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你的时空 第5章 记忆

“在金水大学。想加入我们很简单，只要高考成绩过一本线就可以了。”

对方不给她辩解的时间便率先挂掉了电话，女人眼睁睁看着手机从通话页面变成了主页面，希望的灯盏倏忽熄灭，她急忙再一次拨打救援队的电话，这次却怎么都打不通了。

女人不死心，又换了其他的紧急求救电话，结果同样如此。

获救的希望转瞬即逝，手机暂时黑屏，女人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揪着自己干燥发黄的头发，拼命回忆刚才跟女生的通话全过程，一字一句回放，不漏半个标点符号，试图捕捉蛛丝马迹，分析她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

某些字眼着实太奇怪了，那些正常的中文词汇女人全都可以听懂，但在丧尸肆虐的背景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音乐节？高考？

这些事情在现在这种危机重重的状况下全都是无稽之谈。

不过……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女生有清楚地提到一个词，“金水大学”。

这未免太过巧合，女人就是金水大学毕业的，距离现在有七年了。

难道女生所在的营地位于金水大学？那岂不是在金水市？金水市离西阳市还是挺远的，都跨省了，少说几百公里。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接到自己的电话呢？她说她不是平安救援队的成员，那为什么救援队的电话会连接到她的手机上？

关键是，她的手机不该同样没有信号吗？难道她和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样，没电的手机突然可以接打电话了？同样的灵异事件同时出现在她们两人身上？

事情真的这么巧吗？

女人脑袋里有无数个问号，却没人能为她解答难题。

屋外传来一声丧尸的嚎叫，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别墅里完完全全不见一丁点光。

女人忍受够了这种地狱般的黑暗，而现在正好有个不用充电的照明工具，她顺手摁亮手机屏幕。

白光重现的一瞬间，仿佛有人将手伸进女人的大脑肆意翻搅，她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头皮炸开一样疼痛，双手下意识捂着脑袋，侧倒在地。

“啊！”

女人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惊叫出声，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如惊弓之鸟一般腾出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别墅里的动静会惊扰到外面的丧尸，从而给自己带来无法预知的灾难。

静静待了片刻，没听见特别激烈的砸门声，女人松一口气，捋捋胸口，承受着头骨碎裂一般的疼痛，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这种痛苦实在是挑战人类的生理极限，她四下摸索，很快捞起掉在一边的匕首，张嘴便咬住坚硬的刀柄。

冷汗涔涔，身体觳觫不止，大脑之中似乎有两股力量来回拉扯，争相宣示着对这具身体的主权。

一连串的画面像是放电影一般于女人脑中上映，大学，操场，凉风，走来走去的学生，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

一个奇怪的电话。

凉风？秋季？到底是哪一年的秋天？

心脏瞬间揪紧，女人大脑放空，似乎从晦暗空洞的别墅中一下子穿越回了朝气蓬勃的学生时代。

【枯燥乏味的课程结束之后，来到操场上散散步，放松身心，顺便听听音乐，打开手机刷微博，然后突然接到陌生人的来电。】

像是有人强行将以上记忆塞进女人的脑袋，使得她难受得痉挛，女人大口大口喘着气，想借此缓解生理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眼前画面重重叠叠，幻境与现实交错缠绕，恍惚间，女人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是我原来的记忆！

虽然大学生活对于现如今29岁的女人来说早已远去，但一些零碎的画面还留存在她记忆深处，并且由于她的学生生涯十分乏善可陈，所以如果女人曾经在大学期间接到过如此怪异的电话的话，她不至于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枯燥乏味的课程结束之后，来到操场上散散步，放松身心，顺便听听音乐，打开手机刷微博，然后和室友一起慢悠悠地逛回寝室。】

这才应该是她原本对于大学生活的记忆，没有什么奇怪的来电和哭泣的女人，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淡似水但又安稳宁静的日子。

可是现在，她的脑袋里面一片混乱，久远的旧记忆和突兀的新记忆交织扭曲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孰真孰假。

像是与电话那头的女生角色互换，她自己亲身体验了一下女生刚才接到电话时的感觉……

如果不是体验呢？

如果……这些事情是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过呢？

更诡异可怕的是，虽然【某个秋天，大学课后接到一个奇怪的陌生来电】这个记忆是刚刚才突然出现的，但女人觉得这个新记忆带给她的感受根本称不上“新”，反而像极了一座被时光掩埋尘封的古宅，凑近了还能摸到门把手上一层厚重的灰尘，以及嗅到腐朽久远的味道。

因为真的隔了好久，她离开大学已经好多年了，所以与大学有关的所有记忆，在女人脑海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即便自己的记忆突然被改变，她也觉得改变之后的记忆相当迷离模糊，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大学时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却想不起来是大几的时候接到的，跟电话里的人具体都说了什么。

可是如果她站在女生的角度……

那女生刚刚经历的一切，与她的记忆一重和，就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似乎能闻见秋天的味道。

女生说话时的腔调不停地在女人脑中盘旋往复，每一个字眼的抑扬顿挫都像是音符一样在她眼前跳跃起舞，越品尝越诡秘。

女生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熟悉，这种熟悉感并非来自听其他人讲话，而像是在自己的口腔中辗转反侧，左右兜转，最终流过唇齿，亲口发出。

熟悉到……像是女人自己的声音一样。

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拨开沉重冗长的浓雾，一个离奇的念头出现在女人疼痛过后清晰异常的大脑中。

电话里的女生……好像年轻时的自己！

她跟自己一样，都在金水大学上学，而她刚刚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会在下一刻转化为女人脑袋里久远的记忆。

似乎她生活在过去，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未来……

两人是同一个人，而过去的那个人正在做的事情，都已经成为未来那个人的回忆。

简直不可思议。

女人本以为女生是末日里游走于世的强者，拥有属于自己的广阔营地，可结合女生说话的语气和她周围的环境，以及以上猜测，对方极有可能根本还没有经历这一切灾难。

这个认知让女人一时间难以置信，可仔细回想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大脑之中愈细想便愈发清晰的回忆，女人不得不接受这诡异的事实。

她挣扎着爬起身，跪坐在冰凉的地面，滑动手机屏幕，找到日历点进去。

即使不联网，没有信号，手机系统自带的日历一般也可以使用，甚至还能往前往后翻上几十年。

女人先看一眼今天的日期，2031年9月29日。

然后她颤抖着手指，将日历往前划了好多页，最终定格在一个距离现在已十分遥远的年份。

2020年。

她是这一年上的大学，此后直到2024年毕业，整整四年，她绝大部分时间待在金水大学的校园里。

手指不停拨弄着手机，将年份从2020年到2024年来回变换，女人仔细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刚才被新加进脑海的记忆。

女人盯着日历足足看了有一个小时，她口中默念着一些数字，同时记下几个特殊的日期。

她产生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思妙想，目前无法验证，所以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但眼下也没其他的路可走，只能寄希望于这一簇微弱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等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女人最后一次试着拨打救援队的电话，果不其然还是打不通。她难掩失望却无计可施，只好把手机揣进兜里，匕首重新放回木盒子，之后默默爬出储物间，爬到二楼，从书房里拿出一点纸张，撕碎之后塞进嘴里，喝了一小口前几天接的雨水，艰难地吞咽下去。

胃里依然很不舒服，女人强忍着，爬到二楼的主卧，躺在柔软的床上。她实在太瘦了，被子之下难见起伏，像是一张纸片一样。

女人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快速进入梦乡，养精蓄锐，为了明天的战斗。

如果明天电话可以打通的话，如果……她还能挺过这一晚的话。

-

眼前一片暗黑的红色，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气息，惨叫和哀嚎由远及近，下一秒就要扑至眼前，撕裂绸缎一样的天穹。

家门敞开着，两只头发斑白的丧尸张开腥臭脏污的嘴，青紫色的纹路在他们脸上忽隐忽现，眨眼间又是往日和煦温善的笑颜。

“爸——”

“妈——”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周村，昏暗别墅中的女人被噩梦惊醒。

她又梦见父母了。

女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片刻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冷汗，在黑暗中摸索一阵，将手机攥在手掌心。

她摁亮屏幕，看到日期从昨天的29日变成30日，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她点开电话图标，心里痒痒，很想现在就验证自己的猜想，可就昨天的情况来看，这个手机似乎一天只能拨打一次电话，现在时机不对，所以她只能暂时作罢，以免白白浪费通话机会。

不急，等中午再说。

新的一天，新的难熬，女人不愿意再吃纸了，她一个上午只喝了一点点雨水，然后便像死尸一般瘫在床上，使身体能量消耗降到最低。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女人双手合十，祈祷几秒钟，然后拿过手机，输入救援队的电话。

又是令人心悸的“嘟嘟”声。

女人几乎坐不起来，只能趴在床上，生机在她的体内一点点流失，她的生命快到抵达无法回头的终点。

电话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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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