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
“刷刷——”
议事大厅内,青梧正在遭受莫大的煎熬。因为她看见那个土匪头子,竟然在磨刀霍霍!
手指修长而秀气,骨节分明。那方形的铁片在他的手里,在磨刀石上,已经越来越锋利了。
都说磨刀霍霍向猪羊。
而这土匪头子磨刀,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要准备做什么……
啊啊啊救命!青梧觉得自己要变成那只待宰的猪羊了。心里被吓得咚咚直跳,她咽了咽口水,慌得赶紧移开视线。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啊,为什么要干着这么丧尽天良的勾当?
刚刚还没发现,这一屋子角落,全部都摆满了铁片,各式各样,异常尖锐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很明显了,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土匪用来打家劫舍用的。青梧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土匪打劫的场面,但想想也知道,不会是赤手空拳,喊打喊杀肯定是抄着家伙的。
不过这些家伙好多都是木棍混着铁片,有些甚至是铁钉子,刀不像刀剑不像剑。
好怪。
但再怪那也是凶器啊,杀人越货的凶器!
青梧看着这些凶器如坐针毡,她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在疯狂尖叫……
薛鹤初自然没听到什么尖叫声,他正在检查农具。
看看翻土用的木犁支架是否稳定,耙和耧看了看齿是否还尖利。还有这些锄头有些生锈了,得将它们一个个拆卸下来,在磨刀石上磨掉上面的铁锈。
这些农具大多都是他从山下带上来的,之前在别处用了之后顺便带着的,倒不是多宝贝,主要是这山上缺铁具,山民之前的农具都是用石片做的,没有铁片用着顺手且效率高。
平日里,薛鹤初干起活来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点心不在焉。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磨了几块铁片后,干脆停了下来。
想静一静心再干。
似有所觉,薛鹤初没有忽略掉座椅那边投来的隐隐目光。
他微微偏过头,状若无意的扫了眼座椅上的女人。
对上了一双来不及闪躲的杏眼。
盈盈杏眼这时候不安的眨了眨,而后紧紧盯着他的手,透着慌。
薛鹤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当薛岩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高位梨花椅上的姑娘。
明眸皓齿,雪肤花貌。
真的有个女人,少爷他真的带回来个女人!
没有理会旁边大柱投来的“看吧没骗你”的眼神,薛岩将手里的食盒推给大柱便脚底抹油般的冲了过去,近距离的盯着姑娘使劲儿的瞧。
啊救命!
又来了个土匪呜呜……
青梧被突然闯入的土匪吓得下意识的往后躲。
一双杏眼警惕的盯着土匪,粉拳紧握,他要是再敢上前,就跟他拼了!
见姑娘慌里慌张,薛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是吓到她了,于是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少爷——”
他现在很兴奋,转身跑到角落里少爷旁边,伸手指着高位上的姑娘,
“女人,少爷,是女人!”
脸上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薛鹤初从薛岩进来大呼小叫的时候,眉心就已经拧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锄片,转过身,睨着面前的薛岩。
薄唇轻抿,也不说话,但眼睑处尽是冷意。
薛岩见状,瞬间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将嘴边的好多话吞入腹中。
他自小跟着少爷,自然知道少爷这般面无表情,是生气的前兆。
赶紧收敛。
不过薛岩实在是好奇,过了一会儿,见少爷神色稍微和缓了点,他砸吧了一下嘴,想开口问个明白。
这姑娘是谁哦,少爷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哦,少爷带回来是啥子意思哦?
不过这时候外面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伴着吵吵嚷嚷,紧接着便有一大群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大部分都是汉子,围着端着饭菜的几人,个个浓眉大眼,皮糙肉厚。
“吃饭了吃饭了——”
声音还粗声嘎气的。
青梧在这群土匪进来的那一瞬间就一骨碌站起来,“唰”的一下就窜到了土匪头子身后,藏了起来。
来了好多土匪啊呜呜呜。
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水雾雾,包着泪。
在这里她只认识这个土匪头子,而且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刚刚还救过自己,所以青梧现在只信任他。
不过正因为青梧的跑动,屋子里某些眼尖的山民发现了她。
“诶?怎么多了个生人?”
随着这一声疑问,大家纷纷静了下来,看向一处。
“哇好好看的女娃娃,水灵灵的。”
“对啊,好好看。”
“这不是俺们村儿的,之前没见过。”
不过虽然大家盯着人家女娃娃看,但眼里并不是什么猥琐之意,顶多是新奇,看稀奇古怪罢了。
“嗐,俺刚刚就说了得嘛,俺之前就有看到过你们还不信说我闯鬼了,就是她!”
这时住在村子西边的石头悄悄松了口气。刚刚他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岔眼看到薛大人回来了,不过后面不远处竟然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说真的,那女人白得,真的像鬼。
吓得他当时直冒虚汗。
不过现在那个女人就站在这屋子里,虽然躲在薛大人后面,但是,有影子!
“就是她嗦,那她是哪个哦?”
“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废话?”
薛岩见躲在少爷身后的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于是上前挡住了大家。他扯着嗓子朝他们吼道:“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回家,天色已晚,大家各回各家。”
不吼不行,这些汉子们声音大得很,单靠正常的音量,根本镇不住他们。
他家少爷好不容易带回来个姑娘,可不兴被这些人吓着了。
“就是,吃饭就吃饭,不吃就走,正好刚刚听杨大娘说今天大米没得了,少做了一锅!”旁边大柱也站出来挡在前面,朝着人群嚷嚷。
大柱大高个儿,且之前也凶惯了,所以他站在那里,大家很有压力。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跟着薛大人从山下来的,虽然平日里薛大人没有摆官架子,但到底是朝廷命官!大有背景,谁敢得罪?
大家纷纷闭上了嘴。又听说今晚少了一锅米饭,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围着饭桌争先抢后的打饭。
都干了一天的活路,早就饿了。现在,一盘盘单锅大菜端上桌,裹着黄橙橙的油,油滋滋的,芳香四溢。配着几笼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大白米饭,别提多有食欲了。
四散站着,大家狼吞虎咽。
其实现在还算好的,搁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因为头次见到大白米饭,那叫一个风卷云残。
因为他们靠山吃山,肉倒是不缺,但没有主食,光吃肉,总不是那么回事。
而这大白米饭就厉害了,配着肉吃,既不油腻又管饱,十分顶饿!
躲在某人背后的青梧见着大快朵颐,大口吃肉的这群人,那双紧紧拽着衣袖的小手颤个不停。
土匪,全是土匪!
好多土匪啊……
“嘿嘿,吃饭吃饭。”薛岩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叫少爷和姑娘吃饭。不过跟往常一样,他只准备了少爷的饭菜。
于是转过身,“杨大娘,你给打碗饭过来。”
说完又对上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吃饭啦。”
人群里有人应了薛岩一声,而后就有个头发花白的婆子端了一碗饭菜走了过来。
“女娃娃,来吃饭了。”杨大娘将装着饭菜的大碗递到女娃娃面前。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女娃娃,所以刚刚在大家抢饭的时候特意留了一点出来。
青梧确实饿了。
很饿。
她今天早上就喝了一点小米红枣细粥,因为怕坐马车会晕,所以没喝几口,之后中午在庙里吃的素斋,然后到现在,中间一口水都没喝过,早就已经饿了。
很想吃饭。
但青梧接过大碗,然后看着碗里的菜,瘪着一张小嘴没有开动。
本来这碗热气腾腾的大白米饭非常有食欲的,但是,谁能告诉她覆盖在上面的菜为什么是黑色的啊?还有一颗一颗黑色的豆子,像,像羊子粪。
呜呜,吃不下了。
她平时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食材都是干净新鲜的,从来没有像这样的,黑乎乎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完全下不去嘴。
“你怎么不吃?”不远处的大柱嘴里包着一口饭,说话间饭菜喷飞。
“杨大娘的厨艺很不错,这个豆豉炒腊肉,别看它是黑色的,但真的超级好吃,十分的下饭!”说完他又夹起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旁边还有人在含着饭菜口齿不清的附和,确实好吃之类的。
“吃,吃的。”
青梧被那个凶神恶煞的土匪逼迫得没有退路,不得不吃,她捻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
当然不是碗里那黑乎乎的东西。她看着那颜色是真的吃不下,而是捻了旁边的一片薄肉片。
圆圆的,虽然外面也有点黑,但只有一点点,看着干净多了。
她细细尝了尝,咬了一点瘦肉嚼了嚼。劲道,入味,意外的……不难吃诶。
她又夹了一块。
杨大娘盯着眼前这嫩生生的女娃娃,见她吃得这么香,不禁问道:“好吃吗?”
“好吃的!”
青梧朝着大娘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细嚼慢咽,生生又吃了一大块。
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吃的肉呢。平日里府里做的那些肉片,感觉都没有这个入味。
“是吧,这个确实很好吃。”
杨大娘听女娃娃说好吃,作为做这个菜的人,心情很不错。笑了笑,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这是用野猪的前腿肉做的,那地方的肉筋道又松软,最合适不过。先将它腌好,然后灌入洗干净的肠子里。用猪肠子裹着肉,不油腻。然后将灌好的肠挂在灶火前熏。对了,这个猪肠子可得仔细挑选,要完整的一截一截的,不能有洞,不然散了味儿口感可就没这么好了……”
全程将这些肉啊肠子的听在耳朵里的青梧,“哇”的一声将小嘴里的猪肠子给吐了出来。
眼泪汪汪这次真的要哭了。
呜肠子,啊啊啊!猪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