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授,我最近对某个案例很感兴趣,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因为无法对关心他的普洛米教授坦诚相待,陆今安心里有些愧疚。
他局促不安地捏捏手指,想起许一帆,还是开口问道:“教授,一个人如果对某个群体进行了极端的仇恨行为,那这种行为的诱发一定是基于某种仇恨情感。一般来说,这种情感要持续多久,需要什么诱因,才会转化成真正的犯罪行为呢?”
普洛米教授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是一个高度复杂且个体化的过程。你应该知道,不是每个拥有仇恨情感的人最终都会转化为极端行为者,一般取决于多种因素。”
他站起身来,走到白板前,写下了四组词:个体差异、情感强度、社会和环境、意图和机会。
教授转过身来,用柔和的眼神鼓励陆今安先来说。
陆今安盯着这些词,脑海中反复回顾这凶手的细节,组织了一会语言,才缓缓说道:“从个体差异来看,会做出仇恨行为的人,可能有情绪控制的问题,他更容易把情感转化为行动。因此在生活中,他可能是一个易怒或敏感的人。”
“从情感强度来看,极端的情感可能更容易导致极端行为,这也意味着这种情感经过了漫长的积累,所以他可能年纪不小。”
“社交圈子和社会宣传加强了他的仇恨情感,这说明他的社交生活可能在近期受挫,或者这种挫折正来源于他所仇恨的群体。”
“行为的转化还取决于个体是否有意图或有机会实施行动。所以他的身份和工作方便他采取极端行为。”
等陆今安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描绘出了凶手的犯罪心理图像。
普洛米教授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得精彩极了,你在这方面已经越来越成熟了。不过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在侧写凶手?”
陆今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面对教授的赞扬,他当之有愧,毕竟他有一个真正的凶手作为参考,相当于开了外挂。
陆今安犹豫了一下,又吞吞吐吐问道:“教授,如果凶手在实施仇恨行为时,选择用刀多次捅受害者,并且出现了xing欲满足的快gan,这可能说明了什么?”
普洛米教授的神色变得奇异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量了一下陆今安憔悴的脸庞,问道:“我听说你昨天目击了犯罪现场,你还好吗,安?”
陆今安愣了愣,他总感觉教授是意有所指。他不禁怀疑,再交谈下去,以教授的敏锐,会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但想到许一帆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陆今安抿抿嘴,抬起眼坚定地看着普洛米教授:“我已经调整过来了,教授。我只是想知道,凶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关于凶手的猜想很深入,而且角度很特别。”
普洛米教授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沉思了一会儿,凝视着陆今安的眼睛说道:“事实上,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很难共情凶手的真正想法。所以我们只能猜测,如果像你所说的,那这个凶手可能平时存在xing功能障碍的问题。当他用刀捅杀受害者时,就好比是在模拟xing行为,并从中得到刺激,引起xing释放。”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有计划地实施仇恨行为,并且还会考虑被人发现的问题,说明他并没有精神失常,对吗?”
“是的,孩子。”普洛米教授叹息一声:“我想你已经找到需要的答案了。”
陆今安的黑色瞳孔越发沉静下来,他心里的最后一环也已经扣上了,凶手的心理画像此时清晰无疑地展示在他面前。
“谢谢您,教授。”他诚恳地看着教授,略有些孩子气的脸庞却让人感觉到他的坚毅和执着。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但是安,你一定要谨记,天才和魔鬼往往一线之隔。天赋如果不能控制好,可能会反噬一个人。”
陆今安心头一紧,他看向普洛米教授。
但教授没再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本书:“最近有空可以研究一下这本书。”
《共情和犯罪心理学:分析师、犯罪和正义》?
陆今安有点摸不透教授的心思,又不太敢问,只好拿着书离开了。
他没发现的是,当他走后,普洛米教授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中带着伤痛,仿佛看向了另一个人。
另一边,警局里做完了一轮调查的分析师们已经汇合在一起,正在进行信息的梳理和心理侧写。
伊桑点了点线索板上受害者的照片,率先开口。
“经过莉莉的调查,两个受害者都是亚裔学生,而且都是奖学金的获得者。由此可推测,凶手曾经和亚裔学生存在矛盾且受挫,更可能是学业上的受挫。”
“两名受害者都是深夜时在树林里被害,且受害前行程基本固定,这说明凶手在经过一段时间跟踪后,进行了有计划地诱捕。这说明他很可能是学校里的教职工或学生。”米娅紧接着说道。
“他更有可能是受害者认识的教职员工,具有某种权威性,否则受害者不会信任他,跟着他去偏僻的地方。”索菲娅进行了一点补充。
塞缪尔在线索板上圈住了第一次案件发生的时间,说道:“凶手的第一次行凶是有触发点的。在这之前,他可能刚刚经历了生活或情感上的某种重大挫折。”
“他对受害者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应该是30-40岁之间的健壮男子。”
兰斯言简意赅地总结:“分析已经初步形成,现在把结果发布给警方和莉莉,进行排查。”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兰斯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今安清澈的嗓音。
“你好,兰斯探员,我是陆今安。关于凶手,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兰斯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然后开了免提:“你说。”
陆今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不大,却很有力。
“我个人认为,我们要找的凶手,可能很多年前在华盛顿特区读大学。就读期间,他在奖学金的争夺上输给了亚裔学生,之后成绩出现明显下滑,甚至未能顺利毕业。”
“进入社会之后,他在工作中一直不太成功,并将其归咎于大学时的那次失败。他很可能敏感易怒,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因此经常换工作,并且无法维持长期稳定的婚姻关系。”
“他现在处于离异状态,而且妻子在第一次案件前可能和亚裔约会或者再婚。他是乔治敦大学的保安,平时沉默少语,可能向同事发表过不满学校亚裔学生增多的言论,30多岁,身形健壮。”
“另外,”陆今安的声音变得有点不确定:“他平时可能有xing功能障碍,这也是他和妻子分开的原因之一。但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仅作参考。”
在陆今安刚开始说话时,众人还一脸看热闹的模样。他们只当陆今安是想法子来找兰斯搭话的。
兰斯面冷心热,再加上外貌英俊,之前办案时就曾多次被涉案人员找各种理由搭讪,只不过最后都拒绝了。
说白了,大家并不太相信一个大一的学生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当陆今安开口后,屋子里的众人就逐渐露出震惊的神色,忍不住面面相觑。等到陆今安说完最后一点,就连兰斯都露出了一点惊色。
这个男孩说的话和他们刚刚的想法几乎一致,而且甚至比他们刚刚的分析增加了更多细节。
另一边的陆今安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结论,却迟迟没有听见兰斯的声音,也不免忐忑起来,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说得不妥当的地方。
良久,兰斯那低沉的声音才响起:“方便的话,请你来一趟警局,我们想和你详细聊一聊。”
陆今安长舒一口气,他点点头,又想起兰斯看不见,赶忙答应:“好的,我尽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