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朝瀛洲方向划了许久,天边的日头已从东边转到了天空的正中间,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依旧没有任何陆地的迹象。
烈日当头,船上没有任何食物,存水的皮袋一人一口也早就见底,体力在烈日下迅速消耗,就在两人即将到达极限时,抱着腿正垂头歇息的宋浛,突然抬起头来,随后指着远处开口:“叶乘你快看,那里是否有陆地?”
清风吹拂海面涌起层层波纹,海浪拍打细沙,椰子树叶随风飒飒作响,海鸟成群驻足,捡食着沙滩内隐藏的蛤蜊,宋浛叶乘身上背着缰绳,吃力的拽着小船,一步一步靠近海岸。
离岸边越来越近,两人惊起大片飞鸟,宋浛体力严重不足,眼前一花直接摔在海水覆盖的浅滩里。
碎贝壳扎进掌心,咸凉的海水流进伤口,疼痛的感觉才让宋浛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这不是瀛洲。”小船绑在不远处的树上,两个人站在沙滩上呆愣了许久,最终叶乘率先回神,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宋浛转头,迷茫的看着叶乘,自言自语道:“这能是何处……”
这并不是个问题,因为谁都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昨天是中秋佳节,入秋以后天气已开始转冷,从船上下来时宋浛还穿着斗篷,宋浛家乡涑州更是快到秋收的季节。
而这岛屿上,别说穿着斗篷,就算穿着普通的衣物,都觉得炎热无比,无论是温度还是气候,都不是与涑州或者是瀛洲该有的,就连这片沙滩遍布满的椰子树,都是宋浛从书本上才见过的。
宋浛体力不支,瘫坐在细腻的沙滩上,眼前是浅白色沙滩和碧蓝的大海,身后的远处更有翠绿茂盛的树林。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切无疑是堪称世外桃源的美景,但此刻宋浛无心欣赏,只剩担忧和疲乏,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我去各处看看有没有人。”叶乘回过神后就从船上拿回了自己的剑,路过宋浛时顺便交代了一句。
“且慢,我同你一起。”说着宋浛抓起木棍踉跄着起身,不料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直接栽倒在了原地。
叶乘瞥了宋浛一眼,话都没说,提着剑转身朝身后的树林走去。
前面的人影远去,宋浛缓缓从沙滩起身,拄着木棍把自己挪到一棵椰子树下。
树荫之处略微凉爽,宋浛垂目任由海风吹乱发丝,只求快些平复身体的不适之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生他时正随父亲行商,路中遭其他客商的车马冲撞,受到惊吓,以致早产一月有余。
宋浛虽生来体弱,可他从未对父亲母亲或任何人有过怨怼之心,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确实倍感无力。
受伤昏迷的叶乘刚刚醒来,就以健壮如初,他并未受到半点伤害,才是一夜未眠,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累赘般,在原地等着叶乘归来。
时间没过去多久,耳边又传来脚步声,宋浛睁眼一看,叶乘正带着东西从树林走来。
“你为何回来的这般快?可是找到了人家。”宋浛疑惑,叶乘之前说去找人,这才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怎么会突然回来。
“我去林中找了点吃的。”青绿的硬果子非常大,与四处都有的椰子果实相同,叶乘用剑削掉果子上面的一部分外壳,随后把开好口的果子递给宋浛。
宋浛双手捧着椰子,见里面满满的汁水,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涩涩的,夹杂着很多不明的情绪,原来叶乘一言不发离开,不是嫌他累赘,而是为了他去寻找食物。
“多谢。”虽然一句谢能表达的东西太少,可宋浛已经没了说其它话的力气,简单说了一声,就捧着果子往嘴里灌了一口汁水。
可能因为果子不熟,果子里面的汁不算太甜,却着实清凉解渴,尤其在许久没有进食,筋疲力尽的时候,更是好的无比。
宋浛猛灌了两口椰汁,略微停下来喘口气,又问叶乘喝了没,结果看见叶乘正把手中的叶子打开,说到: “我喝过了,你把此物吃了,能恢复些力气。”
翠绿的叶子层层打开,宋浛期待着里面的食物,结果里面竟然是一堆白胖的虫子,正在互相拥挤蠕动,大的有小指头粗细,小的也有指甲大小,上面还带着褐色的斑点,骇人得紧。
叶乘把叶子放到宋浛面前,宋浛连忙躲避,差点还把手中的椰子弄掉。
“这……是何物?”竟如此丑陋……
“虫子。”他椰子树上找了好久。
“你可是让我吃下它?”宋浛看看虫子,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叶乘。
“嗯。”说着再度把虫子,往宋浛面前送了送。
“你吃过了吗?若是没有你先吃吧,我喝了这水,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宋浛正了正神色,强打精神不让自己失仪,并尝试着拒绝叶乘的好意。
“你若是害怕,可闭眼,我将此物倒与你嘴中。”然而叶乘已经看出宋浛心中的惧怕。
“不了不了。”对方好意宋浛感激在心,可这蠕动的东西光看他都觉得不适,更何况活着吞下,想一下就觉肚腹翻涌恶心难忍。
“如此便罢了。”宋浛看叶乘收回虫子,脸上的表情带着失望和可惜,宋浛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美味之物。
叶乘在宋浛喝椰汁时,带着虫子再次离开,这次他没有选择进树林,而是沿着海岸线走去。
椰果的汁水润了干燥的嘴唇,也填了空荡的肚腹,宋浛在树下把椰子汁喝完,歇息片刻体力开始慢慢恢复。
又过了一会,宋浛体力恢复不少,便起身离开椰子树,打算四处看看。
此时已是正午,日头高高的在天上挂着,宋浛稍微走了几步,就满头大汗。
幸而沙滩后百步内就是树林,林中有不少大叶子树木,摘上几片应能随时随地遮阴,也可以借机去树林附近看看有没有食物。
宋浛向来行事果断,这边动了心思,那边就起身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树林远远看,觉得就在眼前,等真正试过,才知眼见不一定为实,宋浛整整走了两百多步,才艰难的走到了树林附近。
不过此行并不是没有收获,不但找到像荷叶般的大叶子遮阴,还在沙滩与树林接壤的地方,看到一只大海蟹,虽然抓的时候被蟹钳夹了手,让螃蟹跑了,可好歹给了他希望,他可以不靠虫子补充力气了。
叶子找到,宋浛没有第一时间摘下来,而是继续前进,往树林内走去。
不过宋浛也没有在树林里待太久,林中树木纷杂,处处都是陌生的植物,宋浛孤身一人不敢贸然深入,怕会迷失方向。
再者他不知道叶乘什么时候回来,便只在树林外围找了一些干草和树枝,摘了遮阴的叶子,回到刚才他待过的椰子树下。
叶乘回来的时候,宋浛正光着脚坐在树荫下,旁边放着几片大叶子,上面还有两只绑着草的小螃蟹。
宋浛披散的头发已经被一根树枝挽起,可能是不熟练,挽的松松散散,额前还留着两缕头发,随着海风摆动。
而宋浛人,正百无聊赖的戳着沙子,叶乘稍微走进一看,发现宋浛在模仿沙滩上,海鸟留下的脚印,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心思似乎已经跑了老远,他都要走到身边了,宋浛才意识到有人回来。
“如何?可找到人了吗?”宋浛看见叶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随后悄悄拿起一旁在晾晒的鞋袜,快速穿上。
在他人面前赤足,非君子所行。
“我顺着海岸走了许久,四围皆没有人烟。”其实不止海岸线,叶乘还往树林深处走了一段,树林里没有人涉足的迹象,倒是让他找到一些果子,有些酸涩但宋浛应该能吃。
“多谢。”宋浛接过叶乘递来的果子,表情失落的把玩着,这个结果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真的确定下来,仍不免有些难受。
“等我休息一日,明日再去看看,若是仍是没有人烟,我们存好食物和水后便离开此处。”叶乘道。
身上有伤又一夜几乎未眠,加上今天在烈日下跋涉几个时辰,叶乘也十分疲惫,在把果子递给宋浛后,便来到宋浛身边的椰子树旁,靠着树坐了下来。
听见没找到人,本来有些失望的宋浛,听到叶乘的话,心里不知为何有了支撑。
“我们定能回去,对了我抓到了两只螃蟹……”宋浛打起精神,笑着分享自己的战果,转头却看到叶乘闭着眼睛,胳膊的伤口又染红了布条:“你伤口又流血了,我去拿药。”
叶乘使劲睁开眼睛,看到宋浛撩起长袍,跑向不远处小船停靠的地方,挽好的发髻在跑动中再度散开,随风飘来飘去。
他一定不会梳头……叶乘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初登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