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清飞快地看一眼岑外婆又看一眼女儿,欲言又止。
童言心里一动:“妈,是不是大舅妈找你了?”
见女儿猜出来了,谢凤清脸一垮,没好气:“她收了华晨的钱。”
岑外婆有点懵:“华晨是谁?”
“是黄莎莎的妈妈。”
童言低声解释,又问谢凤清:“她怎么说的?”
“要求私了,五十万,外加明年参加国际进出口博览会的海选名额。”
听到后面一句的时候,童言目光一闪,呼吸顿了下。
谢凤清心里很担忧,又觉得内疚。
“言言……”
“我们答应。”
童言赶在她妈开口前主动说了出来:“现在我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五十万也不少了,告她们也不一定能赔到这个数,更别说还有博览会的海选名额。”
没想到童言这么懂事,谢凤清心里更内疚了,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天平顿时倒了:“不!不答应!妈妈不缺钱,也不差那个海选名额,这种人,我一定要曝光她们,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童言:“妈!”
“你别管了,妈妈心里有数。”
谢凤清开口打断童言,转身进屋打电话去了。
童言担忧地看着她妈紧闭的房门,没注意到身后的外婆异常沉默,死死捏着手机反复呼气吸气。
*
因为这个插曲,童言这一晚睡得非常不踏实。
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被关在监狱里被人欺负,狼狈不已;一会儿又是黄莎莎出国归来,志得意满。
一会儿又是自己躲在舞台下,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而台上谢荣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最后“轰隆”一声,舞台砸下来,童言被压在地板上一动不能动,血液渐渐流干。
谢荣在台上泣不成声,说由于舞台事故,毁了嗓子,此生不再唱歌。
周围还有人不停尖叫怒骂:“私生饭去死!私生饭活该!”
又是“轰隆”一声,原本就已经垮掉的舞台再次塌下来,挡住了童言最后一丝视线……
*
“啊!”
童言尖叫一声自床上弹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她忘了关窗,天边闷雷滚滚,震得人心里发慌。
“言言?”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谢凤清匆匆冲了进来。
童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凤清紧紧抱住,熟悉的香味自鼻端传来,让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妈。”
童言的声音里带了点不好意思,自谢凤清怀里抬起头。
谢凤清放下心,伸手摁亮床头灯,仔细地盯着童言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忍不住笑一下,刮刮她的鼻子:“这么大了还怕雷,要不是我正好醒着,你是不是又要哭鼻子?”
童言把头钻进谢凤清怀里一阵乱拱:“妈,我才没有怕打雷,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谢凤清不信她,却也没说破,顺势半靠在床边:“梦都是反的,所以梦不好现实就是好。”
童言“嗯”了声,趴在她肩上:“妈,答应华晨吧。”
虽说是反的,但是刚刚那个梦着实吓到她了,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被毁掉。肯让华晨下这么大血本的,事情肯定不小。她可不想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对于她来说,只要保证自己跟家人好好活着,她就已经算是赢了。
谢凤清一怔,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情吓到了女儿。
她有点自责,自己不应该跟童言说这些的。虽然说她这几天看着成熟稳重了许多,但实际上也还只是个刚满17岁的小姑娘而已。
“不用怕。”
谢凤清把床头灯又拧亮了些,好让童言能看清自己的表情,“我又找了裴总,他说没事的,叫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童言咬着唇,不说话。
裴章越这话什么意思?他会插手吗?
童言有点头痛,想到裴章越上辈子的“克妻”名声,她就想劝妈妈离对方远点儿。可是怎么说?说她听说对方克妻?
先不说她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八卦,就算是有合理的渠道,她也没法让她妈相信这荒谬的结论啊。
屋子里沉寂下来。
谢凤清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童言,昏昏欲睡。
突然,她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
谢凤清一惊,嘀咕着抓过手机,先是侧头看看童言,发现女儿已经闭上眼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点开手机。
一条即时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清市美女政.协.主.席因涉嫌贪渎深夜于家中被抓!#
底下配图几张警察抓人的照片,尽管上面人物都打了马赛克处理,但是谢凤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戴着手铐的人正是华晨。
“这……”
谢凤清忍不住轻呼一声,又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还是睡得死死的,这才赶紧点进新闻仔细看起来。
一目十行地扫过新闻,谢凤清关掉手机坐在床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良久,才轻轻叹一口气,俯身在童言额头轻轻碰了下关掉灯出门。
她一走,原本“熟睡”的童言一个翻身就起来了。
童言飞快地打开手机,输入:#清市政.协.主.席被抓#
看着弹出来的新闻,童言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起身去书桌上抽出课本,打开继续看了起来。
就在童言睡不着起床看书的时候,清市某一处。
温遥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给吵醒了。
他怔怔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伸手,自床头取过电话,然后摁掉。
哪知对方执着得很,马上又拨了过来。
他皱着眉,定定地看着那串明显是国外的号码,然后伸手按了接听——
“Yao,I know you 不想听到我,但是这次是个 good news.”
刚接通,对方那蹩脚的夹杂着英文的汉语就如同机关枪一样喷过来。
温遥偏偏头,莫名地想起今天下午在公交车上的那片光斑,光斑里童言的脸在不停地晃来晃去。
他原本尖锐的情绪稍稍软化了一点:“你说。”
对方一喜,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纯粹说的英文——
温遥:……
敢情刚开始那句中文纯粹就是为了讨好他好让他同意听电话吗?
……
第二天一早,童言就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唤醒了。
谢凤清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昨天晚上的担忧:“妈,言言,快来洗手吃饭。”
童言吃惊地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这么多,她妈这是昨天晚上出去就开始做饭了吗?
岑外婆也有些吃惊:除了周末,她们家其实很少在家吃早餐。因为童言跟谢凤清都太忙了,有那时间都想多睡一会儿。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谢凤清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把餐具摆好:“难得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快尝尝。”
童言眨眨眼,缓缓呼出一口气走过去坐下,从盘子里取过一个煎蛋咬了一口:“好吃。”
一直期待注视着她的谢凤清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吃就多吃点,我还给你装了点带去学校,饿了可以吃。”
“还有妈,你也赶紧尝尝。”
岑外婆表情很奇怪,一直看着两人欲言又止,不停把手机捏起又放下。听到谢凤清说话,她安静地叉起一块点心嚼了嚼。
谢凤清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见两人都吃过了东西,这才拿起勺子敲敲自己的杯子:“好了!现在我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岑外婆一怔,手里的点心掉下来。
童言明知故问:“什么好消息?”
“昨天晚上,准确地说今天早上凌晨两点零五分,华晨被抓了。”
“什么?”
岑外婆一下子站起来,反应有点大:“谁被抓了?”
谢凤清有些奇怪,回头继续满脸笑容地道:“欺负我们言言的那个黄莎莎她妈,华晨被抓了。所以,我们不用再担心谁会威胁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告黄莎莎了!”
岑外婆:“哦。”
她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幻,最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手在扶手捏了又捏,喃喃:“抓了好,抓了好。”
这下,童言谢凤清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
“您怎么了?”
岑外婆挤出一个笑:“没,没什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个笑太牵强,岑外婆又拿手使劲揉揉脸,似乎是在解释:“唉!老了,不中用了。”
“昨天晚上知道欺负言言的那家人竟然是大官,就一直睡不着,这会儿乍一听对方被抓了,竟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说着,岑外婆又捏了下手机然后放下。
谢凤清明显不信,但是看岑外婆的样子也不是想说的样子,便按下了心中疑问不再追问。
童言眼尖地注意到外婆摁亮手机时,屏幕上的图片似乎是一张联系人名片,不过看着明显心神不宁的外婆,她便懂事地没问。
等她们吃完早饭,见时间还早,谢凤清便强烈要求要去送童言上学。
童言拗不过她,只好拎着书包跟她一起出门。
岑外婆也跟在两人身后,她去公园锻炼,能顺一段路。
哪知一家三口刚出门,迎头就跟一张笑眯眯的脸撞上了——
“早上好,我是你们的新邻居。”
童言当时心里就卧了个大槽:他怎么在这儿?
“言言,看到叔叔不高兴吗?板着个脸。”
裴章越故意逗她,仗着自己个子高伸手就把电梯楼层按了,又伸手把着电梯门护着让众人进去,完全没给三人发挥的余地。
童言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裴叔叔好,我特别高兴。”
裴章越莫名感觉后脖子有点发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是不是叔叔哪里得罪你了?来我给你赔罪。”
说着,他变戏法一样地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来,书本有点旧,边缘都起毛边了,但还是被人细心地扎了根彩带在上面,代表这真的是一份礼物。
岑外婆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紧了紧手里的太极剑。
“……”
童言无语,伸手接过扒开彩带一看:《高考理综精解》。
裴章越:“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用过的,觉得蛮好,我就要来给你看看,听你妈妈说你理综成绩有点不好。”
谢凤清脸皮有些紧,把目光扭向别处。
岑外婆的手指松了松,眼神缓和下来。
裴章越:“你别看它是用过的,这上面写了很多笔记,很有用的,你可以看看。啊对了,这本书不用还,所以你可以随便看。你看了要是觉得笔记写得还行,我可以再跟他要资料。”
岑外婆心里一喜,赶紧推童言:“还不快谢谢人家。”
童言不情不愿:“谢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觊觎我妈。
裴章越看懂了她的表情,越发觉得童言好玩,转手又掏个盒子出来递给岑外婆:“岑阿姨你好,我叫裴章越,您叫我小裴就行,跟您女儿算是同事吧。第一次见面,给您带个小玩意儿玩玩。”
同事?
童言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同一栋楼工作就算同事?
谢凤清有些不自在,拉着童言往角落站了站。
裴章越抬头冲她笑了下,然后就拉着岑外婆摆弄起那个小东西来。
东西很简单,就三个按钮,一个开关,两个音量。
别看那东西小巧巧的,那音量是真的大,上面还有个小小的屏幕,可以放视频。东西比手机大不了多少,也不占地方。
别说,还正好适合外婆出去锻炼的时候带。
童言按按震得发麻的耳朵,忍不住感叹:幸好电梯里只有她们一家四口——啊呸!三口外加一个乱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