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万如同被重锤击打心肺,震得他站立不稳,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我儿......重冰是阳儿堂妹,他为何,为何要陷害自己的妹妹?这件事对他,对重家都无好处,请王爷还我儿清白。”
“这本王如何得知?”李恪安俯视重万,重万微微抬头,却只能看到李恪安衣摆上的金线滚边。
“重大人稍安勿躁,大公子去大理寺不过是例行公事,只要解释清楚为何给宫女银子就可。”
重阳嘴唇发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李恪安嘴里说出,就连灵魂都跟着打颤。
发现了!他收买宫女被发现了!
四皇子本来要用自己的宫人做这件事,是杨志说容易被发现,他自告奋勇表示他来搞定。
杨志和他保证这名宫女活不过事发第二天,要求他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能被看到。
他明明做的很隐秘,特意找了一个家里人生病,极需要钱的宫女,还是在宫外见面。
怎么会......
重冰猜到李恪安来访和这件事有关,她恰到好处的表露出惊讶,随后换上痛苦神色,向后退了一步:“大哥,你......”眼泪不自觉流下:“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对我?”
重阳下意识的摇头:“不是我,我没有。”他心中满是惶恐,语无伦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想去拉重冰的手,却被重冰躲开:“那你怎么解释你和宫女接触,大哥,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重千第一个反应不是维护重冰,而是帮着重阳辩解:“殿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阳儿和小女感情一直很好,他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罢重千呵斥重冰:“你别添乱!”
重冰咬唇,片刻后行礼道:“我是这件事的受害人,按照规矩我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但是既然父亲以长辈身份命令我,我也只能听从父亲的话。”
重千这个反应虽然在重冰意料之中,可是却总觉得他太过在意。
难道说......这件事重千也是参与者,或者说知情者?
重千感觉到重冰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慌乱之下他也顾不得了,再次看向李恪安,脸上挤出笑容:“殿下,这件事小女并未受到实际伤害,我想那天的事情也就是个巧合,不如就此作罢。”
李恪安落下脸:“重千,你好大的胆子!这件事牵扯皇室宫廷,你以为是你的家事么?你竟然要求本王轻轻揭过?本王看你这二品官职是做到头了。”
重千心中一惊猛然跪地,李恪安绕过他往外走,原本守在外面的护卫马上进来,一左一右的挟制住重阳。
李恪安目光房内饶了一圈,看向重冰的时候微微颔首,最后定格在了重阳脸上。
“你们都说没有理由,本王到是听说......”她朗声道:“重阳似乎,觊觎穆氏的嫁妆。”
“穆氏的嫁妆和他有什么......”重千反驳到一半停了下来。
如果重冰死了不会嫁出去,那穆兰的嫁妆就会留给重明,留在重家。
重阳自然也有份。
“重阳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干涉穆姨的嫁妆归属,很多人都听到过。”李恪安加上一句:“穆家嫁妆丰厚,百年世家底蕴,眼馋也是人之常情。”
“我没有!”重阳大声道。
护卫一巴掌扇他在脸上:“谁允许你在殿下面前大吵大闹?”啪的一声,听得重冰都觉得脸疼。
老夫人心疼极了,连忙跪地求情,李恪安垂眸:“老夫人,你这是让本王徇私?这件事在宫中发生,秽乱宫廷,谁求情都没有用。”
她直接断了老夫人找重冰求情的念头。
“带走。”
李恪安带着重阳向外走去,走到门前突然开口:“对了,重冰也一起跟着,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重冰毫不犹豫跟着,老夫人拉住她,原本刻薄的脸做出不相符恳求的表情,倒有些滑稽:“冰儿,你一定要帮大哥求情。”
重冰不着痕迹躲开老夫人,跟着李恪安离开。
门口停着启王的车架,重冰犹豫,就见李恪安跳上马上,对着她伸出手。
“委屈重小姐和本王一辆马车。”
李恪安背着光,阳光在她身上撒上一层金色,逆着光重冰看不清李恪安的表情和容貌,可是眼前的手掌却白皙修长,好看的紧。
这是一直关心自己帮助自己的老板啊!
她鼻头发酸,抬手盖住李恪安的手借力上了马车,随后贴着车壁坐下,李恪安放下车帘子,坐在了她对面。
这是重生后两个人第一次这么近,还是在封闭的环境中,重冰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掌。
李恪安手心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按照大启规格,天子出行八乘,亲王出行六乘,李恪安马车很宽敞,盛夏时节,角落还放着纳凉的冰盆。
车上固定着精铁打造的桌椅,甚至摆着凉茶。车壁四周都裹着软软的锦缎,坐着十分舒适。
李恪安抬手给重冰倒茶,重冰接过小小饮了一口:“多谢殿下。”握着茶杯垂头不语。
“重小姐在重家层层算计下尚且气势凌人,怎么到本王这里反而束手束脚了?”李恪安声音含笑,重冰垂头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戒备。
“殿下也说重家算计层层,我自然是要护住自己和母亲。但是殿下是个好人,今天还帮了我......”
李恪安又给她续了茶:“好人?”
重冰用力点头:“殿下已经帮了我两次。”她声音很低,听起来软软的。
李恪安笑出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重冰想到上辈子。
上辈子她刚入职场,什么都不懂,是老板一点一点手把手教她。因为是个孤儿,她对外一向凶狠要强,可是面对老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表露孩子气的一面。
她还沉浸在上辈子的回忆中,只觉得头上一沉,才发现李恪安竟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老......殿下!”重冰惊醒。
却不想李恪安凑上前,吓得重冰顿时屏住了呼吸。
“想什么呢?”李恪安的气息很近。漂亮的脸突然靠近,重冰屏气摇头,紧张的不停眨眼:“没,没想什么。”
李恪安比她高上许多,此刻直起腰,把她都困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真的?”李恪安的声音有些低,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下的人,重冰乖乖点头小小的“嗯”了一声,竟然显出了乖顺臣服的神态。
世家嫡女,怎么会如此乖顺?
李恪安眉心皱起,她不懂,她们只见过几次,重冰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就在她还要询问,马车停了下来,随从开口:“王爷,到了。”
李恪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理了理袖口,余光打量着重冰,重冰拍着胸脯,脸色有些红,却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的神色。
......
这是重冰第一次到大理寺,和她想的不同,这里并非阴冷煞气,只是看着略微严肃一些。
重阳被带走训话,重冰并没有求情跟着李恪安:“殿下,我要做什么?”
“说一说你和重阳的过节。”李恪安将她带到大理寺待客的偏堂,还让人准备了点心时令水果和茶水。
若不是一旁有书记官记录这一切,就仿佛是两个好友闲话家常。
重冰心中早就想好了说辞,简单说重阳对她的不满,重点放在穆氏的嫁妆上。书记官一一记下,最后让重冰签字画押。
等书记官离开,李恪安这才问道:“你觉得他是为了你母亲的嫁妆?还是说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
“我早知是他做的,但不是为了嫁妆而是为了杨晗芯。”重冰回答的毫不犹豫,她不会瞒着李恪安:“这理由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还不如推给嫁妆。”
李恪安看向重冰,她的眸色很深,这样认真注视一个人,有种深情款款的错觉。片刻她垂眸,将面前的葡萄向重冰的方向推了推:“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今早刚到长安,你尝尝。”
真是别扭的关心,和上辈子一样。
重冰笑眯眯吃了一粒,果然很甜,她递一粒到李恪安嘴边:“殿下也吃,可甜了。”等说完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越矩了。
上辈子她很长时间和老板同吃同住,这些事都习惯了。可是这一世老板是王爷。
重冰讪笑一声,要缩回手,就见李恪安张嘴咬住葡萄吃掉。
比起重冰这边的和风细雨,重阳这头就惨的多了,他直接被带到了牢房审讯,虽然不曾用刑,四周的刑具也让重阳头顶寒到脚底。
之前杨志交待过,如果被发现要怎么应对。
他坐在冰冷的木椅上,不停的思考他们商量好的口供。
一番例行公事的询问之后,审问的衙役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认识死亡的宫女?”
“之前进宫远远的见过几次。”重阳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抖。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银子?”
重阳眨眼,一滴汗落入眼中:“我,我见她容貌秀气,心生爱慕,知道她家中困难,所以送了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