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离开地牢的时候正是晌午,天色却越来越暗了,西面的天空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色,渐渐朝着这边席卷,遮蔽住本应灿烂的日光。
风声逐渐喧嚣,街上的百姓们忙着往家里赶。
沙雾又要来了。
文渊处理完手头的琐事,就一直站在魔尊府邸的门口等待苏尧回来,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是他疏忽,是他失职。
文渊在心里自责着,掩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他等了许久,才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下看见苏尧的影子。
“尊上?”
苏尧脸上有些发僵,低低地应了声,示意他先回去再说。
“尊上,究竟发生什么了?”文渊不安地问。
苏尧坐在桌案前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才终于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森然冷意。他没解释,而是直接跟文渊吩咐:
“文渊,带人去查那些跟魔修签了契约的凡人的去向,不必计较手段,更不必担心会得罪那些魔修,谁敢不从,直接把他带来见本座!务必将所有凡人一个不落地找出来!”
文渊一愣,随即应了声“是”,未再质疑什么,直接去办了。
苏尧在他走后却泄了气,刚刚撑起来的气势很快蔫了,他将半个身子趴在了桌上,手臂缓缓地将自己抱成一团。
怎么办,有点想哭。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魔尊,又不是之前千娇百宠长大的苏家小少爷,怎么可以哭……
如果不能哭的话……他现在有点想抱一抱毛绒绒大白狼,这总可以的吧?可是,师尊去哪里了?明明在大漠里将他救下了,为什么一见他醒了就跑,他有这么招人嫌吗?
……又想哭了。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苏尧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没等他说进来,门就自己开了——
“尊上!!你终于回来了!!”小壁虎连蹦带跳地推门进来了。
苏尧抬起眼瞥一眼,又有些失望地将眼睫垂下去了,只敷衍“嗯”了一声。
“??”小壁虎的热情被浇灭一半,怨气值噌噌往上涨,“尊上你这么不想看到我的吗??我这段时间拼死拼活为了无天都四处奔波,到头来就换来尊上你的一句嗯??”
“嗯。”苏尧没心情跟他怼,就补了句,“辛苦了。”
小壁虎:“………就这?”
“要不给你个机会——”
小壁虎:“给我加钱!”
苏尧:“打我一顿?”
两个人声音交叠在一起,小壁虎愣了好几下才意识到苏尧在说什么。他一双睁的溜圆的眼睛眨了几眨,半晌就挤出来一句:
“啊?”
这是被允许的嘛?
苏尧从百宝囊里掏出个匕首来递给他,然后伸出一只带着金色镯子的手:“呐,往这刺,随便刺。”
小壁虎:“……啊???”
不儿,真可以啊?
小壁虎握着匕首犹豫半天,开始小声讨价还价:“那个……我刺一刀,给钱不?”
苏尧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
小壁虎:XP
“行吧,刺一刀一颗灵石。”
“真的?!那我真刺了!尊上你……你不会真的受伤对吧?”
“再磨叽就降价了。”
“!!”钱少了是万万不能够的,小壁虎干脆一咬牙一闭眼,举起匕首朝着苏尧的手腕刺了下去!
但意料之中的刺入血肉的噗呲声却没有响起,匕首似乎遇见了什么阻力,再难寸进。小壁虎呼出口气,心道果然他们尊上是轻易伤不得的。
可他重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另外一个人,两指捏住了他的匕首刃,仔细一看,嚯,这不是他家尊上那个姘头吗?再看他家尊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粘在这人身上,瞧着还怪幽怨的……
小壁虎直觉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遭殃,很快便识趣地松开了匕首,小碎步从屋里溜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门。
至于那颗灵石,之后再讨吧。
屋内——
赫连尘将那柄匕首好生收起来,全程侧身站着,连看都没看苏尧一眼,直到苏尧叫他,才微微挪动一下步子。
“师尊。”苏尧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怨气和委屈,“师尊已经厌烦我了吗?”
“我没……”
“那为何一定要我用这样的方式你才肯现身。”
赫连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多说多错。
他这几日想了许多,他的那一厢情愿,还是不要叫苏尧知道为好。他们毕竟是师徒,他不在乎这层关系,但,苏尧却不一定接受的了。
所以……就先这样吧。说实话,赫连尘自己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每每烦躁起来,都觉得自己这九百多年跟白活了一样。
赫连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而苏尧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尊,你抱抱我好不好?”
赫连尘顿时一僵。苏尧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暧昧了,红着耳尖连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你变一下大狗狗……”
话没说完,苏尧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而后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衣服上柔和熟悉的熏香在鼻间萦绕,轻而易举地卸下人的心房。
苏尧又想哭了。
这回他也真的哭出来了。
赫连尘比他高上许多,苏尧低头就能埋进对方的肩窝里,而后双臂环住腰,小幅度地耸着肩膀无声啜泣。
肩头很快湿了一小片,赫连尘感受到湿热的触感惊了一下,想先让人松开,结果腰间环抱的却更用力了。没办法,也只好由着人哭。
他的小徒弟哭了,叫人欺负了,赫连尘气愤却又心虚。前者是为何自不必说,后者则是因为,他知道将苏尧气哭的人里也有他。
可他……
罢了罢了,他不走了便是。
自己这小徒弟啊,以前的时候巴不得用各种方法甩开他,每回自己要贴上去他都不乐意。现在好不容易他自己想要远离了,苏尧反倒又想跟他粘着了。
任性。
但也没法,由着吧。
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也蛮好的。
赫连尘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而后他环住苏尧的腰的一只手抬起来,极其克制地揉了一下苏尧柔软的发丝。
“师尊……”
苏尧抽了下鼻子,在赫连尘肩膀上蹭了两下眼泪,给月白色的干净衣袍上留下一小片水渍,而后抬起头,红着眼对赫连尘道:
“你教我怎么用威压。”
……
威压,听起来是个很玄乎的东西,几乎所有修真背景的小说都会有这么个设定,但苏尧遍阅许多小说,却从来没搞清楚过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更遑论自己用了。
“修士吸纳天地灵力来修行,随着修为提高,不止灵脉得到淬炼,对周围环境的灵气影响也会增强,所谓威压,就是操纵周围的灵气、以及自身的灵力来产生强大的压迫,魔修的魔力亦然。”
赫连尘解释了一大堆,苏尧听完一知半解地歪了歪脑袋。
“所以,释放威压其实不难,只要熟练掌握对灵力的控制就好。”赫连尘说着,将一根食指点在了苏尧眉心,注入了一丝灵力,“接下来随着我游走一遍灵力试试。”
苏尧于是闭上了眼,仔细感受。
赫连尘的灵力进入他灵脉的感觉很奇妙,分明是不排斥的、温暖的、甚至是舒适的,但毕竟不属于自身,终究有种奇异的异物感。
苏尧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灵力的游走上,随即尝试着调动自己的魔力走了一遭,而后忽然就听——
“哗啦!”
墙边几个陶罐应声而碎!从里面流出来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
“我腌的咸菜啊!谁干的!!”不远处,小壁虎绝望的声音响起。
苏尧:“………”
他跟赫连尘两个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悄悄逃离了案发现场,跑去了另一处开阔地。
“基本的方法会了,但力道和范围需要掌握。”赫连尘点评道,“你试着将范围局限在这一处庭院内。”
“好。”苏尧闭上眼,努力又试,而这一次——
“轰!!”动静更大了,一听就知道塌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尧眯开眼,看见了房子的废墟……
丸辣。
很快,不远处又传来小壁虎的声音:“我的房子啊!谁干的!!”
苏尧将脸埋进了手心:“………”
他真不是故意的!!
……
后来苏尧跟赫连尘干脆躲去了城外,甚至为了城里人的安危,两个人直接到了大漠里面练习。练了一下午,苏尧操纵威压的能力虽说不算炉火纯青,但好歹也能唬一唬那些魔修。
唬不住也没关系,还有赫连尘在呢。
当天晚上,苏尧便在整个魔界发了召令,召集魔界十八城的所有城主,无论远近,一日之内,必须赶来无天都觐见。
若来不了,一律当反叛处置!
下完召令,苏尧坐在院中一处台阶上,撑着侧脸,看尘雾散去之后的星星与月亮。
光晕柔和,却半点照不进他的眼眸。
苏尧面上一片冷意,他有些嘲讽地想,自己先前对那些魔修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这些家伙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放肆了。
可他是魔尊。
为尊者,哪能是手腕不狠的。
srds,苏尧再怎么想狠也不可能狠的彻底,他芯儿里还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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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师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