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丁秋荼的呼唤,那只鸟类又飞近了一些,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那是一只雪枭,眼神锐利,每一根羽毛都是那么的真实。它每一次扑扇翅膀,都能挡开一阵下落的碎雪——这不是他死到临头产生的幻觉。
真是罕见,雪枭居然会出现在这毫无生机的山崖里头。这是不是意味着……绝境之中尚且留有一丝生机?
雪枭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此刻出现是为了捕猎就是因为它的巢穴就在附近。
只要这里有生命存在,他也一定可以活下来。
丁秋荼集中注意力在周围搜寻,然后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鸟巢。
这个鸟巢似乎废弃了,只有一些已经干巴巴的枯草和树枝堆在那里,连一根鸟毛都没有。
他用力地在崖壁上狠狠一蹬,借机朝着鸟巢所在的方向扑去。丁秋荼用的力道很大,导致整个腿部都麻了一瞬,最后也只是堪堪抓住鸟巢边缘。
但是非酋气场似乎今天就打定主意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一根极其锋利的树枝从松松散散的鸟巢中滑了出来,朝着丁秋荼的左眼快速逼近。
丁秋荼不可能伸手去拦,鸟巢与山崖的连接点就那么小,稍有不慎,就会让他连带着鸟巢一起摔下去。
丁秋荼只能尽最大可能减少损失,比如将头小幅度的侧动一下。侧动的幅度不能太大,不然还是会摔下去。
早在这么做的时候,丁秋荼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眼球被划伤,也不知道逃生游戏结束后可不可以治。
也就是在这一刻,之前还与他视线平行的雪枭径直落下来,在血液中迅猛捕捉猎物的利爪稳稳的压住那根即将刺伤丁秋荼的树枝。
谢深本想任由丁秋荼在这个副本里胡乱扑腾,让青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不值。
但是当树枝如同利剑向丁秋荼射去的那一刻,祂无法作壁上观。那一下肯定会留疤吧?那样的话肯定会很难看。
谢深从不排斥伤疤,并且认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荣耀。但是一想到伤疤会像虫子一样覆在丁秋荼脸上,祂就会觉得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摆在丝绒毯上的白玉花瓶出现了裂痕。
从天而降的白影并不在丁秋荼的意料之中,他将这当成了不明生物的偷袭迅速采取了应急措施,却无意中将脸埋进了雪枭微微挺起的胸脯中。
这未免也太近了,接近于负距离。青年的鼻尖抵着祂柔软的腹部,呼出的鼻息让祂胸腔也跟着起伏,就像是在舞会上共舞的舞者找到了……共有的那个频率。
谢深猛得张开了翅膀,像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的鸟,体内的能量在无意中泄出了一丝。作为承接物的鸟巢毫无悬念地向侧边翻倒,丁秋荼瞬间失重。
谢深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盯着落于更下方一些的鸟巢,目光中带着深思。
“……那该不会是你的窝吧?”丁秋荼和祂一起去看那个鸟巢。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雪枭出现在这不是为了捕猎,就是为了回巢。现在谢深的反应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雪枭间接性的帮了他,他却一不小心毁了别人的巢,导致对方现在直挺挺地下坠连扑腾都不扑腾一下了。
“对不起,”丁秋荼捞起心情不佳的雪枭,为祂理了一下被风吹歪的羽毛,“等找到合适的树枝,我会给你搭个新的,你想要在里面塞什么东西都可以。”
——只要他们此刻能活下去。
原本还在看鸟巢的谢深听到这句话将头转了180度看回丁秋荼这边。
这个人真是有够奇怪的,之前他附身的黑猫也好,那只鸠占鹊巢的笨狗也好,连雪枭也……
——要求真低,连挑都不带挑的。
谢深将险险挡住丁秋荼视线的翎羽收了收,丁秋荼看清了对面的景象。
在位于山崖上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些崎岖不平的只是普通的岩石,现在从下往上看,那哪里是岩石,分明是一具巨大骸骨。
骸骨被风雪掩盖,就连轮廓也看不清,但是那个掉落下来的鸟巢恰好是一个突破口。
摔落的鸟巢带落了周围的雪,露出底下的骨头。骨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就像是某种玻璃或是水晶。
丁秋荼曾在一些古老的文献中看过,某些位高权重、得天眷顾的存在死后会以这样一种形式留存于世间,没想到是真的。
从骨架大形态来看,它的原身是一个与人类极其相似的生物,很可能就是雪猿。这样一来,那只已死的雪猿朝着这边跳祭祀的舞蹈也是因为这具骸骨的存在吧。
如果是雪猿的话……丁秋荼脑内立刻出现了猿类动物的解剖图,然后迅速确定了几个关键骨头的位置。
如果他能够顺利地落在那几块骨头上,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确定了大方向,接下来的行动就容易了许多。猿类的解剖图对于丁秋荼来说就像是一份地图,参差不齐的骨架就是他的楼梯。
谢深看着丁秋荼在骨头与骨头之间跳跃着,虽然那距离很长、很大,堆在骨头上的雪也很滑,但丁秋荼终究是稳稳地站住了。
青年的步子很稳,一步一个脚印,纷纷扬扬地雪混杂在他的发丝之中,渐渐地堆起一个小山,有一些还滑进了脖子里。
丁秋荼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反应,依旧准确地判断出了下一步应该在的位置,拎着祂的手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周围的气温均在零下几十度,唯一的温度就是丁秋荼呼吸时从唇齿的缝隙中飘出来的淡色气流。
踩到结实的地面后丁秋荼松了口气,顺手给雪枭拍了拍羽毛上的冰雪,转而去找适合建窝的地方。
“你原先那个窝实在是太高了,我暂时没有能力给你在同样的位置建一个,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喜欢的地方。”
青年自己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清理,如果不细心看搞不好会将他跟地上的雪堆当成同类。
谢深挣开了丁秋荼的手再次振翅而起,丁秋荼没有阻止,放任祂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
也就几秒功夫,他发现自己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了,正准备仰头去找,却发现头顶多出了一个重量。
谢深轻松地落在丁秋荼的头顶,爪尖勾着青年的发丝,自顾自地蹲了下来,快速地刨了几下。
原本固执地呆在丁秋荼头顶的雪花因为这一变故向两边溅开。雪枭就像个挖掘机一样刨开多余的冰雪,满意地窝了下来。
谢深就像是一顶大帽子盖在他头上,温软的羽毛稍微缓解了丁秋荼因为寒冷引起的头疼。
“你啊……”丁秋荼怎么看都看不到谢深的脸,只能看到在自己头顶两侧时不时煽动一下的白色带黑色斑点的翅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发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在他头顶做窝?
就在这时,丁秋荼听到身后刀剑出鞘的声音。
他身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他身上带着多处血口,一只眼睛被严重冻上,就连刀上也有好几个豁口,正是雷奕明。
待看清丁秋荼的脸后雷奕明愣了一下,“丁秋荼?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因雪崩掉下山崖之后雷奕明就拼尽了全力自救。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再加上他还有一把极强的刀。凭借着这把刀,他甚至有自信在对战蓝榜玩家时不落下风。
但是这山崖实在是太见鬼了,往下掉就掉呗,旁边还有个破骨架子。
雷奕明不动声色地按着腹部的伤口,如果不是他挥刀及时,一根尖锐的骨头就将他整个人刺穿了!
那骨头的坚硬程度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刀与骨头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差点引发他的耳鸣。最后的结果也只是骨头断了小小一截,而他的宝贝刀出现了几个很大的豁口。
气愤过后,雷奕明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和他一起被卷入悬崖的还有好几个玩家,但是好像只有他活下来了。
一路走过来,他见到了很多玩家的尸体,有些甚至已经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崖底。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雷奕明原本还怀疑崖底有什么危险的怪物,但是这样的顾虑在见到丁秋荼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这样一个人都能活下来,那那些玩家只可能是运气不好了。
放松下来,雷奕明感觉有些饿了,便将目光放在丁秋荼头顶的那只雪枭身上。
这只蠢鸟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和人在一起也不知道要跑,刚好可以打打牙祭。
这样想着,雷奕明开始将丁秋荼往自己临时的休息地那边引。
虽说食物不够,物资不足,每个玩家都生存得极其困难,他作为李院长的心腹,还是分到了一盒火柴。
多亏了这盒火柴,他才能在临时的休息地生起一小撮火焰,让自己不被冻僵。
如果他用火焰引诱丁秋荼那边走,丁秋荼肯定是会上钩的。然后他在再哄骗丁秋荼为他做点打下手的工作,比如说给那只蠢鸟拔拔毛。
——这种垃圾只配做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丁秋荼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雷奕明暗自盘算着,那时候,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丁秋荼弄死。
丁秋荼其实并不希望靠近火焰,所有的野生动物对于都有着天生的恐惧,即使是雪枭也不例外。
他本想漠然地走开,却无意中发现雷奕明得临时休息地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他原本以为那是雪,细看却带点蓝,就像是某种细碎的矿石。它们细细密密地长在那里,让丁秋荼联想到了潮湿之地角落里一排又一排的真菌。
这样的东西,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丁秋都仔细想了一想,随后恍然,是在雪猿的骨架之中。顺着骨架往下爬的时候,他无意中在上边抓了一把。
他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反复感受着那时的触感,最终将目光定在篝火旁的矿石上。
注意到丁秋荼望向篝火的方向,雷奕明了然一笑,再次向他发出来邀请,丁秋荼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幸存者(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