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濯在后方一直关注着池辛的动向。
他果真是飞得很快,不过片刻就窜成了一个光电,见池辛的身影逐渐从关口消失,温濯的攻击频率也慢了下来。
然而身后的鲛人还是不要命,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跟黏人的牛皮糖一样甩不开。
沈疏眼见妖越追越多,提议道:“师尊,咱们最好找个机会,把他们挡在岐州关口之前。”
方才那无意间的接触,也叫温濯感受到了,他倒是不脸红,但脸上的笑意却浓浓的,好像被追杀得很高兴似的。
“好,”温濯说,“咱们去赤水林。”
赤水林,沈疏刚穿越时来到的地方,都能算得上是他的老家了。
沈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师尊可以设下迷障,拦住他们!”
温濯道:“只是人数太多,恐怕简单的风雷术不能做到拦截。”
沈疏道:“那该用什么办法?”
“有一种阵法,叫做双生瘴,需要二人合力共结,”温濯侧过脸,道,“你有没有办法叫水莽鬼出来?”
沈疏一听,空出一只手立起参商剑,用力甩了甩,喊道:“陈商,叫你哥出来!”
参商剑亮了亮,冒出陈商的声音:“啊?不行不行,他说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喊他,我会被他打的!”
“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候,”沈疏掐紧了剑柄,“陈参,我救你兄弟二人一命,现在你还恩的时候到了。”
温濯御剑极稳,含光剑得了命令,直接就往赤水林的方向飞去,呼啸的风声不断从耳际掠过。
沈疏又唤了陈参两声,却始终听不见他的声音。
沈疏不惯着,捏紧了剑柄,恶声道:“陈参,你胆小怕事,我不在乎,但你和陈商的元神被锁在这把剑里,你再不出来,就一起死!”
“冷静,主子,冷静啊!”陈商怕得要命,连称呼都变了,“要不我来吧,我也是水莽鬼,一样的!”
“滚开,叫你哥出来!”
沈疏的杀性没那么快消减,心头还烦躁着,说话也是不留情面。
赤水林就处在岐州边境,眼看着离那片枯林越来越近,成群的鲛人紧随其后就要啃上来。
沈疏一看,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剑扬了起来,坏笑着威胁道:“你不是怕鲛人?我把你喂鱼好不好?”
里边两个剑灵立刻开始呶呶不休。
陈商哭喊着央求道:“哥、哥我求你了,我们寄人篱下,你帮他一下又怎么样?”
陈参冷漠道:“我只答应了进入这把剑,可没答应要当他的剑灵。”
“我答应的,我答应的,哥哥!”
“你答应的,那你去。”
“哥!”
沈疏听得耳朵疼,拿手指弹了一下剑身,向温濯求助:“师尊,含光剑不听话的时候,你都怎么办?”
温濯说:“抽它。”
沈疏惊诧道:“抽它?”
温濯“嗯”了一声,说:“剑灵若是不从其主,容易生变,该抽的时候,还是要抽。”
沈疏吸了口气,重新看向参商剑,缓缓扬起一个巴掌。
陈商:“……”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哥我求你了,你快去,求求你求求你,小参哥哥我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求你——”
沈疏看陈商叫,剑鸣一声接着一声的响,顿时玩心大起,故意说道:“师尊,要抽多少下才能听话。”
温濯像是能猜透沈疏的心思似的,配合他说道:“想抽多少下都可以,一般百来下起步,就能稍稍束缚好性子。”
陈商一听自己要被抽百来个巴掌,哭得更是惨烈了,在参商剑里不断哀嚎呼唤着陈参。
“哥哥救我!”
“他一刻不来,你就好好捱着。”
“哥——”
哭天抢地了半天,吵闹的参商剑里终于发出了一个冷淡的声音。
“够了。”
陈参强行把自己弟弟压制了下去,对沈疏说:“结印吧。”
这声音出来的一瞬间,剑上龙纹顷刻亮起,原本一明一灭的赤龙此刻竟直接从剑中腾飞出来,环紧了剑身。
沈疏眼睛一亮,翻腕一转剑,那条龙纹就缠到了他手腕上。
“可以了,师尊!”
含光剑恰好就到了赤水林前,缓下速度,沈疏翻身跃下含光剑,伏住地面往后滑退。
温濯在沈疏后一个身位,步下剑身,那含光剑就跟在他身侧,像一道耀眼的光柱。
二人面前是铺天盖地卷来的鲛人。
一见他们停下步子,数百长戟和刀刃就齐整地扔来,犹如流火飞矢一般抛入半空,漫天而下。
温濯说:“到这里,差不多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同时将剑刃往地上一扎,结下手印,齐声喝道:
“双生,阵开!”
春雷震动,地面不断翻涌出植物根茎,巨大的花骨朵拔地而起,绽出数颗腐烂的头颅。
这是沈疏第一次见到温濯时,他用的那一招“风雷”。
沈疏的剑上则是水莽鬼擅长的布瘴术,跟温濯创生的瘴气交织到一起,在赤水林中猝然铺开。
弥天的浊雾挣扎着从两把剑中扩散生长出来,像两条窜飞的龙,彼此交缠,直上半空,半顷就盖成了一面高墙,遮天蔽日的瘴气很快就把那些飞矢给吞没下去。
瘴气结界收束得极快,绕着整片赤水林走了一圈,它既困内,也排外,成群的鲛人止步在赤水林狰狞弥漫的浓雾前,纷纷不敢再进。
沈疏胸膛起伏着,看着渐渐黏合起来的瘴气,缓缓平稳下了呼吸。
拦住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赤水林。
稍事平静下来,沈疏这才猛然发觉一阵钻心的疼,低头往左臂一看,那几道被长戟划破的伤口又凉又烫。
他干脆撕开了衣服,手臂上暴露出来的伤口愈发显著,惨烈地划了一排,殷红斑驳鲜血淋漓,有如爪痕,仿佛他是刚从乱葬岗爬出来似的。
方才紧绷着精神,身上就一点儿也觉察不到疼痛,如今后劲泛上来了,就感觉好像有人搅动着伤口里的血肉一般,又麻又疼。
沈疏赶紧从襟口把温濯给自己的那小瓷瓶拿了出来,倒了几颗药丸子吞进口里。
这是上回温濯给自己的药。
这东西果真比布洛芬好用,吃了立刻就见效,那麻麻的疼感顷刻就消失了去。
沈疏咽了咽喉咙,转头看向温濯。
“师尊,”沈疏提起黄色的小瓷瓶晃了晃,灿烂地笑着,“谢谢你。”
他笑得可爱,温濯看得心也化了,缓缓泛起笑意,朝他招了招手。
“既不疼了,我替你将伤口处理一下,以免感染了疫病。”
他做了一个邀请拥抱的姿势。
一战初歇,看着温濯伸出来的双手,还有脸上和煦温柔的笑意,沈疏总算松懈了下来,还莫名其妙有种想扑到他怀里的冲动。
他可没对别的师父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抱一抱,也是师徒之间正常的行为,何况温濯都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了,在他眼里,自己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老是想这么多做什么。
沈疏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走到温濯身前,脸颊红红的,手穿过温濯的臂间,生疏地抱住了他。
他把脸靠在温濯肩上,小声说:“谢谢师尊。”
“师父就应当是要对徒弟好的。”
温濯笑意盈盈地抱住沈疏,抚摸着他的后背。
“辛苦了,小满,刚纳你为徒,就要叫你经历这般危难之事。”
沈疏把话说得很乖:“不辛苦,师尊最辛苦。”
好吧,其实自己也有点辛苦。
沈疏都快以为温濯是会什么读心的法术了,怎么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得这样明白,什么生气和委屈,什么焦躁和疲累,总是能察觉得一清二楚。
温濯抱得他不松不紧,却很有安全感,身上的味道沈疏也很喜欢,跟团云似的,叫人醉醺醺的。
他脑海里自己都成了只狐狸,泛着肚皮滚在这团云里,怎么蹭都嫌不够,累了还能团着尾巴睡在温濯怀里。
好舒服,好暖和,好安心。
和温濯抱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觉得害臊,沈疏很快就主动松开了手。
他挠了挠脸,抬眼看向温濯,正打算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对上目光的那一瞬,就瞧见温濯的眼中猝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把银色的兵刃从他眼前刮掠而过。
噌!
只听一声刺耳的锐响,一只长戟刺破浓厚的迷瘴,直接冲着沈疏背后而去,温濯神色一凛,反应极快,立刻拽走了沈疏的身子。
然而锋利的刃还是擦过了沈疏受伤的左臂,上上边爬下了更深一道伤口,皮肤破开后很快就开始洇洇渗血。
长戟顺势刺入地面,上边沾满了鲛人的血液,散发出浓烈的麝香气。
这一瞬里,沈疏的瞳孔骤然缩紧。
一股异样的潮热瞬间在身体里爆炸开来。
[可怜]同居!同居!同居!同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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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双生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