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卡其色风衣在空中猎猎作响。
修长的手指拨开被风吹得散漫的发,青年眯了眯眼睛,视线里是少有的迷茫。
迎着风在被漆成棕红顶的小平房上跨跃,除了半只浅浅的足迹,便只剩下那被气流激的打转的半黄焦叶。
半支烟的功夫,他落在一扇铁门前。
门上的铁锈酥的掉渣,暗红像陈年老血,附着在铁杆的尖端和交界处。盘盘绕绕的绿植缠着铁器探出头来,不少凝白的蔷薇卡在缝隙间。
青年没有碰门,而是在旁边嵌着铁门的花雕石柱上借力,轻巧的落入院中。
伴着仲夏的蝉鸣他停在路当中。
划了划腕表。
一条银圈束住令人咂舌的条条框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是某片建筑的电子平面图,分金红两色小点各执其间——是他和目标的距离。
到了!
他垂下微微颤抖的手,袖口收边的设计将苍白的手腕重新裹住,熟悉的温暖让他慢慢恢复平静。
他气息微凉朝某个方向望去。
————————
“……妈哪个蛋没关窗户。”半晚夜风习习,像没有温度的手摩挲脖颈。
俞衡维在睡中梦呓,把自己骂醒了,打着哆嗦去关窗户。
又不想抽离被窝,便混沌着脑子糊弄的思考了一下,支起半边身子去摸窗台。
顺着窗沿蹭下一路的灰,人挂出了半片,也没摸到原本就在手边的窗户。
“啧。”
空中伶俐半天俞衡维也清醒了,扯了下球服淘汰来的睡衣,用脚在地面上摸索着。
连续踩到两次脏凉的地面,他的脚终于在视线的压迫下落上一张纸头。
说是纸头,倒不如说是张月白色滚边烫金的信壳。
信口捼折,里面的薄纸露出个角,已经脏了。
俞衡维鼻子吐息,被搅清梦的不耐已经达到顶峰,但还是神经质的开始回想信的内容。
没找到拖鞋,他足尖点地。
这贺卡一样的东西是早晨龙添傲偷偷塞给他的,不知道怎么掉到了地上,只希望他醒前没有人起来过,不然明天还得联系好姐儿找人过来。
emmm,算了,这种好事推给龙龙吧。
这两天作息还算规律,俞衡维眯起眼睛想了两分钟,总算有字点浮上大脑——
【组界急报,临南现畸变种——】
【周知,夜间莫外出。】
连符号统共二十个字,俞衡维轻念末尾三字,尾音逐渐虚无、陡然看向窗户!
——刚刚摸不着北的窗户此时门洞大开着。
又一阵余风吹过,带有夜里草尖蘸露水特有的芬芳,也带走了他脸上最后的余热。
如此静谧的场景让他不由心脏骤缩,他想起了报志愿时的情景。
高中时候俞衡维成绩不算拔尖,又正巧跟家里断了联系,习惯性当米虫的他过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好在最后一年用近乎折寿式的苦学换来了进入临喆的机会。
临喆全名临喆医科大学。
他熬心劳力考进去不是为了救死扶伤、贡献社会,单纯为了给自己续命。
五十年前,夜行者横空降世,能量失衡,同年起高人镇压;三十年前,高人匿,夜行者二次暴乱,进而产出畸变种,能量守恒——人类和科技大爆发。
科技暂且不谈,夜行者的二次暴乱是靠人类「进化」勉强压下去的;这种进化的显性性状是彼时起争鸣于世的各个组织,经过几十年磨合砥砺,已经构成了有一定戒律的组界。
而若说掌握在组界势首手中的「溢裂室」是促发人类开始拥有抗衡夜行者能力的利剑,那么由后起之秀所构建的包裹整个临喆的结界就应该是世间最坚实的后盾。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彼时寝室门庭大开着。
在此之前,一直无脑扮演追随者的俞衡维头一次对自己的行径产生了怀疑。
天典是否真的可靠?
毕竟不是第一次选错了。
只是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看到。
————————
临盛常年阴寒,没有人会在晚上开窗睡觉。
俞衡维僵着额角,努力不让脚趾蜷缩。双目无光但聚焦,死死的盯着对床脚边悄无声息散发腥气的东西。
以前看新闻说,近视的人夜里总会看的更清,但他现在是雾里看纱、糊出重影。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里绝对有东西。
他相信自己的敏锐。
果然,似乎是察觉到俞衡维的情绪变化,气氛变得有些焦灼,变得实质化,头像被按进胶质果冻里无法呼吸。
俞衡维更加确信,这是活物。
很不错压迫感。
但那东西显然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从确定俞衡维发现自己到突飞猛跃不超过半秒。
——窗外的蝉哑鸣一声。
重物沾身的瞬间,俞衡维腾空离地被惯性冲飞半米,长腿勾翘,扭动腰腹在空中完成旋转,同时以最快速度掌握并上下撕扯对方的喙。
小臂肌条暴起的同时,二者一同重砸在床上!
木板发出了哀弱的悲鸣。
俞衡维紧紧绞着对方,肌肉浮显,挂着薄汗,背上的脊肉都一寸寸绷了起来,以猎手的姿态漂亮的完成反杀,一改对方被锢在身下。行云流水的操作,代价就是膝盖重重砸向床面,中间那片木板终于承不住力,“砰!”的断裂下去。
做完这些,似乎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俞衡维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对方几乎立刻发现了他的竭态,暴起躁动。
不能功亏一篑。
俞衡维这么想着,压下想要大口呼吸的**,小缕小缕的通过齿隙吐息,调动全身所有的源力流淌,勉强镇定下来,手上几度加劲,势态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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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很快就安分了。
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摆烂许久,俞衡维自知不可能刚过二次变异的畸变种。但他了解这种造物的脾性:精明、狡狯。
——不战而胜就是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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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这只好像很呆,过了许久都不跑。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境遇变尬,俞衡维不由有些佩服对方的大愚若智。
记忆中Q版的夜行者翘起嘴角:【小样~还能让你拿捏了?】
俞衡维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莫须有的幻想甩出去。
他开始正色思考眼下的困境:
以他现有的身体素质,力竭是五分钟之内的事,还是以对方配合不挣扎为前提。
这当然不可能。
对方仅是自己细微的纰漏,都敏锐又迅捷。
俞衡维不得不承认,这只畸变种脑子发育的极好。
但事已陷入僵局,俞衡维抿起下巴。
眼下唯一能做的,是极力坚持,尽可能拖出更多的时间,等天典察觉临盛结界的破漏……
“滴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俞衡维似乎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又似乎不太可能。
他四周唯存的可流动液体大约只剩汗了。
球服是棉质的,后心沾湿热乎乎的黏在身上,胸前重力垂空,隙可过风满腹冰凉,哪来汗滴坠落?
但是,细微入耳的、又一声“滴答。”清晰划过耳侧。
俞衡维终于看到,血落入水洼的圆晕。
他抬头往上,清楚看到早已模糊不清的夜行者面目。
沾满血污的锯齿状森牙,一圈一圈由外到内遍布的密密麻麻,是没有嘴皮的,又或者说,那应该称之为红白相间的烂肉。夜行者是可以把鬣毛和鳞片都收进去的,介时鳞片原有的位置就会覆上纹路;眼前这只并没有收起来,那不停敲打他神经的血水就是顺着祂嘴边的鬣毛滴落的。
俞衡维倒抽一口凉气,慌乱中后仰,却避无可避对上了对方暗红发亮的瞳孔。其实满脸长毛是看不到表情的,但俞衡维分明知道祂在笑——一种嘲弄般的讥笑。
俞衡维的大脑开始疯狂颤抖,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浊气回荡上来是萦绕不去的腥臭,浓烈到使人头疼。
又是这个味道,“唔……”俞衡维天旋地转的同时伸手扶额。
“哇”……
轻轻的,很遥远的,旁边响起声音。
俞衡维捂着鼻子仔细听了听。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是温润悦耳的男声,语态带着点不合年龄的俏皮。
“哇——下手真黑。”
“什么?”俞衡维下意识反问。
“——再多掰一会儿,嘴就裂啦。”
说话间有人摸上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挪动中俞衡维的腿从交缠的夏凉被中落出来,擦过冰冷的床架、墙壁,历经两番洗礼清醒过来。
他慢慢重新意识到自己地处寝室,半夜起来关窗户看个畸变种……
畸变种??!
那他床上这个……?俞衡维醒悟过来,猛然间的精神松快让他卸下力来,不可抑制的捂脸哭笑,状态之癫狂头发丝都在颤动。
夜行者的音域有限,只能发出类似毒液的声音,坐他床上这个分明是人!
……谢天谢地。
俞衡维笑完平复了一下,收起刚刚那副疯魔的状态,是人也不对。
谁家好人半夜爬窗户进来,蹲墙角cosplay物怪雕塑。
俞衡维捏着眉心,大约能猜到对方来路。
便清了下嗓子:“哪来的?”
对面很大一只,不然刚也不会被误认为夜行者。现在正以一种盘腿坐好,双手交叠腿间的安生姿态坐落于床头,活像以前家里养的狗子。
俞衡维确认了下对方没有坐到自己枕头,才安下心来,并不在意对方即使半含着背也几近填满小空间的囧态。
对面闻声而动,双手看不见操作的捣鼓一番,小空间就亮了起来。
莹莹绿光下,不多不少,能照清对方面目,也给俞衡维的颊侧渡上一抹薄光。
那人意在让俞衡维看清自己。只是视野清晰后,他反而更肆无忌惮的端详着俞衡维。
俞衡维也坦荡的回看他。
昏暗的荧光下,映出对方古英伦雕像般的轮廓,尊美矜贵,眼波潋滟润万物生情,最触人的是他那双眉,浓墨重彩、斜飞带翘的挺入鬓边。
俞衡维心漏半拍泛起涟漪,身体却最诚实,背光的颈侧布满薄红。
只是唯一有处十分破坏美感,便是他刚刚打斗过程中用力撕扯过的唇,上下依旧看得出优美的雏形,两侧红肿开裂硬是让俞衡维幻视起点了腮红的年画娃娃。俞衡维忍住没笑,但刚刚升腾起的薄雾早已悄悄退了下去。
触及到对方微扬的眉头,莫名有些雀跃的神情,俞衡维猜他大概期待自己说些什么。
只是绕有颜狗属性加分,俞衡维对这张俊脸也毫无印象。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过去的记忆产生了大量的遗忘,很多事只有一个模糊残缺的模型,再加上从天典新揽的项目需要间歇的进行损害性赶工,渐渐的不记事已成常态,他都习惯了。
俞衡维惋惜的同时只大约记得,这张脸两周内应是没见过的,多的便全然没有印象了。
加之自己来临盛后社交圈极其简单,对方的态度难免勾起他的好奇。
于是即使知道对方的出现是弊大于利的,俞衡维还是多嘴问了句:“所以你是谁?”
对方闻言露出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情,抿嘴调整了半天,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盒,一个上下开口的紫檀木盒,一个拧盖的黑底盖印白纹兰草的方盒,“我做过你三年搭档。”他说,一边顺手扯过俞衡维手腕套上、调整、系紧木盒里的手链一气呵成;“见面礼!”他举着俞衡维的手腕一改前态的笑着,阳光大气的像炫耀自己藏品的小孩;话摆他单手拧开小方盒,掭了点什么东西低头在俞衡维手腕上边抹边说:“至于其他,等你记起来再说。”
他抬头,对上俞衡维愕然的表情,仿佛还有什么要讲,腕表上的绿光却突然灭了。
下一秒,连续的“滴滴滴”伴随着快闪在两人间响起,因他凑的极近,俞衡维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好到莹莹发光的肌肤。
“啊!好像还有事。我得走了,明天来接你。”对方绽放出一个笑容,临走前还不忘占便宜弹了俞衡维个脑嘣。
片刻后,俞衡维躺回支离破碎的床板,试着取下手链,但对方系的很死、光线又暗,遂放弃。
摸起来就是穿了粒小珠子,刚刚有光的时候看到穿珠的线是银蓝丝编制的,珠子小小一粒偏在一侧,赤色精巧。
跟他左腕上那颗痣一模一样,细细的,落在腕子内侧靠边,好似无意蹭上的朱砂。
其实这手链有名字。
——赤泽。
俞衡维身上是无痣的,除了下颚上那颗,天生就有,也依旧隐在阴影里不见人的地方。
唯有腕上那颗,细小柔顺的附在手上,妖冶的红也格外突兀,因为它是原先那只赤泽留下的残骨。
这么说其实并不正确,因为抑制融合后的抑制器远比之前更为强势。为期两周一次的源力汲取,足以把俞衡维从外组前卫吸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境地;温润无害的小红点可以是监视的印记、桎梏的延续,但无论怎么看俞衡维都才是被吸到苟延残喘,步履蹒跚的倒霉宿主。
俞衡维摸着那片被涂抹掉印记的皮肤,抑制器融进皮肉后被掩盖的证词。这个曾经的“同党”想做什么呢?
帮他逃离冲破限制、无视规则所遭受的永远无法摆脱的惩罚吗?
那为什么要套上新的枷锁?
俞衡维迷迷糊糊,刚刚对方只一瞬触碰到的小红痣发出了令人难堪的古怪余韵,现在自己揉着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刚刚被弹脑嘣也有不同寻常的感触。
俞衡维摸了摸头皮,是微微的刺痛,他怀疑对方拔了根自己的头发。全然没注意手下的微小鼓包。
什么嘛,海蜇一样摸哪哪痛。
俞衡维继续思考对方的目的。
涂抹掉抑制融合的印记,带上新的抑制器。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手上的“小赤泽”不论是否开过光都是没用的。
原因很简单,这老朋友不是走了,而是和他合二为一了。意味着俞衡维现在处于一种体内源力(属于自己的)达不到正常人均值的状态。而抑制器的工作原理是,监测控制配主的源力不超过阈值,超过三次,即开始过程为期三年的抑制融合。而抑制器是给出外组的成员带的,意在防止有能力抗衡夜行者的强势前卫力量伤害非战斗人员及其它组织派遣来的前卫人员。
抑制融合状态下的俞衡维当然没有一丝可能突破阈值,所以才说开不开光都无谓。
俞衡维打了个哈欠翻身朝里,咬着指节理出唯一的有用讯息——这个人来自间(四声)狱。
只有间狱才会给没晋升的成员戴狗链子一样的抑制器。
至于其他,俞衡维蜷缩成半C避开床板塌陷的位置砸砸嘴,低上限的体能脑力都不允许他再运作,还是先睡吧。
————————
次日,俞衡维是被龙添傲的闹铃唤醒的。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第二次都被很快的按掉,这趟回笼觉龙添傲大约是睡熟了,任闹铃哔哔叭叭唱了将近两分半,俞衡维终于忍无可忍抄起眼镜盒砸了上去。两秒过后,铃声戛然而止。
俞衡维叹了口气,脑子里回荡着龙添傲魔性的起床音,闷骚的男低音用喘息的语式唱着,在夜店蹦迪在合适不过,但绝对不是早上用来魔音贯耳的。
做了一夜杂梦,胸口憋着一股气,俞衡维苦不堪言的揉着太阳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想再睡着是不可能了,补觉计划泡汤只能起床。
俞衡维坐在床上又癔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哎?龙添傲,你今天不去考试?”
上面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大约过了又五分钟,才探出个神似猫王的脑袋:“啊?是啊,他们不都没去嘛……要旷一起旷。”
俞衡维寝室里一个五个人,六个床位。空床那哥们开学就没来,十有**复读了,床位被改造成了零食柜,就在俞衡维对面。
寝室五个兄弟除他外都是一个专业的,俞衡维专业考的早,昨天下午最后一门考完,不然晚上也不会跟着嗨皮。
可惜了某人,睡得太死,被遗落下来与他这个闲者做伴,错过了今天早上八点的考试。
俞衡维不做声,龙添傲看着其他四个空空如也的床铺,终于开启了狂暴模式。
五分钟后,泄了气的龙皮瘫在对面的零食铺上,有气无力的自我妥协:“算啦~放弃了,准备补考~~”
俞衡维不为所动:“今天去总部报备一下,看看用不用洗他们几个记忆。”
龙添傲半边身子挂在那片狭小的地界,一条腿支着,一条腿悬挂在床边,摆摆手,扣开罐咖啡吨了两口,无所谓道:“害,不用,你猜怎么着?”他扭过头眨着眼睛看俞衡维,“好姐不是说你这段时间睡不好嘛,让我给你添点药,我下酒里了。”
“……”我说他怎么不喝,“下回别啥都听。”
“好。”龙添傲突然来了兴致,侧过躺,把喝完的咖啡罐摆在自己脑袋上,“哎,你那外卖小哥怎么样,我听你俩挺激烈嗷,床板都干碎了。”
俞衡维看他杂耍一样的姿势,心说咖啡怎么没流你脸上,问:“什么外卖?”外卖不是一次性送完的?骨头渣子都扔出去了。
问完才后知后觉,“……以后少看点不健康的”随即眉毛一挑,“不是,合着你也没睡啊。”
“没,我酒量不好不没喝嘛,后来没忍住就尝了三口,还是撑不住先上去了。但是吧,可能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半夜脸上又热又痒,把自己抓醒了,正好你们下面搞挺激烈,我听了一会实在头晕就又睡着了。”他又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药的事儿,不然怎么半夜挑这个点还让他走窗户?对了,还有照片没,让我看看,平时那么多黏你的不要,这个得长成啥样。”
俞衡维已经懒得纠正他了,但还是出于对自己颜面的尊重开口:“是朋友!”
龙添傲视若无睹,“哦!告诉你个事儿。”他说着表情突然变得悲悯、惋惜,好像看着一个可怜虫,“大约嗯……六个小时前,也就是差不多三点左右,一个来自北方的不速之客闯进了天典总部,或许用潜更合适,至少在他搞破坏前没人发现他;然后他毁坏了你实验刚计算出来的数据,还没来得及备份。”
“……”项目完成是类比放假的好消息,可刚一出世就被粉碎。联合昨天出现的巧合,俞衡维用脚都能想出是谁干的,他额角跳动“人叫什么?”
“…钟离。”龙添傲挠了挠脑袋,见势不妙早就溜了出去。
————————
“钟、离!!!”
俞衡维几乎将牙齿咬碎,再度浮现起昨天那张俊脸时,他恨不得将对方脸抽烂、嘴撕碎,遗骸再扔脚下踩一踩都不为过!!
龙添傲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屋里此刻只剩下俞衡维一个人,他用了整整半小时来消化自己的怒火。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这还不是最悲哀的。
最悲哀的是你下一秒就得妥协。
没有话语权之人的怒气也将不值一提。
俞衡维可以肯定,数据付之一旦,项目大概率只会重启。
这时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再含泪硬收一份钱。
饶是如此,性格中的某些弊端使他像野兽一样具有领地意识,会对认知为所有物的东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和保护欲,这使他很难不记恨见了一面就送自己如此大礼的男人。
疼痛的神经中枢不是些许的磨人,俞衡维只能干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也只有工作,能暂使他全身心投入。
俞衡维叼着面包坐到椅子边,摁开台灯打开电脑,开始浏览下午客户的资料。
项目虽然毁了,但白班的活还得干。白班其实就是日常要谈成的合同。前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不分昼夜,项目合同连轴转,觉得好玩给起的。现在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好在旁边摆着最爱的麦香早餐奶,心情多少舒缓一点。
上面是一个小姑娘的资料。
十七岁,隔壁州中医药大学的。上层看中了她的天赋,要他以附庸小公司的名义签下来。
天典其实有明面上的公司,但和政府合作签了保密协议,专心搞研究,他之前的项目就是其中一项;不过因为知名度不高的原因,成功率一向萎靡,还没小公司高。
只是进化组一向偏好生物医学、组织工程的苗子,难道这回是神学组开的口?稀客呀。
俞衡维瞟了一眼照片,普通的蓝底证件照,浅褐的半挽麻花辫,鬓角卷翘起碎发,荷边领白裙,笑起来明亮含蓄,是个清秀温婉的乖乖妹;开始一目十行的瞅附言,大致了解了情况。
青兮,十七岁,祈晣医学院一年级学生,背景干净,父母都是普通人,offer是妈妈接的,当然还是需要本人签,只不过本人处在一个不知情的状态。
算算时间,教育制度改革以来青少年的学习时间被压到极限,如果上完三年职启,也就是以前的大学,进个大中型企业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现在是五年义务教育,加上浓缩课本,能留存下来都是精华,半路出家绝对得不偿失;更何况还是医学无形中这么有前景的专业;不过万幸是天典,也算是迷途中的一步登天了。
俞衡维嗞了口奶液,按惯例开始订花。
电话接通,依旧是人美声甜的店员姐姐,“您好,请问这次需要什么花?”
“定一束……哦不,两束吧,两束白海芋花。”
“嗯…两束白海芋花。”对面传来翻找的声音,随即有些歉意,“抱歉哈俞先生,今天早上有客人来店里购走了大数的花,所以现在品种有些不全,白海芋的量只够包一束了,您看改别成的行吗?”
“那现在还有哪些品种呢。”
“这边有…白、红、紫,还有香槟色的玫瑰、紫罗兰、樱花草……您看剩下一束换哪种呢?”
俞衡维顺手开了网站,指尖翻飞的检索一番,“没有黄玫瑰吗?”
“嗯,抱歉哦,这个颜色的比较少见,好久没有收到了。”对面传来打包的声音,“不过新开的黑巴克也很特别哦,丝绒质地很高级,颜色相较其他也相对稳重。”
俞衡维翻出了刚刚的检索记录,重新看一遍,勉强同意,“行吧,那你包起来吧。”
“还是下午两点送过来吗?”
“嗯。”
处理完琐事俞衡维支起脑袋发呆,视线对上镜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
他好久没做过梦了。
司元说他这种情况可喜可贺,正好弥补了睡眠不足的缺陷,不然有自己在也早扑了。
————————
这回他倒是少见的没有焦虑惯例被打破的事。
因为梦境实在太特别了,他现在都还记得里面的部分内容;或者说,做梦的时候他也能清晰的意识到。
这大概是所谓的清醒梦。
只是梦中无法操控自己,总被牵动着做一些事。
俞衡维有怀疑过是某种精神类控制的能力。但近期一没有接触特别的事物,二梦中过往私密,不像是外人能探知到的地步。
————————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新人报道,闪现立正
半夜发文脑子宕机都不知道说啥,给大家表演卖个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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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