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重开幻境的沈容月站在宫殿前头,有些崩溃。
这些事情并非她亲身经历过的,她能够改动做主的部分占比很小,刚才那次轮回,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多的事了。
可是她依然没能摆脱死亡的结局,被困在这个幻境之中继续轮回。
在这里轮回了那么多次,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少时日,她身上还背着系统任务要给宗门还债呢。
总不能她才离开这个该死的幻境,就被系统抹杀吧?
沈容月有些烦躁,却也知烦躁无用,强行镇定下来开始思考这个幻境的解法。
这个幻境整个主线都在讲花神和谢衍的婚礼,若真是谢衍的执念所构成,估摸着就是在遗憾这场婚礼没能成功举行,想要完完整整的进行一场圆满的婚礼。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最难改变,她还得找出花神逃婚的真正原因。
这是个最大的问题。
这一整个幻境的剧情基本上是固定的,幻境之中没有提到过的事情,她一个外来者如何能知道?
花神为什么逃婚?又为什么会骤然死亡?
逃婚之事沈容月寻不到由头,可死亡一事,或许还是能避免的。
“再过几日就是上神的大婚之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容月转身看她,目光没有在那婚服上多停留一秒。
“放库房里吧。”她说完,没再管身后欲言又止的仙娥们,朝着不远处的宫门走去。
她有设想过会被阻拦或那宫门外根本什么也没有,毕竟等会还有谢衍的射箭剧情要走,她来到宫门边上,试探性地往外迈出一步……
脚下踏着硬实的地砖,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那座宫殿,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沈容月站在仙道上,回身看向身后的巍峨宫殿。
真是大手笔。
“花神?”
她正感慨着幻境主人的豪横,肩上突然一重,有人拍上去她的肩,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不是在准备大婚之事吗?”
沈容月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看他长眉入鬓白发散乱,墨色做底的衣裳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仙鹤,身形容颜无一不是丹青难描之姿。
“非杀灵尊不可吗?”
再度失去了身体支配权,沈容月却被花神说出的这句话惊得脑子都停止转动了。
花神要杀了灵尊?
站在她对面的男子轻轻皱了皱眉,最后低叹一声:“阿希,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杀戮之事,可这一整个仙界,他偏偏就只看中了你,除了在婚礼之时杀了他,我们还能怎么杀他?”
“他由天地灵气聚拢而成,本该是成神的好料子,可他却偏偏入了魔去做那魔尊,仙魔两道能和平那么些年,全仗着魔族内乱未曾攻上,如今魔族出了尊主,若不除去,你知道后果。”
花神站在原地,显然还有几分纠结,她纠结了一番后,才开口道:“可是苍陨,那灵尊不是说了,只要联姻,他会和仙界签订和平契约,两界互不相犯。”
“魔族做出的承诺如何能行?”苍陨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双目中满是怜惜和柔情,“再说了,阿希难道真的愿意嫁给一个魔族吗?”
花神不说话了,苍陨拿起她垂落的一缕头发,放在手中轻轻搓揉着,随后他拿出一个黑色的木匣子,拉起她的手将匣子放在她手中。
“这是针对魔族的毒药,你们成婚那日典礼上他亲吻你时……”苍陨话没说完,抛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拍拍她的手道:“回去吧,听说那灵尊今日又给你送婚服来了,是无极海的鲛纱所制。”
他说完转身离开,带起一小阵带着药香的风,沈容月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她看着苍陨离开的背影,手指捏紧了手中的盒子。
针对魔族的毒药?
经历了那么多次暴毙,沈容月信不了一点这话。
这盒子里的药肯定是不分敌我全毒死的玩意儿,不然她之前能死得那么惨?
她想要把这毒药给丢了,可身体不允许,沈容月和身体斗争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想要把这匣子收进乾坤袋,可刚打开乾坤袋,就被里头的东西给闪瞎了眼。
好……好多钱。
各式各样的华丽首饰金灿灿的堆成一摞,边上摆着发着微光蕴含着灵气的上品灵石,角落里则丢着许多漂亮闪耀的宝石,她这个朴实无华的木匣子放进去,简直不是违和二字所能解决的。
那是格、格、不、入!
沈容月回头看着那土的不行却格外富贵的黄金宫,又看看花神乾坤袋里一袋子的灵石首饰,由衷觉得就待在幻境也不错。
没有债务,身份高贵,还有个爱她的男人。
沈容月的思维偏到大婚当日谢衍的水晶宫,咽了口唾沫。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钱啊。
她走回院子,没往大殿里去,绕到宫殿侧边,果然看见了抱着腿蹲在窗户下面的谢衍,少年脑袋埋在腿和胸膛之间,从远处看来显得十分委屈。
沈容月看得有些想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谢衍皱眉恼火地抬头,看见是她之后,双眸之中含带着的怒气瞬间消散,他伸出手来拉住沈容月的手,眼睛亮亮的,像一条小狗:“姐姐刚才去哪儿了?我敲窗敲了好久,姐姐都不在。”
手腕被他抓着,相接触的肌肤上传来少年有些烫的体温,沈容月抬头看天,阳光正好,这狼崽子在这蹲了这许久,被晒得脸都红扑扑的,一脑门的汗。
“出去走了一趟。”沈容月蹲下来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转头看他,抢在他触发剧情之前说:“不是要去练箭吗?走吧。”
谢衍将要说出口的话被沈容月提前截住,他张着嘴看着她半晌,之后唇边笑意扩大,看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欢喜:“姐姐还记得!”
“我好高兴。”谢衍拉着她起身,眼角眉梢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沈容月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小瘪犊子,还不知道花神和他结婚,是为了杀他吧?
不过这事也赖他自己,好端端的隐瞒身份干什么。
“谢衍,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在前去练武场的路上,沈容月没准备如上一次一样偷偷试探他,而是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
谢衍身子一僵,最后笑着说:“我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我不会瞒着姐姐的。”
死鸭子嘴硬。
偷偷往天上翻了个白眼,沈容月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面色严肃:“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衍嘴边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故作淡定:“……哎呀姐姐,快去练武场吧。”
眼前景色忽然一暗,打断了沈容月还想说的话,她看着逐渐显现出来的练武场,把嘴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次的场景变换,怎么会这么快?
练武场的剧情变了多半,谢衍没有再把那把漂亮的弓送给她,当做成婚礼物;也没有问他是否喜欢那鲛纱制成的婚服。
二人就这么沉默而又平静地练完箭,谁也没说和练箭无关的话。
沈容月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带着忐忑的心随着幻境变化,来到了大婚这天。
梳妆的时候,沈容月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老老实实按照幻境原本的剧情走过后,拿着红绸和玉如意走向远处的谢衍。
因为谢衍没问他喜不喜欢,所以这次她的婚服依然是黑色那套,沈容月头上钗环繁琐,走得快了便左摇右晃打得她脸疼,可她慢不了,朝着谢衍那边走得飞快。
众仙看她这着急的样子纷纷笑了,打趣着说:“谁说花神不满意灵尊?我瞧这……可是满意的很。”
沈容月无心在意这些议论,连发现自己夫君是谢衍时应该演出来的惊讶都没演,脚下一步不停的朝谢衍走去。
人群中有一道视线格外灼热,沈容月下意识往那边一看,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是苍陨。
苍陨微微歪头冲她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咽喉,沈容月转开视线,只当他是提醒自己杀掉谢衍,根本没管他,继续朝着谢衍'走去。
可这时,谢衍却动了,他面上出现焦急仓惶的神色冲她奔来,沈容月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时震懵了,直到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她这才伸手摸向脖子,薄薄的皮肉之下,鼓起了一个软包。
那个软包甚至还在不断移动,每移动一点,沈容月就觉得那一处的经脉被咬断,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谢衍冲到她身边,揽住摇摇欲坠的沈容月,运转灵力迅速封住她的经脉,可自她脖颈处钻进去的未知生物还在缓慢移动着,沈容月倒在谢衍怀里,清晰地感受着经脉寸断的痛楚。
“姐姐,姐姐你会没事的,我带你走……”
他口中念念有词,化灵力为刀想要把那软包里的生物挑出来,却因不知后果而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沈容月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咬了咬牙将她抱起,没再看婚宴现场的任何人,带着她离开。
沈容月痛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她咬着唇,勉力将手勾在谢衍的脖子上,低声道:“谢衍……”
“姐姐我在。”
谢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声线抖得不行,却还是很好听,沈容月迷迷糊糊地想着,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好痛啊……”
“我会救你的,姐姐别怕。”
他低头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脚下动作更快,沈容月意识深处知道这次轮回肯定又失败了,可她还是想要努力一把,碰碰运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身上的痛感才说:“我没想到是你。”
“我想嫁给你的,谢衍。”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无力,最后那几个字好像消散在了风中,谢衍脚步停了下来,看着怀中人的身体随着话语消散,最后,成为落在他手心的一朵枯花。
我想嫁给你的,谢衍。
谢衍想,果然是因为他骗了她,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