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绘梦飞升灭道 第17章 昭锦篇（四）

春雨绵绵，阴云密布。

因着苏锦桐一袭大红婚袍过于招摇，二人便选了一处山洞避雨。

宋檀昭点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将漆黑的山洞带来了一丝微光，隐约照出了苏锦桐冷静若覆霜的面。

她回眸静听了许久，一双星眸熠熠有神。

待确认安全后，苏锦桐将身上喜服脱下，露出了穿在喜袍里的素衣。只见她将那身喜服整好，猛然掏出一把匕首，眼神一凝，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血顺着指尖渐渐落在喜服上，在喜服胸口处留下一片血迹。而后她又用匕首将喜服血迹之中撕下一个口子。

做完这一切，宋檀昭立即撕下了一片衣物，小心地帮苏锦桐将腕上的伤口包好。

“不是说好了，用属下的血吗？”他打开伤药，轻轻涂着，又偷偷抬眸观察着苏锦桐的神色，生怕她痛。

洞外细雨落在迎春花上，显得花儿越发娇媚，好似苏锦桐的红唇，娇艳欲滴，愈显红得动人。

宋檀昭心尖一颤，请不自禁轻抚上她的下唇，可眼神相对之时，便又猛地收了回去。

“是属下失礼。”宋檀昭立即一个转身单膝碰地，跪倒在前。

“无妨。”火光昏暗看不清苏锦桐的脸，只能从她毫不经意的语气中揣测出个大概。

“入夜后将它偷偷埋在苏夫人后院中罢，从今往后世间便再无苏大小姐了。”她将喜服用布包好，从怀中掏出了一只信封。

“父亲官拜丞相，报给地方官是无用的，唯有监察御史大人为人刚正，我又在轿中做足了证据，如今只能寄信给他。”

苏锦桐眼神看着洞外细雨蒙蒙，人间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拨开云雾，仿佛就能看到人心。

她低眉垂眸，只能用着坚韧的语气掩饰着内心的不确定感，似乎是以为只要如此，便无须依靠。

*

场景猛然发生变化，与前些日子的平缓过渡不同，这次变幻来得猛烈，君湘站稳脚步，用神笔护住灵力。

待场景稳定，她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此刻正身处一片闹市之中。

可奇怪的是自己竟在这处幻境之中有了实体。她望着自己这双小手，心中猛然定了神。

绘梦师在入梦之时会在场景之中自动隐形，现下突然显形，不外乎两种解释。

其一是绘梦师灵力不足，不足到难以掩盖自己的身形气息。

不过君湘此时体内并无异样，想来不是灵力匮乏所致。

其二便是幻境中忽然出现了什么比绘梦师法力更强，且非冥府势力的东西。

“噬魂兽。”君湘不禁握紧神笔，警示地看向四周。

她绘梦上百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识海中碰上噬魂兽。

前任绘梦师曾交代她如果遇上噬魂兽，在没有足够把握杀死它的情况下，走为上策。若是高阶噬魂兽，甚至能吞下绘梦师的魂魄。

然而不断引发的空间撕裂，便是噬魂兽出现的征兆。

君湘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小场景有何异样，便渐渐松了口气。兴许噬魂兽早已灭绝，自己突然显形只是一个偶然。

她将心思重又放在苏锦桐和宋檀昭身上，见身周尽是些看热闹的人，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君湘一皱眉头，正常情况下她本可以透过人群，直奔中心，看看他们到底在瞧些什么。

可如今显了形，身材娇小的她根本挤不到人群正中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人越聚集越多。

她鼓着腮帮，便只能蹲在一旁，静静听着人群中不断传来的闲言碎语，揣测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苏家大小姐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吗？怎会遭大夫人此等毒手？”

“瞎说，苏大小姐的母亲才是相府嫡妻，本就是现下这位苏夫人靠腌臜手段上了位，还有了苏二小姐，如此怎会容得下苏大小姐觅得这么好的姻缘？”

“是呀，若不是苏丞相当年贬妻为妾，苏大小姐身世怎会如此可怜。”

“如此说来，这毒妇也是罪有应得！”

懂了！君湘左手握拳捶在右手上，看来苏锦桐的计划成功了，苏夫人受到了惩罚，苏丞相亦是被世人唾骂。

那么如此这般，苏锦桐算是复仇成功了吗？君湘低头细思，眼前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带着斗笠，面纱将一张玉面遮得严实，走起路来裙角生风，看上去姿容矜贵，同这闹市格格不入。

“小姐，属下昨夜潜入县衙看了一眼，那具尸首的确是大夫人的。”她身后的黑衣少年低头轻言，紧跟着她寸步不离。

此人是宋檀昭！那么他身边这位便是苏锦桐了。君湘想到。

苏锦桐回眸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闹市，静听着她们数落着仇人的恶毒，眼角渐渐弯若弦月。

“嫡母娼妓出身，却因着一身姿色得了父亲宠爱，惑着他贬妻为妾，如今被父亲逼着服毒自尽，想必遗容应是不佳。”她轻声说着，一边行至路边等着马车。

宋檀昭见马车行来，便附身扶着苏锦桐，看着她稳然踏上了车。

“只是我未料到，父亲他怎竟会如此决绝。”苏锦桐低眉顺目，有些伤神。

此刻，宋檀昭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他轻轻捂着苏锦桐的红唇，示意她噤声。

眨眼功夫，他便飞身冲下马车，还未待君湘反应过来，刀尖瞬间便抵在了她脖子上。

“少侠，有话好说。”君湘一时无法隐形，迫于任务压力还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他们，她本是打算趴在马车下面跟着，还未来得及行动，便被宋檀昭发现。

“你是谁？跟在我们身后有何目的？”宋檀昭见是位看上去柔弱娇小的小姑娘，心中便将警惕放松了半分，刀尖向外移了半寸。

此刻苏锦桐缓缓从车中探头，对上了君湘错愕的眼神。

毕竟是在苏锦桐的识海，若是被她发现自己本不属于她的世界，大脑的保护机制兴许会将君湘永远屏蔽在外，那么等她再次进入之时只会是一片空白。

她此刻必须给出一个足以让苏锦桐信服的解释才行。

君湘灵机一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角挤出几滴泪来，放声大呼：“求姐姐救救我。”

苏锦桐猛然转头看向四周，神色有些慌张，随即将君湘捂着嘴带上了车，想必是不想引得众人注目。

君湘松了口气，她早就料到此刻人人皆以为苏大小姐被人劫轿惨杀，如今若是被人看到苏锦桐在街上抛头露面，只怕是不妥。

现下她得以坐在车上近距离观察两人，可若是能留得长久，却还须一个能说服苏锦桐的理由。

“姐姐，”君湘哭得梨花带雨，“今日多谢姐姐相救，小女被嫡母逼婚，今日便要嫁给七旬老头为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逃了出来。”

苏锦桐看着君湘一袭绛红色长裙，便将信将疑，眼底闪过一丝同情。

“既有如此之事，你的父亲和亲母呢？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你出嫁吗？”她皱起眉头，语气中似是带着几分试探。

“亲母早就不在人世，偏生父亲又是个势利的，被嫡母治得服服贴贴，不敢相救。”君湘继续装哭，惹得苏锦桐连声安慰。

“方才是下人冒犯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姑娘今后若是无处可去，可来我铺子里做工，包吃包住有月银。”苏锦桐掏出手帕，帮君湘擦着眼泪。

君湘送了口气，方才她用同苏锦桐相似的身世，勾起她内心的同情，便料定了她不会为难。

此刻宋檀昭却迟迟未将剑收回剑鞘之中，眼神直直盯着君湘，未放下警惕之心。

“宋檀昭，把剑收回去，别吓到小姑娘了。”苏锦桐戳了戳他的剑柄，眉间微皱，埋怨道。

“小姐当心，此人衣着与寻常喜服不同，不像是本地人。”宋檀昭将苏锦桐一把拉开，护在身后。

君湘心里一紧，没想到骗过了苏锦桐却没骗过他。不过她低眉看向自己的这身红裙，倒真像是哪个地方的喜服。

好在得了苏锦桐信任，被她连声相劝，宋檀昭这才将剑收了回去。

*

车子行了许久，未向京郊庄子里去，反而向着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行去，让君湘生起了好奇之心。

车子行至一处阁楼之下，阁楼规模巨大，一砖一瓦皆透着奢侈。

大门上的牌匾上刻着“醉仙阁”三个字，热闹非凡，高朋满座。

“小妹妹，先让车夫带你回去，姐姐现下要去谈一桩生意。”苏锦桐笑着叮嘱道。

君湘笑着点头，仿佛将“乖顺”二字写在了脸上。

二人刚一离开，她便举起神笔在车夫眉心一点，便令他睡了过去。随后便偷偷进了阁里，找寻苏锦桐，一路悄悄打听，终于得知了她的雅间。

君湘隔着纸窗向内望去，见苏锦桐似乎是会了贵客，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生意上的事君湘亦是提不起兴趣，便立在门外随意看着，却看到了另一位故人。

“苏扶黎？”她定睛一瞧，果然是她。此刻苏扶黎正带着侍女，兴高采烈地在楼下坐着，似乎是在等人。

“你要报复她了吗？”君湘看向苏锦桐，不禁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