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母的语气也急了:“阿递,是我和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妈妈没出息,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但就这一次,就这次,你帮帮我们吧,阿递!”
“别叫我这个名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名字!”冯递的语气激动起来,就是这个由出生开始带着的名字,让她背负了一切,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她痛恨自己的无用,母亲的懦弱,父亲的强硬,还有弟弟的无赖。别人都说孩子的名字包含着父母的祝福和爱意,偏偏,只有她,只有她的名字,就是个工具。像一道符纸,人们求神拜佛向上天许愿,就需要贡品献祭,她的名字就像符纸,写上父母最殷切的愿望,燃烧了自己去成全他们。
“你给我转告爸爸和弟弟,房子我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我讨厌你们!每一个!”
电话挂断了,冯递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好几百条橡皮筋紧紧绑着一样,每一次呼吸都拉扯得难受。她不能哭太久,等下吃完饭还要赶去超市拣货,这几天赶上超市搞活动,冯递每天都得干到凌晨两点多才能回家。
她今天动作得麻利点,跟绝大多普通人的人生一样,生活就像一辆永远向前开的火车,赶着她必须在每个人生阶段准时到达站点,几多岁要毕业,几多岁要找到工作,几多岁要结婚,几多岁要备孕生孩子,几多岁要晋升管理层,几多岁要做好失业准备,几多岁计划退休,冯递目前的“几多岁”计划,是要在几多岁之前还清贷款。
好了,收拾好心情,吃饱一点去上班吧。
然后她下一秒就意外猝死了。
谁都料不到。人生,总有计划之外。
由于冯递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父母作为第一继承人,继承了她的房子。
冯母在冯递的房子里抱着她留下的衣物照片痛哭,冯父和小儿子在商量怎么解决贷款问题。他们想要房子,但不想背贷款。
“要不把房子卖了吧,咱们就收一点小钱得了,省得那么麻烦。”
冯父摇头,说道:“先别说这样不合手续,你这房子里头死过人,谁敢买啊!”
冯进财就是想到这一点,嫌这房子晦气,也不想拿来当婚房。他烦躁地搜索着家人在房子里过世房子该如何处理这一词条的处理方法,突然,一个相关推送的贴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爸,你看看这个。”
冯递不是厉鬼,没有理由去为非作歹,更不会被困在生前待着的地方,她原本是拿了号码牌安安分分等投胎。谁知,某天她头痛欲裂灵魂似乎被生拉硬拽,直接被凭空出现的锁链直接拉回了房子里面!
那家已经不是她原来熟悉的家了,四面墙壁全都画满了诡异的红色符咒,阳台全部被封死,窗帘也全部拉上,遮挡住所有光线,客厅周围堆放了很多贴着喜字的木箱和竹篮,上面放着喜饼椰子莲藕我碗筷和酒杯,全部都是红色的,成双成对整齐码放着,客厅的中央,还凭空多了一个神台,上面供了两个坛子,坛子前面还贴了红纸,第一行是几个用朱砂写成的大字:孙冯联姻!!
这是怎么回事?!冯递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她这是被人配了阴婚!!那红纸最下面,赫然写着一句冯家长女冯递!
转眼之间,她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大红色的中式婚服,卧室里面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中式长马褂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面相穷凶极恶,煞气很重,满脸胡子拉碴,臂膀上还印了一大片的龙虎斗刺青,手上还有刀疤,一过来就拽着冯递的手问道:“你就是我老婆么?
冯递挣扎要摆脱钳制:“谁是你老婆,我不是!”
“谁说不是!”那男人听到这话,怒目而视,掐着冯递的手要捏碎她骨头一样:“你们冯家收了我钱,就是把你卖给我了,你就是我老婆,你要是敢跑我直接打死你!走,去拜天地!”
冯递抵死不从,但又挣扎不开,急了起来顺手就拿堆放在旁边的木箱子上的一对喜烛,直接砸了过去!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个男人,他嘴里骂着:“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找来的!”,说完,就一脚猛地踢上冯递的膝盖骨,“扑通”一声,强迫冯递跪了下来,然后用手强按着冯递的头就往地上撞上,“给我磕头!”,一连重重撞了三下,冯递的脑门被磕出血,已经开始眼冒金星,然后,那屠夫就拖着她,要将她带进去卧室!
冯递这下是真的豁了出去,她一脚踢翻那神台,那两个坛子掉落下来碎了一地,里面没有骨灰,而且装了两束用红纸绑住的头发和两个用红线绑住的穿着喜服的娃娃,冯递拿起竹篮上大红色的剪刀,就往那两个娃娃上剪去!!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脑海急急叫唤:“停!停!停!”,紧接着,那个男人和她都各自被锁链捆上,嘴里都塞着棉布,说不出话动弹不得。
冯递的意识开始变得迷迷糊糊,她隐隐约约看到有穿道士服的人进来她家,后面跟着好几个人。
那个穿道士服的先开口说话:“这可不行啊,你家女儿闹得太凶了,夫妻不合,会反噬到你们身上,闹得家宅不安的。”
有人急着说道:“那该怎么办啊,大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闹吧!”
是冯进财的声音。
那穿道士的又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把女方这边坛子里面换成骨灰,用坦山石压着,困着她的魂吸她的精力,等一年够了,身子骨弱了再开坛换成结姻亲的人偶,这样她就反抗不了。这人偶你们就先好好保管着,记住了,上面捆着的红线不能断了,断了这婚就结不成了。”
“好好好,我们一切听您的,辛苦大师了。”这次是冯父的声音,他接着又说:“孩子妈,你去把那人偶收起来保管好,千万别丢了!”
后面的事,冯递就一概不知了。直至到今天林风打烂了那骨灰坛,才把她重新放了出来。
“你弟重新买了房子,比你的大也比你的贵。”听完冯递的阐述,林风说了这样一句话。
冯递愣住了,她搞不懂林风这是什么意思。
林风继续说道:“死了人还有贷款的房子,没人肯接手,但鬼能。接手你房子的,我猜就是屠夫。”
“他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接手?”
“他不行,但他的家人可以。屠夫因为生前杀生太多,戾气太重,死后变成厉鬼缠死家人,要求有女子跟他结阴婚才肯罢休,家人发帖询问,刚好碰上了冯进财,两个人一拍即合。屠夫这职业看着是脏累活,其实收入很高,那家人手里有钱,给了冯进财一大笔钱,这钱一来是买断房子改成骨灰房,二来作为冥婚聘礼,将那屠夫的骨灰坛迁到这里,就能稳住他的魂魄,不再回家骚扰家人。冯进财有了这笔钱,买下了新房作为谈婚论嫁的资本,两家人各取所需。”
“那我呢,我就是他们当中的牺牲品对吧?”冯递补完林风的话,那红色的婚服穿在她身上就像一种显形的枷锁,“他们在我生前想吃了我的房子,在我死后还想吃了我的婚姻。”
冯递倒在沙发上,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在他们眼里,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林风低头看着她,说:“你不是东西,你就是你自己。”,然后伸出手邀请冯递:“你想逃出去吗?如果你想,我就救你出去。”
冯递摇头,并没有伸出手:“出不去,这房子四周都画了结界,就是为了困住我。”
林风抬起拳头:“那我就把这房子拆了。”
洛骅赶紧拦住:“不行啊不行啊,阿风,你要真拆了这里,等下这栋楼年久失修,塌了怎么办,再说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砸穿地板,楼下邻居会来投诉哒!”
林风思考了一下,觉得洛骅的话不无道理。
洛骅又说:“而且现在的房主是冯进财,你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砸了房子,会被抓进去的!”
林风立刻转移目标:“那就把房间里面那个先解决了。”
在房间里睡觉的屠夫,现在正鼾声如雷。
“你知道,那只杀猪鬼的“七寸”是什么吗?”林风想,冯递跟屠夫相处了这么久,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七寸?”
“就是他最在乎的东西,只要破坏掉这个,就能送他归西。”
冯递埋头苦苦思索,最在乎的东西,那个男人最在乎什么?冯递,想想,快想一想,他平时对什么最紧张?冯递猛然想到,那男人跟自己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我老婆吗?”
“是那个人偶!”冯递想到了,一个拜托家人不惜花大价钱去买房子结阴婚的鬼,他最渴望的,不就是娶到个老婆吗!
“那是他最在乎的东西,只要当着他面把那两个绑着红线的人偶扯开了,就能除掉他了!而且,我的诅咒也能解开,我就能离开这间房子,彻底自由!”冯递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人偶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下子扑灭了冯递燃起的希望之光,她神色黯然,双手紧紧抓着那宽大的衣袖,有些发抖,一下子又颓丧地坐了下去,“他们说交给我妈妈保管了,她不一定,不一定会给我。”
这个时候,大门打开,又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