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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文的口味奇怪有什么错! 第88章 醉步男

作者:伪宅腐子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04-05 22:57:33 来源:文学城

内容简介 ······

本书收录时间旅行小说《醉步男》 日式恐怖小说《玩具修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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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沼,我以后大概都不会和你相遇了。

话没说完,小竹田在我眼前消失了。不仅仅是人消失不见,连他放在桌子上的威士忌也消失了。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酒馆里。

一阵寒意袭上身来。

大概别人的一生中从来都不会碰上遇到自己不认识的好友的事,但是我却碰上了。这可真是一件至死都忘不了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吗?那个名叫小竹田的男子——今天第一次见的老朋友,真的存在过吗?

看起来,我到底是醉得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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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若是论及小林泰三的唯一性,《醉步男》与《玩具修理者》的这本合集会是一个象征性的事件。至今我还能回想起读完《醉步男》时那种真切的眩晕感,在所有的意义上,《醉步男》都是打破定型的作品。——井上雅彦(日本小说家)

《醉步男》在当时出版的时候是一部非常独特的作品,它让我们在一部可怕而令人心碎的科幻小说中阅读逻辑幻想。——大野万纪(日本科幻评论家、书评人、翻译家)

这是作者小林泰三充满“逻辑恐怖”的作品。登场人物越是讨论关于现代物理学所采取的时间论和意识的问题,越会朝着噩梦般的、绝望的结论而坠落。当被问到“让梦想坠落的恐怖”时,这是我最先推荐的作品。—∵ニキャッパー周平(JUMP j BOOKS编辑)

作为恐怖杰作而闻名的《玩具修理者》是日本恐怖小说大奖获奖作品,但更可怕、令人兴奋的杰作是同时收录的《醉步男》。读完之后,你会想回到开头再读一遍。——纪伊国屋书店

作者简介 ······

小林泰三 YASUMI KOBAYASHI

日本小说家,日本推理协会成员。1962年生于京都,大阪大学基础工程研究硕士。1995年,以第2届日本恐怖小说大奖获奖作品《玩具修理者》出道,创作科幻、恐怖、推理小说,获得广泛好评。代表作有《醉步男》《玩具修理者》《看海的人》《脑髓工厂》《AΩ》《谋杀爱丽丝》等。2012年和2017年凭借《天狱与地国》与《奥特曼F》两次荣获日本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是日本科幻小说界颇具实力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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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理科生都怎么回事?

写小说跟降维打击似的,一个两个都比文科生玩得六。

《醉步男》这个短篇,能够让你在读完的瞬间同时体会到醍醐灌顶的爽感与浸入四肢百骸的恐惧。真实字面义的日式恐怖——不需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文笔和描写,平铺直叙便足以营造出让读者屏息静气跟着一步一步走下去的阴冷气氛,短促强劲。

我一开始因为作者的小学生文笔和奇葩的角色名对它有多不以为然,读完后就因为应激发抖得多厉害,恨不得在床上跪下给这位大神跪下磕两个“咣咣”响的大头当场入教。量子力学的杀伤力过于可怕了,考虑到这部作品诞生在三十年前,它对于概念和理论的把玩就更加让人想要惊呼卧槽了。

透过小说掀起的冰山一角,仿佛感到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大佬如爱因斯坦当年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概率论,拿命坚持“上帝不会掷骰子”了。

bug确实有,波函数也早就被各路科幻作品玩烂了,根据豆瓣上大佬@ 马蹄北去的评论:“其实作品里混合闵氏空间和哥本哈根诠释而构造的世界观是不协调的,一个是无认知主体的事件(时间片)本体论,另一个是认知主体中心的唯心论,不过作者巧妙地用文字和剧情推进掩饰过去了。感觉以传统叙述形式为载体的时间系作品到《醉步男》已经是极限了……”足见它的故事讲得能有多么惊艳。

讲真,对于这样的小说,一丝半点的剧透都会严重破坏阅读体验,所以我还是建议大家自行阅读。

随着本书之外附赠了一篇短篇《玩具修理者》,主题和恐怖氛围都比较直白。类比一下,作者大概只在其中发挥了《醉步男》百分之四十的功力吧。

考虑到短篇在网上能轻易地找到资源,我也索性转过来给大家看一下吧,吃得下这个调调的请务必去看一看《醉步男》原作,看了不会后悔看了不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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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修理者/小林泰三

一直以来,她总是白天戴着墨镜。

「为什么妳一直都戴着墨镜?」

在咖啡厅,我终于问了她这个问题。

「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如果我们在夜里碰面的话,应该会把眼镜摘下来的。」

现在是晚上七点,夏天的太阳很晚才下山,令人晕眩的阳光依然从窗外照进

我们所在的那间咖啡厅。连我们包括在内,一共有五位客人,就这个时间来说,生意是相当清淡的。

「不过,白天我是一定会戴着墨镜,从没例外。晚上偶尔才会戴,相反地,白天从来都没有摘下过眼镜,连一次也没有。」

「是意外造成的!」

这时候,女服务生正好问我们要点什么饮料?而打断我们的谈话。我点了一杯冰咖啡,现在是夏天,她却点了一杯热奶茶。

我等到女服务生走远后,直到她听不见我们谈话的声音为止,才继续聊下去。

「呃?妳刚才不是说是意外造成的?那现在……」

「是啊,是意外!」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为什么妳以前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你又没问,我怎么会晓得呢?而且又不是伤得很严重!」

感觉有点奇怪。有些人的确是戴墨镜来掩饰意外造成的伤痕。但是只有在白天才戴眼镜,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是因为喜欢时髦、或者是眼疾、视觉敏感等理由或许还能理解,但是如果要掩饰伤痕的话,晚上应该也要戴上墨镜才对。或许是因为伤痕在白天看得比较清楚,晚上就不会那么明显。但是,我记得也曾经和她在晚间相遇过,不过,印象中并没有察觉到在她脸上的伤痕。

「大约是发生在何时,那起意外?」

「嗯,大概是发生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不,说不定是更久远以前的事。」

「不过,这事儿从没让我父母知道。对我来说,总觉得像是秘密吧,埋在我心底……」

「也不是什么秘密啦,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而已。……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秘密,我从来也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正常的情况下,像她这样即使成年之后仍必须持续戴着墨镜来掩饰伤痕,做父母应该不至于没发现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讲得那么详尽。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妳不说说看,我怎么会知道?」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在我家附近,有一位玩具修理者。」

「呃,妳说的玩具修理者,就是把坏掉的玩具修好的人?」

「是啊,住在附近的孩子,经常把坏掉的玩具送到他那里,不管什么玩具都能帮你修。」

「这种生意,居然也有人做!」

「不是做生意的,完全是义务的。」

「那么,是免费的?真是什么奇怪的人都有!不过,这个玩具修理者和妳说的意外有什么关系呢?」

「你很烦哎!」她有点恼火了。

「一直在打断我的话,既然这样,就到这里为止。」

「我晓得了!继续说下去好吗?我尽量不再插嘴了,不过,偶尔也让我问些问题嘛,因为我真的很认真在听!」

「好吧,我答应……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妳说到玩具修理者,那个…玩具修理者没有名字吗?」

「尤固索特荷德夫」

她这么回答。如果是本名的话,听起来不太像日本人的名字,也不像美国人或是意大利人的名字,也不像是中国人的名字。

「他是俄国人吗?」

「我不清楚耶,不过,好像也不是俄国人,但是,他的名字真的好奇怪喔!」

「妳的意思是?」

「并不是我去问的,是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小朋友听到的,他在修理玩具的时候,一边修理一边就会叫着『尤固索特荷德夫』,不过,也有别的小朋友坚持听到的是『古特休-鲁休』,而我亲耳听到的则是『奴娃依埃依鲁列荷德夫』」

「哎,哪个才是他的名字?他是外国人,也许外国话在小孩子的耳朵里,听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也许吧,不过那并不重要。而且,玩具修理者平时对小孩子说话的时候使用的是日语。」

「真搞不懂耶,到底他是什么人呢?那个男的?」

「哎,我刚才有说过他是男的吗?」

「什么,难不成他是个女的?」

「我也不清楚。」

「等一下!」我真是被弄胡涂了。

「总之,他是个会免费帮人家修理玩具的人,名字叫做『尤固索特荷德夫』或是『古特休-鲁休』、国籍不详、性别不详,这就是妳所描述的玩具修理者?」

「对啊,还有,年龄也不详。」

「那是因为当时你们年纪还小,小时候,谁会判断年龄还有性别呢?长大之后才知道吧!」

「也许吧!即使是现在,叫我去判断他究竟是男是女,年龄是多少,我想可能还是办不到。」

「那妳说的那个尤固索特荷德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脸上没什么特征。能够藉以判断性别、年龄、人种的线索也没有。头发的颜色,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用全部的蜡笔涂在图画纸上混和在一起的颜色。衣服是用许多碎布缝合而成的,很差劲的样式,一点整体感也没有。也看不出来到底穿的是件裙子还是长裤,再仔细一看,那根本也不是什么衣服,只是用很多块布把自己的身体包裹在里面似的。从碎布之中伸出来的部份──也就是手啊脚啊脸啊这些个部份,总是看起来黏黏滑滑的。他鲜少说话,即使是孩子们把坏掉的玩具拿来请他修的时候,顶多讲上两三句话而已,不过,一定认真地把玩具修好。」

「那间店是什么样的感觉?」

「并没有店面啊,都是直接拿到玩具修理者的家里喔!可是,也许是我们一厢情愿地把那个地方当作是玩具修理者的家也说不定。它是位于两间空房子之间的一个小屋,小屋是利用各式各样大小不一颜色纷呈的石头堆栈而成的。最小的石头像米粒那么小,大的则像是一个成人的脑袋那么大吧!那些石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细致的木雕一样,精准地嵌合在一块儿。从远的地方看,有如砂砾堆成的小山丘,近看则有点像是家的感觉。」

「所以,那家伙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喽?」

「孩子们的玩具坏了,就会拿到玩具修理者的地方,不管是新的、旧的、单纯的、复杂的、陀螺、风筝、竹蜻蜓、水鸳鸯、机器人、摇控车、电视游乐器甚至是游戏软件,只要是坏掉的玩具,不管是什么都会送到那里去,请他帮忙修理。」

「全部都修好了吗?不会吧?」

「对啊,就连任天堂那样复杂的东西也能修。」

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电池用完了,小朋友却没有发觉。到头来,玩具修理者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手巧灵活的怪人,顶多也只是比一般人观察入微而已!

「孩子们把坏掉的玩具送去给玩具修理者,请他帮忙修理这件事,从来不让大人知道的。因为啊,如果玩具弄坏了,会被大人叱责的。不管是多么昂贵的玩具弄坏了,既不用向大人报备,也不用掏出零用钱来修理,有了玩具修理者,一切OK。」

女服务生送来了冰咖啡和热奶茶。在女服务生离去之前,彼此沉默的短暂片刻,我们发现夕阳已缓缓下山了。这时候,坐在对面的她微笑着,用双手摘下墨镜,展现她迷人深邃的瞳仁。

「所以呢…」我像是把塑料袋戳破似地说着。「关于意外……妳究竟何时才要说?」

「什么嘛!」她的眼睛睁得好大,盯着我看。「故事说不下去,都要怪你啦!不是说好了别插话,现在又在那边叽叽呱呱,看了就讨厌!」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妳说的故事,好奇怪喔!有没有人真的看过玩具修理者实际修理的过程?」

「玩具修理者起先是把玩具拆开,只用一把螺丝起子喔!需要用到粘着剂修补时,也是把零件剥除得一干二净。如果有两个以上的玩具,起先也是把它们全部拆开,接着仔细端详几十个、几百个零件,然后开始发出怪声怪叫……」

「像是『尤固索特荷德夫』?」

「对啊,不过也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声音,然后把零件一个接着一个捡起来,进行组合的动作,一件玩具组合完毕后,再进行下一件。」

「这样子,零件不是会混在一块儿?然后呢……」

「零件即使混合也无妨,反正,玩具会动就好!」

「真是不象话!」我不经意地吐出这句话。

「够了!玩具修理者的故事就到此为止,还是赶快告诉我关于意外的事……」

「那一天非常热,下午两点的时候气温将近快要四十度。那么热的天气,还要教我照顾才十个月大的弟弟道雄。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小孩子就非得充当婴儿的褓姆不可?我心里很不平衡。但是母亲和父亲都非常严厉,连顶嘴都不允许。

有一次,我背着道雄,一个不留神让他的额头撞到柱子,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母亲抓住我的头发说:『让妳也尝尝疼痛的滋味!』说着就把我抓去撞柱子,当天晚上,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把我绑在门柱上,直到隔天早上才把我放开唷!

那个时候虽然很想掉眼泪,却哭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如果哭出声,又会遭受到什么样悲惨的命运。而且在那全然的黑暗之中,直到早上都不敢阖眼。我在那黑暗中愈是安安静静地,愈是看见一些不想见到的东西或是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附近又很多野狗,有十几只轮番地跑过来,嗅闻我的味道,真是把我吓坏了!

因为曾经被骂过,即使顶着大热天也默默承受,一边背着道雄,一边还要帮忙附近的店家送货。那时候,虽然会踫到经常在附近玩的小朋友,我总是逃也似地加快脚步离去。因为有时候会踫到小朋友正好要把坏掉的玩具送去给玩具修理者,而我身上既没有玩具,也没有娃娃,几乎与玩具修理者无缘。」

「等一下!」我打断她的话。「可是刚才妳不是说过吗?曾经有听过玩具修理者的叫声。应该也有请他修理过玩具吧!也听过他进行修理的时候,所发出的怪声,不是吗?」

「那天,遇到的孩子拖着一只死掉的猫。」她完全不理会我的问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于是我问他说……」

『为什么,你要拖着一只死猫呢?』

『这个嘛,这只猫是爸爸买给我的,牠把我抓伤了,我就踩了牠一下,结果,牠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好送去请尤固索特荷德夫帮忙修,如果被爸爸发现了,一定会被狠狠骂一顿。』

小孩也许根本无法区分宠物与玩具的差别,甚至连判别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差异,这样的常识也没有。不过,等到稍微长大一点,就会自然地学习到这些常识。

「于是,那孩子就拖着他的死猫往玩具修理者住的小屋走去。我呢,就走上横越国道的天桥,要到对面去。」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因此天桥上除了我和道雄外,一个人也没有。连路上的车子都很少,早知道,那个时候根本没必要乖乖地走天桥,直接穿越马路就可以了。可是,当时并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做。

天桥的阶梯相当陡,才爬到一半,身体就有些站不稳了,浑身冒汗,像是被水包住一样,道雄也哭得哇哇叫,我喘着气,一股恶寒冲上心头,已经没办法再往上爬了。但是一想到如果送货的时间拖得太久,不知道母亲会有多生气?硬拖着步伐,也要继续往上爬!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和道雄从天桥上跌下来了!

我不自觉地,指甲好像要陷进掌心似地紧握拳头,继续听她说下去。

「一时之间身体不能动,根本动弹不得,一开始大概是晕过去了,回神之后,因为过度惊吓和痛楚,身体完全动不了。道雄也哭得很大声。然后,我感到脸部痛到受不了,用手试着摸自己的脸,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从额头到鼻子受伤的情形很严重,血不停地滴下来,弄得天桥上血迹到处可见。道雄居然是被我压在下面,等我发现的时候,立刻就跳起来,检查道雄的身上那里有受伤,但是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出血的迹象,就这样,不会动了。身体完全不会动了,呼吸也停止了。」

「等一下!」我开始冒着冷汗。「妳在开玩笑吧!不会是真的吧?」

「道雄就这样死了。」她又继续说。「想到以后再也不必照顾他了,我忽然涌起一种幸福感。可是,没过多久,想到这件事如果被父母亲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很悲哀。」

──我是不是该隐瞒道雄已死的事实?如果一直假装道雄还活着会是怎样的情形呢?逗弄死去的道雄,喂他喝牛奶会是怎样的情形呢?我也帮他洗澡,对啊,还可以练习腹语术,在道雄的背上钻个洞,然后像是操弄布偶那样,把手从里头伸进去,偶尔让他动一动也好。这样,就不会被穿帮了!可是,这样子能够隐瞒到什么时候?道雄是婴儿,总是会长大的,像小孩一样活蹦乱跳的,我该怎么办呢?每天,帮他把身体拉长一点,或许还可以瞒得过去。干脆把他的内脏什么的都拿掉,我整个人钻进去假装是道雄,不晓得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如果我长得更大了,同时要扮演女生和男生就伤脑筋了。而且,搞不好有一天他要结婚了,我也得跟着他的身体和女人结婚吗?不行!

两个小时过去了,天气还是一样地热,道雄开始发臭了。脸色也变黑,根本没办法装作他还活着,舌头无力地伸出嘴巴,眼睛、耳朵、鼻子有汁液垂下来。而我则是血慢慢止住了,伤口和道雄一样发出臭味,那时候突然有个想法浮现脑中。」

「玩具修理者?」我在一旁擦拭着冷汗,一边问她。「妳是说像猫咪那样……」

「对啊,我决定把道雄带去玩具修理者那里。虽然,我没有把握他绝对可以修得好,但是听说过玩具修理者不管什么样的玩具,都能确实地修理好。因此,如果能够骗他说,道雄只是玩具的话,说不定就愿意帮我修。

我摇摇晃晃地往玩具修理者住的那一带前进,其实我不太清楚正确的位置是哪里?凭着朋友告诉我的印象,慢慢地,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不巧的是,正好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一位认识的阿姨。那个阿姨和母亲感情满好的,有时候母亲不在,她就会问我一些关于父亲或是母亲的事,我不太喜欢她。

──我尽可能离她远一点,不可避免地还是会从她的身旁经过,要是被她发现就麻烦了。但是如果刻意地拉开距离,动作有点不自然,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总之,我慢慢地走过去,并且保持冷静……

可是,那个阿姨还是注意到我了。

「咦?妳带着道雄出门啊?走这么远,要去哪里呢?」

我用头发遮住左半边的脸,从额头到鼻子之间伤得很严重,由于我和阿姨之间还有段距离,所以她应该看不见我脸上的伤口吧。但是她慢慢向我靠近一边对我这样说。

「奇怪,妳的脸上黏着什么东西?」

我慌慌张张地摀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沾到了泥巴……」

「道雄在睡觉吗?总觉得他的脸好黑喔,没事吧?」

那时候,正好有个东西从我摀着脸的手指缝隙,滑落到地面上。

「啊,那是什么?」阿姨似乎很好奇。

其实那是我脸上的肉片。

「是泥巴!」我立即回答她。

不过,那是红黑色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泥巴,于是阿姨那张很疑惑的脸又凑过来。

该怎么办呢,我能够顺利地逃开吗?

「呀啊!」我死命地大声尖叫。「阿姨是个变态!!」

阿姨眼睛睁得好大瞪着我,张口咋舌,然后,环视四周便迅速离去,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话。「给我记住,妳这个变态的女孩!」

阿姨走远后,我张望了一下四周,刚才拼命地叫喊,如果真有人来了,反而更加地麻烦。地面上掉落的肉片约莫是我手掌的一半大小,还不停地滴着血,此外还分泌出黄色的汁液,闻起来有点臭。不过,这我倒不在意,因为,道雄的状况比我还严重多了。道雄全身上下都是汗,连我的衣服也弄湿了,即使身上多流一点汗,我也感觉不出来。再加上,炙烈的阳光和我身体里散发的热,使得喉咙感觉到特别地渴,从鼻头流到嘴唇之间的汗水,勉强可以为我解一点渴。

「妳要去哪里?」

突然有人叫住我,害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位阿姨又回来了。或许是因为看着地上的肉片发呆,所以没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我,原来是刚才拖着死猫的那个女孩。

「妳的猫咪怎么样了?」我小声地探询。

「己经拿去修了啊!尤固索特荷德夫那里已经堆了好几件玩具,所以还没开始修。我看他今天恐怕是修不完了,所以才决定先回家,过两天再去他那里拿。」

「那如果我要请尤固索特荷德夫帮忙修玩具,要怎么跟他说呢?」

「很简单啊,妳进去尤固索特荷德夫的家,然后等他从屋里走出来,然后拿着妳的玩具给他看,请他帮忙修,这样就可以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妳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血?」

「没什么啦,刚才不小心跌倒撞到的,别管这个了,我想问妳喔,那尤固索特荷德夫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该做什么好呢?」

「为什么,妳要问这个?……妳看,血都沾到妳的衣服上了!」

「不要紧的,别那样大惊小怪好吗?」如果我把实情告诉她的话,说不定她会去跟我妈打小报告,所以还是先别说。「因为啊,我有一个洋娃娃的手断掉了,想说可以拿去给他修理,现在那个洋娃娃还摆在家中,所以……」

「妳是说妳有洋娃娃?我怎么都不知道。是莉卡娃娃吗?还是芭比娃娃?……哎哟!妳看道雄的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耶!」

「嗯,洋娃娃是我妈妈亲手做的,所以没有名字。」

「哇,真好!」那个女孩闪烁着欣羡的眼神看着我。「那妳可以自己随便帮她取个名字啊,取什么名字好呢?……喂,妳的嘴巴好像也流出什么恶心的东东?」

我用手擦去嘴角渗出的汁液。好像是黑色混合茶色的液体,从嘴里流出来。

「名字啊……嗯呃……就叫做柯蒂莉亚好了!」

「这名字好奇怪喔?……咦,为什么道雄的头发好像被拔光了。」

「那么就叫做安娜提梅杜莎好了,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好不好?」

「刚才的话题?」女孩好像完全忘了刚才说过什么。「啊,妳是说尤固索特荷德夫吗?妳等他从屋里走出来时,就跟他说妳要请他帮忙修……妳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这一段刚才妳说过了,那么接下来呢?」

「然后呢,尤固索特荷德夫就会把玩具拿起来,仔细地检查。检查完之后,尤固索特荷德夫就会问,妳想要怎么修呢?

──妳听,道雄的胃里怎么会有青蛙叫的声音?他还好吧?

──然后尤固索特荷德夫就会说,想要恢复玩具原本的形状?还是希望玩具能够动起来?想要让灯泡重新亮起来?想要让游乐器可以连接电视玩?还是让游乐器直接插在电视上玩?

──为什么婴儿的尿尿滴出来了?

──然后尤固索特荷德夫,就会再一次检查玩具,突然像念咒似地大喊大叫。接着把玩具拿起来在榻榻米上敲,像是某种特殊的仪式一样,当然有时候,玩具被他这样一敲,也可能会坏掉。

──对了,好奇怪喔,为什么妳和弟弟两个人的耳朵都一直流出像是牛奶状的液体呢?

──我看到尤固索特荷德夫从抽屉里,拿出许多工具,开始分解玩具。像是玩具车,他就会拿起鎯头和螺丝起子来分解;如果是洋娃娃,他就会用裁刀和剪刀来分解。等到玩具的零件一一被拆解下来的时候,他又开始喃喃自言不知道在念些什么?我想大概是在念咒语吧!可是听起来又像是哼着听不懂的歌。如果先前也有别的小朋友拿玩具来给他修,尤固索特荷德夫可能会把不同种类的玩具全部散列在榻榻米上,然后一边哼着怪怪的歌,一边将所有的零件混在一起!

──接着又大叫一声,开始进行玩具的组装。这时候,他以惊人的速度,在一瞬间把零件组合完毕。

──好奇怪,为什么婴儿的我手,左边和右边的长度好像不太一样耶?

──把零件组合完毕之后,玩具就修好了,洋娃娃也会恢复原本的形状,玩具车也可以动了,灯泡也亮了,电视游乐器也确实修好了。

──这么热的天气,妳怎么会一直在发抖呢?」

她说的没错,我觉得好冷喔,好像全身的肌肉痉挛似地抖个不停。

「不要紧的,是为哄他睡觉才这样的,那么,请问妳尤固索特荷德夫的家是往这里走吗?」

「妳在说什么啊?才不是那边呢!尤固索特荷德夫的家是在对面!」那女孩手指着我来时的方向说,大约要走个半小时才会到。

于是我向她道谢后,便赶紧加快脚步,背着已经死掉的道雄,朝尤固索特荷德夫的住处前进。

好不容易,精疲力竭地走到尤固索特荷德夫住的地方,已经是黄昏了。沐浴在夕阳中的小屋,看起来灰扑扑的,有点像是快要分辨不清的墓碑。入口处的门似乎很厚重的样子,可是很轻松地就被推开了。

进入屋内之后,并没有看到摆拖鞋的鞋箱,不过有个类似玄关的地方,但是玄关一进来,马上就是一间铺着榻榻米的房间,房间大小差不多是四个半到六个榻榻米那么大,房间里连个窗子也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玄关那里悬吊的一颗昏黄的灯泡。榻榻米上看起来黏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拿出去晒了,发出一股奇特的臭味,墙上的壁纸像是快要被剥下来的皮,可以看见黑色的黄色的斑点。天花板上,有无数像是人脸的图案,好像要向你靠过来似的,感觉很不舒服。玄关的对面有一块布帘遮着的地方,在那后面好像应该还有一个房间吧?

我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榻榻米上面,然后,用颤抖个不停的舌头勉强地叫出他的名字:「尤固索特荷德夫!!」

可是,玩具修理者并没有出现,而我的身体已无法动弹,只好就这样瘫在榻榻米上,我和道雄的身上不断流出□□,滴在那上面,和榻榻米上黏乎乎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形成水滴状,逐渐扩散。

大约经过了半小时左右,有人掀开了布帘,露出一点点缝隙,似乎朝我这边打量着。但是那双眼睛又不像是真的朝我这边看,而是朝向一个很奇怪的角度。然后,布帘完全被掀开,尤固索特荷德夫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像刚才一样,他还是没有看到我,但是却东张西望似地,朝左右两边稍微探了一下,嘴角浮现冷冷的微笑,我看见他茶色的牙齿间,像是眼睛一般的红色舌头在偷窥着我!而他身上皮肤的颜色就跟小屋一样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曾试着想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却力不从心,屋内实在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候玩具修理者忽然靠近我,把道雄像玩具一样提起来,因为他身上还有一条带子绑在我的腰部,那是背孩子的时候,为了安全用来绑在自己身上的系带,当道雄像玩具一样被提起来的同时,我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玩具修理者的动作,身体被吊在半空中。

「真──讨──厌!你想怎么修?希望他变成什么样子?……真──讨──厌!」

玩具修理者这样说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粗,又很细,其中混合了各种的高频率的声音在里头,听起来很不舒服。

「尤固索特荷德夫!!」我又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叫着他的名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用像是小猫叫的声音对他说:「请修好它!让它恢复原来的形状、让它能够动、让它能够说话、让它能够吃饭、让它能够喝水、让它能够出汗、让它能够哭泣、、让它能够大小便、让它能够尝出味道、让它能够有感觉、让它能够思考!」

于是玩具修理者又把道雄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一遍,然后发出这样的叫声。

「奴娃依耶伊鲁列依都荷德~普!! 还没好吗!」

我已经痛到全身精疲力尽了,玩具修理者回到屋里的那个房间,取出一把生了锈的裁刀,用那把刀把系在襁褓上的纽带切断,把道雄放在榻榻米上。

玩具修理者先是把道雄的衣服脱下来,等到衣服完全脱下来之后,很仔细地把衣服啊尿片啊,全部散在榻榻米上。然后把衣服上的钮扣也取下来,连钮扣上的丝线都不放过,并没有完全切断它,而是很有技巧地连着线一块取下来。接着,又将衣服的缝线很仔细地拆下来,使衣服变成一块块散置的布片,然后取出放大镜,坐在榻榻米上,用针仔细地将那些散置的布片,用针一一挑出里头的线,一根根抽出来,很整齐地排列在榻榻米上。这部份的作业结束之后,接着又把纸尿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注意到不将它撕破,但是一片片剥下来,剥到最后,还有像是果冻般恶心的东西流出来,玩具修理者也不以为意,还用手指抠起来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发出奇怪的笑声,开始唱起自己编的歌来。

「利─太都毕、奇─都贝依库……」

衣服和纸尿片被分解之后,玩具修理者又从屋里的那个房间,取出一个铁金刚玩具,怪叫一声之后,又把玩具往榻榻米上敲,开始分解那些零件。我想那大概是别的小孩拿来这里请他修的吧?可能他是想要把玩具都集合起来,再一起进行修理的作业。玩具修理者速度很快地把螺丝拆下来,剥除用胶黏住的部份,必要时还用刀子来辅助,很快地铁金刚已经被拆成散落一地的零件。然后是一个小朋友用的文字处理机,就好像现在的电动打字机那样,也是速度很快地分解成个别的零件,散置在榻榻米上。

现在榻榻米上,有无数的铁金刚的零件、衣服的纤维、钮扣、纸片、果冻状的东西,全部堆在一起散落于各处,甚至已经不太能分辨哪个零件是属于哪样物品?接着玩具修理者坐到道雄的身边,开始拔他身上的毛发,一根一根仔细地拔,同时还有汁液从毛细孔喷溅出来,喷在玩具修理者的脸上,他也丝毫不介意,很开心地唱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怪歌。

玩具修理者把毛发全部拔光之后,接着又把手的指甲和脚的趾甲拔下来,当然,拔的时候会有汁液喷出来。然后用刀子从他的头顶到□□一直线地切开。很慎重地把他的皮剥下来,剥完皮的道雄,真皮底下的肌肉组织清晰可见,上头还有黄色的白色的斑点,只看得见块状的脂肪分布在上面,类似我们在学校的自然科学实验室曾经看过的那种附着部份肌理的人体解剖模型。玩具修理者几乎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被拆解的单位,马上又把道雄身上的肌肉纤维一丝一丝地剥下来,并排在榻榻米上,肌肉处理完毕之后,剩下还有骨头、脑、神经、血管、肉脏和眼球。

首先,他把眼球挖出来,然后又把脑和头盖骨分开,从颈椎的地方切除。看在年幼的我的眼中就好像草莓口味的奶油冻( bavarois 法式甜点),大脑像是浸在西红柿汁里头的豆腐一样,玩具修理者很仔细地观察它的结构,然后将大脑分成左脑和右脑,接下来观察它的剖面,将大脑边缘的组织,例如小脑、延髓、脑下垂体等许多小的部份很精密地进行解剖,当时的我当然不知道那些器官组织是什么?

玩具修理者从道雄的背骨取出脊髓,将牵连如网状的神经束小心翼翼地折迭起来排列在榻榻米上,并将内脏和血管全部取出,从中间切开放血,很确实地进行解剖,尤其是分解消化器官的过程最可怕了!消化器官的长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即便是婴儿也有好几公尺长唷!已经变成一具骸骨的道雄,从腹部取出食道、胃、十二指肠、小肠、大肠、结肠、盲肠、直肠、□□、以及叫不出名字的脏器接二连三流出来,向海水一般遍布整个榻榻米的房间。玩具修理者用刀子切开,将里面的「内容物」取出,食道和胃中还残留着牛奶混杂着胃液、看起来黄黄的,还闻得到一股发酸的味道,肠子的下方看得见液状物以及泥巴似半固状物,颜色看起来很深,最后就变成绿色的大便!玩具修理者将这些「内容物」集中在一处,观察它们的颜色,嗅闻它们的味道,然后用镊子将散落的骨头和软骨捡起来整齐地排列在榻榻米上,道雄这边的作业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玩具修理者拿来了死猫,这个大概就是刚才那位女孩带来的猫,玩具修理者开始拔去猫身上的毛,然后像解剖道雄那样肢解猫咪身体的各个部位,不过猫咪的胃里不是牛奶而是鱼肉,这时候,我已经快昏厥过去了,所以没有能看完整个过程。

为什么我会昏过去呢?是因为看见道雄被解剖的过程太过于残酷吗?还是因为受了重伤加上疲累所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道雄被解剖的经过,那我这个做姊姊的岂不是太冷漠了吗?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我听见玩具修理者又在那边鬼吼鬼叫了,即使是恍如梦境一般,那声音依然深刻地留在我的脑海中。

「奴娃依耶伊鲁列依都荷德~普!! 应该好了吧!」

当我睁开双眼,道雄和猫咪都已经修好了。猫咪正在梳理自己的毛,而道雄还在睡觉,和缓地呼吸着,看起来应该是活过来了。这时候玩具修理者正在修理那台文字处理机,榻榻米上还堆着文字处理机和铁金刚的零件混合在一起,还有内脏、血管、肌肉纤维以及脑的一部份残留在那里,但是我分辨不出到底那是属于道雄还是属于猫咪的。不过,玩具修理者似乎在组合文字处理机的时候,把生物组织和电子零件都一起装上去了。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我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刚才修理文字处理机的时候,使用了一部份生物组织,这意谓着将道雄、猫、铁金刚以及文字处理机的零件混合在一起使用?

看到猫的脸,心中的疑惑马上就解开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猫的眼睛其实是铁金刚的子弹唷!

故事说到这里,场景又回到最初在咖啡厅,靠窗对坐的两个人,正围绕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男的听得入迷了,催促着那女的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那后来,怎么了呢?」

「就回家啦!回到家已经半夜了,爸妈很生气,可是打死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真相,要是他们知道就完了,更何况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也就是说……」我勉强把冰块己融化的冰咖啡喝下去,并且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一场梦吧!因为当时中暑的妳昏倒了才会做这个梦对不对?」

「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啦!!」

「那么,我问妳,后来妳有再遇见那个阿姨吗?就是前往玩具修理者的家那条路上遇见的那个阿姨?」

「后来是有遇到过几次,不过,她总是避得远远的,后来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是喔?那么拖着死猫去修理的那个女孩…之后有再见到她吗?」

「嗯,就像以前一样,还是常和她说话,玩在一起。」

「可是……」我用稍微夸张一点的语气问她:

「难道妳们都没有再提到过那天发生的事吗?」

「确实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你不记得吗?关于死猫的事,她当作是秘密,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不是这样吧!依我看来那天,妳根本没遇到那个女孩,也没有跟她说话;没遇到那个阿姨,也没有跟她说话,这才是事实吧!因为这整件事听起来完全不合乎逻辑吗?当时,如果妳受伤的那么严重,应该很容易就看得出来,怎么会让那个阿姨才没说几句话就这样离开了呢?听起来像是一个可怕的恶梦。」

「才不是梦呢!是千真万确的!!」她似乎很激动,声音听起来在颤抖。

「不,一定是梦!如果能亲自去确认,我才会相信。玩具修理者的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个喜欢小孩的流浪汉所住的地方,八成是这样。」

「你想去看看吗?」

「呃?」

「从玩具修理者把道雄修好的那天开始,道雄的情况还不错,直到一个月后,母亲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

「真奇怪!真奇怪!这么会这样!」

某天早上,母亲突然大叫起来,父亲看着母亲大惊小怪的模样就问说:

「怎么回事啊?什么事情奇怪?」

「是道雄啦!」

母亲歇斯底里地,一边流泪一边大叫着。

「什么!道雄怎么了?」

「道雄他……」

「道雄他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疏忽的地方,原来玩具修理者只负责把道雄确实修好,他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可是我忘了拜托他,让道雄可以顺利的成长,结果玩具修理者修好的是一个不会继续生长的,活生生的玩具。

道雄被父亲带去了医院,那天晚上,我有偷听到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对话…院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道雄停止了生长,但是经由血液分析的结果,似乎道雄的体内并没有正常分泌成长激素。后来,又使用断层扫描检视他的脑部,但因为计算机发生了故障,所以无法取得正确的画面。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在他的脑部装上了电子零件产生了什么影响吧!但是医生强调无论如何必须检查出原因,必要时可能要动手术进行治疗,母亲听了之后,就把道雄抱得紧紧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之后,母亲便把道雄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地,生怕再有什么闪失。害得我没有机会把道雄带去给玩具修理者重新修理,本来想说算了,不想要再冒这个险,可是这个错是因我而起,要是被发现了真相,不晓得会受到何等残酷的惩罚,我重新想了一遍,觉得与其活在恐惧之中,还不如冒个险,带着道雄再去一趟玩具修理者那儿,于是只好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把道雄带走。但是好几个礼拜过去了,一点机会也没有,母亲好像精神衰弱似的,夜以继日地照料着,我只好趁着母亲打盹的时候,赶紧背着道雄,偷偷地离开家,把他带去玩具修理者那儿,然后对玩具修理者这么说。「请帮我修理这个孩子!让他可以正常地成长!」

「接下来,我想大概就像上次那样进行解剖……」

「咦?妳没有看完全部的过程?」

「是啊,我后来就回家了。」

我总觉得,她的话中开始出现了破绽,不是说上次很仔细看完了解剖的过程,怎么这次就一个人先回去了,难道不怕玩具修理者出什么岔错吗?如果追问下去,或许就可以戳破她所编织的妄想。

「为什么,当时妳不在现场,自己却先回家?妳仔细回想一下。」

「根本不需要想,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接着道雄就开始哭!」

「呃?」

「因为玩具修理者用刀子切开他的皮肤,他就哇哇叫大叫,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的亲弟弟,看到他一直哭,我也于心不忍,泪不禁滑落。」

「不会吧?」我顿时目瞪口呆,原以为她是在作梦,谁晓得说的似乎真有那么回事,听得我冷汗直流,头也晕晕的,好像整间咖啡厅正在旋转一般。

「妳是说玩具修理者对妳弟弟进行**解剖?」

「事情正如你所说的没错。」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杀人罪耶!」

「是吗?的确啦,如果在解剖后,马上将他逮捕,或许杀人罪是可以成立的,但是重新再组合之后,要说他犯下杀人罪,就不能成立了,因为被杀死的人,如果现在还活着,就不算是杀人!」

「是杀人未遂!」

「那不一样,玩具修理者并没有杀人的动机,不是吗?所谓的修理──也可以当作是一种治疗的目的。如果玩具修理者是杀人未遂的话,那么所有外科医生都应该判处伤害罪!」

「那么后来,道雄的情况如何?」

「道雄确实被修好了,也很顺利地成长。连医师都啧啧称奇,以为是病好了,并没有继续追查原因,包括家人在内,所有知道的人都皆大欢喜!不过,事隔一个多月,母亲又发现奇怪的事,当然没有先前那样的惊惶失措,但是又把道雄带去医院给医生检查。」

「到底怎么啦,这次?」

「虽然道雄顺利地长大了,但是头发却长不出来,还有指甲也是,这次医生们也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出原因。当然,还是得由我亲自把道雄带去给玩具修理者,请他无论如何要帮我把道雄修理好!」

「天啊,妳是说又带他去修理吗?已经被杀死了的人,还要再被杀一次!」

我把刚才喝进去胃里的冰咖啡全吐了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必须保持冷静,把她所说的事,全部再反刍一遍,这简直是超出了常识范围之外,天底下那有这种事!一定有什么方式可以驳倒她的说法!

「这很明显嘛,全是白日梦!要不然,已经死掉的人,又怎能死而复生呢?」

「看一下手表!」她用手指了一下我的手腕说。

「最近你不是跟我说过,这表不走了?」

「是啊,不过,现在可以走了,之前拿去修理过…」我明白她话中的含意。

「可是,它并不是生物啊!」

「那么你是说它是死的?」

「问题不在于它是死是活?……算了,要说它是死的也行,总之它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妳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手表是没有生命的没错,但你又如何断定人是有生命的呢?搞不好有生命的是手表,而没有生命的是人也说不定啊!」

「妳的话并不成立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

「那么,你告诉我,何谓“生命”」?“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呃…嗯……生命是……去问生物老师好了,这么难的问题,教我一时之间如何回答?」

「很难?一点也不会,因为根本就没有“生命”这回事。刚才,你不是说连小孩都知道生物和非生物之间的差别?」

「当然知道啊!拜托喔~人是生物、猫是生物、计算机不是生物、水不是生物、青蛙是生物、蛇是生物、杯子不是生物、花是生物……」

「那么…你又是以什么标准来判定?」

「咦?」

「刚才你不是列举了一堆……那么你是用什么方法来判别的呢?」

「对喔,妳说的没错……」

会动的是生物,不会动的不是生物。这就是最明显的区别。所以汽车不是生物,它只是物品……能够靠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是生物,那么植物又如何呢?如果说会生长的是生物,那么,不会生长的就不是生物吗?那钟乳石应该是一种生物啰!如果会繁殖的是生物,那么某种腐蚀不断滋生,是否也可以视为一种生物吗?那么不久的未来,地面上将出现大量繁殖并且生长的机器人是否也应该被列为生物呢?

当然不是,这个问题更容易回答。

「所谓的生物,指的是动物和植物。」

「这样的答案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好像在说人类分成男人和女人是同样的意思,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是动物?什么是植物?」

「动物就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答不出来?

「关于动物,我们一无所知吧?我告诉你好了,动物就是在生物之中必须吃掉其它的生物才能活下去的物种;植物就是生物之中,不需要吃掉其它的生物也能够活下去的物种。这样你明白了吧!严格讲起来,并没有那么单纯,也有许多的例外,但是本质上却是相同的!」

「照妳这么说,似乎很了解,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差别?」

「并不是那个意思!」她鲜艳欲滴的红唇闪闪发光地说着。

「其实,生物与非生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像机械这样日益复杂朝向生物技术发展的结果,总有一天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界限将完全消失。」

「不对!我知道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差异!」

「我不想再和你争辩下去了,你以为地球是活生生的,这句话本身不就隐含了生物和非生物其实出于同源?如果熔岩没有生命,为什么会有活火山和死火山的分别?如果没有海洋,如何孕育出生命?」

「是又怎么样?反正一个理论出来,一定会有另一个理论将它驳倒,地球是生命体的说法和地球非生命体的说法,不是从以前科学家就一直吵到现在,看来也找不出什么结论嘛!」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卷入对方荒谬的逻辑,困在死胡同走不出来,我好好想一想,到底是那个地方逻辑上出了问题?总觉得有点奇怪,话题怎么会扯到这里来?她好像有什么话摆在心里没说出来,可是,到底会是什么呢?

「怎么了,突然间沉默下来,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我想到了。

「对了,道雄后来怎么了?跟妳习惯戴着墨镜的原因究竟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妳从头到尾一直卖关子?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是因为想知道原因才问妳的,妳却一直回避着不说,到底是为什么?」

「是喔,我刚没说吗?就是我从天桥上摔下来的时候,脸部的四分之一不见了!」

「什么…那么……」

「如你所想的,我也请玩具修理者帮我修!就是在我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进行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丑态,所以请玩具修理者替我制作了一个面膜,好让我有一张完整的脸可以见人。不过,几年前,这张面膜已经不太能用了,所以白天的时候,我只好戴上墨镜遮阳,喏~你看!」她把头发拨开,天花板上照下来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

「还记得小女孩拖着的那只死猫吗?我根本没有办法闪躲光线啊!我左边这只瞳孔只要一接收到强光的刺激,就会变得很细很细……因为那是猫的夜瞳!」

我不禁拉扯自己的头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只好眼神直盯着桌面大叫!

「姐姐,妳到底是不是人类呢?」

「那么道雄,你又是不是人类呢?」

我真的无法直视她那双闪动的绿色光芒的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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