她就直接拒绝了沈云庭。
这让沈云庭之前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对不起,”宋瑜垂下眼帘,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云庭的心里面,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但他依旧维持着面上的风度,沈云庭低下声音,对宋瑜说道,“感情这个事,没有谁对谁错之说,若是你不想,就算了。”
他们随后又简单聊了会儿,随后有个病人上进来,宋瑜正好有了理由出去。
他下了楼,去了停车场,转头看着医院大楼灯光亮的地方,抿直了唇角。
宋瑜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开着车在路上瞎晃悠。
快过年的马路宽敞车又少,尤其这个点儿,路上都没什么车,对于她这个新手而言,这个时间点开车最为顺手。
她沿着马路随便开,不知怎么的,就开到了陈氏集团的总部。
她把车子停路边,降落车窗,冷风送了进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抬起眼帘,看向了陈氏集团总部的大楼。
在最顶端,有一处灯光还在亮着,也不知道那里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下班。
宋瑜在大楼下面待了好一会儿。
她没上去,也没告诉陈景延。
许久,她才发动汽车的引擎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父母就把宋瑜叫起来了,无外乎就是问关于昨晚的事儿。
宋瑜没说话,宋家父母也没追问,但是说了其他的事情。
宋母坐在床边上,掀开她的被窝把人扯起来。
“过几天,你把那云庭叫到家里面来吃顿饭。”宋家父母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
正好家里过年,有个由头,可以让宋瑜把沈云庭叫到家里面来聚聚。
饭桌上,有些事情都好谈。
“他不会来的,”宋瑜语气肯定。
“怎么就不回来了?”宋母面色微沉,她想了想,猜测道,“难道他过年期间,要加班?”
宋瑜实在是不想让自家的父母再掺和这件事情了,省得到时候两家都难堪。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们俩关系到此为止了,不会再继续了,”宋瑜跟母亲解释。
“什么,你要跟他分了?”宋母惊讶道。
她当即拍了一下宋瑜的手。
“妈,你打的好疼,”宋瑜摸了摸被打痛的手面,心里头委屈。
“你这还叫疼啊?我的心才疼呢,”宋母满脸的不乐意,板着一张脸,嘴上又开始絮絮叨叨。“云庭长得帅,家里的也不错,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他很好,但是,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宋瑜慢吞吞解释。
“什么叫没感觉?我看你们两个处的挺好的。”宋母没觉得两个人相处有问题,反倒是觉得他两的脾气性格都挺配。
两个人要是结婚了,肯定没有架吵。
在宋母看来,这结婚之后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和云庭在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宋母苦口婆心劝道。
毕竟,她对现在小年轻的什么情情爱爱,无法理解。
她觉得,结婚就是过日子,到最后就是亲情,那些情啊爱啊,时间长了,早就没了。
所以,宋母才会觉得沈云庭更适合宋瑜。
宋母分析的头头是道,在口才上,宋瑜自是比不上当教授多年的宋母。
但是,这是她的人生。
“我就是不喜欢,”宋瑜没了困意,从床上爬起来,她披着了外套,偏过头,目光坚定。
“你这孩子,”宋母拿自家的女儿简直没有办法,只好出去和宋父唠叨。
宋瑜在家里面闷得慌,家里面现在乌烟瘴气的,气氛尴尬,宋瑜只好出去找了一家咖啡厅,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去。
顾漫也在北城,所以宋瑜跟顾漫打了通电话。
没一会儿,顾漫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她穿着黑色小皮衣,紧身黑裤,戴着墨镜,一进来,店里的小哥就盯着她看。
顾漫点了杯摩卡,坐在宋瑜的对面。
她在来的路上,就听宋瑜说了事情。
“你真的不考虑沈云庭了?”顾漫是知道这两个人感情进展有点慢,但没想到,宋瑜做决定这么快。
“其实你们可以再继续接触一段时间,”虽然沈云庭的工作很忙,也没什么时候陪宋瑜,但是顾漫还是觉得沈云庭挺不错的。
不管怎么说,沈云庭工作稳定,温柔体贴,也没犯什么错,宋瑜突然给人发了好人卡,有点不近人情。
宋瑜用小汤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她眸色沉沉,心情复杂。
“其实,一开始我也想和沈云庭试试,只是,我知道了些事儿,这心情,就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般平静了。”
“什么事儿啊?”顾漫最近在家里住,也不知道宋瑜这边出了事情。
宋瑜把从谢北辰那边得到的信息,告诉了顾漫。
顾漫听完,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宋瑜。
“不会吧,陈景延那个人,会做到这种地步?”
宋瑜呷了口咖啡,点点头。
咖啡的苦涩味在舌尖弥漫,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从里到外都是苦的。
她想了很长时间,回忆了以前的点点滴滴。
其实,陈景延也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不喜欢她。
只是他表现的太过于霸道强硬,只是想把她圈在他的世界里面。
“你还喜欢他,”顾漫小心翼翼的问她。
咖啡馆里面,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宋瑜干净精致的脸上,她的眸中有点点星光。
她的指尖在桌子上滑动,最后,她抬起眼帘和顾漫对望。
“也许吧,”这次,宋瑜没有在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她单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着。
她想起以前的事儿,心底的那份悸动再次涌起。
她伸出手,指尖穿过了额前的碎发,往后顺。
她想的太多,神情有些疲惫,最后,她遵从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苦笑,承认,“我放不下他。”
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她从青涩到成熟,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这四年的时间,她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陈景延,眼里再无他人。
和天子骄子陈景延谈过恋爱,即使她以后再遇到其他优秀的男人。
但是,初恋的这份悸动,只有在陈景延的身上才会发生。
宋瑜的手臂搁在桌子上,埋着脸,声音闷闷的。
顾漫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她懊恼一句,“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去和他在一起。”
大年三十。
陈景延终于忙完了公司的事儿,家里面早就催着他回去。
他从公司出来,直接回了陈家大宅。
陈家大宅热热闹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都围着陈老爷子转。
陈老爷子准备了好多红包,给小辈发红包。
陈景延到场,陈老爷子的视线自动就转到了陈景延的身上。
陈景延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叫了声爷爷。
陈老爷子缕了缕胡子,面带笑容,故作严肃,“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
“公司忙,”陈景延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借口。
“再忙,也得回来看看,”陈老爷子不太满意陈景延这话。
虽然家里面的小辈多,但是,陈老爷子最喜欢还是这个大孙子。
这孙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生得极好,能力也出众,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把陈氏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
尤其是今年,拿下了好几块地皮,叫董事会的那群老头子闭了嘴。
“我以后会抽空回来的。”陈景延笑了一下,随后说了几句吉利话,陈老爷子一高兴,塞了一个大红包给陈景延。
虽说陈景延如今这地位,也不在乎这点钱。
但拿个红包图个吉利,有总比没有好。
他把红包塞到了兜里面,面上懒洋洋的,想找个位子坐下。
陈景延是陈家的直系血脉,又是陈父的儿子,自然是得到陈家上下的看重。
陈老爷子看到自家的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他叫陈景延坐在跟前,顺道有话想问他。
“上次你妈说你没空去相亲,那没关系,改明儿,我让罗家的姑娘到家里来,和你见个面。”陈老爷子想着过年那么多时间,自家孙子总算是有时间了,可以好好相个亲,早点结婚。
陈景延瞥了自家母亲一眼。
陈母跟其他人说话,懒得理会自家儿子。
陈景延站在陈老爷子的面前,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样。
他单手插兜,漫不经心道,“爷爷,我对罗家的小姐不感兴趣。”
虽然,那天陈景延没去相亲,但是在宴会上,陈景延也和罗家那个小姐照过面,当然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那王家的老二呢?”陈老爷子早就把北城的名媛闺秀都调查清楚了,就想着过年这段时间让自家孙子一个人去相,那么多优秀的女人,总有中意的。
“我也不喜欢,”陈景延兴致缺缺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陈老爷子没了主意。
这罗家的和王家的这两个小辈是他最中意的,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好的没话说。
“妈,你跟爷爷说。”陈景延朝着母亲的方向望过去,眼眸微挑,眼底含着笑。
被点名的陈母装不下去了,她瞪了儿子一眼,就知道自家儿子肯定没好事儿。
“景延这是什么意思啊?”陈老爷子听的稀里糊涂的。
但他听自家孙子这意思,儿媳妇似乎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陈母我迈着小步过去。
在陈老爷子的面前,她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陈老爷子手里握着佛珠,探究的目光落在陈母的脸上。
陈母被盯得脑门子沁出汗来。
面对巨大的压力,她睨了自家的儿子一眼,吞吞吐吐。
“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见母亲半响说不出话来,陈景延索性自己开了口。
“爷爷,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