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因为第二天的婚礼,温立和遥行没待太久就回了酒店。
“明天咱们直接去酒店,可以不用起那么早。”遥行整个人横趴在床上,有些放空的看着窗外持续未断的烟火。
“酒店远吗?”
半晌,没得到回答,温立停下解扣子的动作去看人。
双手交叠搭着垫在下巴下,脑袋歪着,安安静静的像条搁浅的鱼。
“想什么呢?”
他的气息忽得拢过来。
遥行视线收回,发现温立就在床边搭着胳膊,半蹲着。
刚回来没多久,屋内基本没怎么开灯,冷清的月光中夹杂几束周而复始的烟火光静静散落进来,一半落在床沿,一半落在男人面庞上。
忽明忽暗的光映衬得他眸子像是浸在水中,湿润润地。
好像能承载她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
“在想你刚才说的话。”遥行双肘撑起,盘腿半坐起来,“我确实是胆怯恐惧的,有时也确实会隐隐期盼。”
她语气淡淡的,怅然若失。
“不过。”她语音一转,抿唇微笑,“我会尝试迈出第一步的。”
“能够拥有承受好与不好的勇气也足以让人艳羡。”
温立眼波微澜,静默地看向她,目光如雾散星稀下的月亮,寡而寂,给人以坚定慰藉。
“别担心,我陪你一起。”他又说。
?
说话期间,男人突然起身去打开衣柜在行李箱中翻找半天。
“找什么呢?”遥行此刻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找个东西。”他头也不抬的回答。
遥行没见过温立这么匆忙的一面,正要下床帮忙时,房间内的光源突然灭掉。
“停电了?”她顿时心里咯噔。
“啪嗒——”
极其细微一声响后的下一瞬床头的小灯再度亮起来,遥行眯眸躲避,又慢慢睁开眼。
光圈涣散如白霰,男人高大身影一步步靠近,手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宝蓝色丝绒盒。
小小一枚,握在掌心。
遥行怔在原地,心跳随着他的影子渐短而加快。
紧张的嗓子眼发紧。
“本来是打算等你考完试就拿出来的。”男人打开戒盒,缓步走到她面前,“但是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刚刚在港滩上,倒计时放烟花的时候。”
遥行这才明白他刚才折返拿衣服的举动原来是为了掩饰拿戒指。
“不过事实证明,人在充分准备后依然会怯场。这让我不禁想到上回你脱口而出的“求婚”。”他停顿一刻,有种恍然掀开困惑团雾的感觉,“如果一味的追求等待时机,等待准备反而会错过更多,失去更多,就好像在刚才之前我会一直在心里思索下一个合适的契机会在什么时候,从而忽略了你一路上的心情。”
“而此刻,我不想再因为这些冗杂繁多的细枝末节而再度停滞。”
他深深呼吸,单膝跪地,拇指略微用力摁下金属小纽扣,戒盒突然的弹开连带着那枚份量超乎人想象的钻石就这么兀然出现在人眼前。
如水绿的方形钻戒静置在深蓝色的丝绒布上,恍若一块薄荷冰块缓慢在水中流动,泻出丝丝缕缕的绿。
“千遥行,你愿意嫁给我吗?”
遥行错愕的表情还挂着,大脑一片空白,视线飘忽。
过了一会儿,她暮地轻笑出声,伸手握住他拿戒指微微发颤的手。
“你就这么没有底气吗?手抖成这样。”她微微抿唇佯装不悦,“再说我都求过婚了,你这完全就是作弊行为。”
男人听后则是面带愁容:“就是因为你抢先我求婚,所以我才底气不足。
怕你认为我只是在‘走流程’而觉得没诚意,怕你因为不是第一次遇上‘求婚’而觉得没那么感动,怕你当时只是兴致来了顺势求的婚,怕你觉得不答应我的求婚有压力而心口不一……”
他细细数来,叹口气干脆把戒指放一边,拉过遥行双手谆谆道:“遥行,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甚至有点短,在某种程度上尚处于磨合期。
如果你今天拒绝也是没关系的,我会再找下一个合适的时机,你不必因此有负担,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求婚是一项想要促进关系的行为,不是拿来衡量一段关系是否继续下去的工具。”
遥行定定瞧他,倾身,凑近歪头问:“那如果我下次也没答应呢?”
大概是做足了准备听到这话后温立倒是松口气:“那没事,下次不答应还有下下次,总会成功的那天,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行。”
“不过我相信我们遥行不会太舍得我提心吊胆太久不是?”
遥行望着他,怔然的表情变作恍然,自己这是一步步掉入他设下的圈套了。
以退为进,句句都拿捏着她的心软与不忍。
“你都这样给我盖高帽子了,我还能不答应吗?”遥行假意嗔然,没好气的重重拍他一下。
温立先是笑,轻轻把她拥入怀而后正色道:“遥行,我刚刚说的话没有掺杂丝毫想要诱迫你答应的意思。
我们之间,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有人情往来权衡利弊下的产物。
我只想要你做你想要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
遥行心头悸动,有细细密密的情绪不耐攒动,似冬末初春时破土而出的嫩芽,钻的她胸口痒痒。
伸臂环住他脖颈,耳朵贴在他胸膛处,低声嗯了声,瓮声瓮气:“我才没那么傻呢,被别人三两句情真意切的话就拐跑。
因为是你。”她仰首,双眸氲着潮气,“因为是你,我才会答应。”
温立一时忍俊不禁,抬手就拿出不知何时取出来的戒指慢条斯理地套到她的中指上,推到指根。
浓淡均匀的钻石在腻白纤长的指节上笔画游走,在微渺灯光下更像颗剔透沁水的绿冰块,带着微凉。
遥行盯着这枚经过繁多波折才戴到手上的钻戒看了好一会儿后问出一个极具世俗的问题——
“这个有多大?”
温立回想了下:“3克拉。”
“你中彩票啦?”
遥行被震得发懵。
男人云淡风轻道:“没中彩票,就是花光了这几年挣得钱。”
外加找勖然借了一些。
遥行霎时噎得说不出话,对着手指看了又看,更加决心要好好收起来放好。
睡觉的时候,遥行实在兴奋但又担心扰乱温立睡觉,伸手小心翼翼力争不被发现的拿掉他环在自己腰腹的手。
赤脚跑去卫生间,只开了洗手池上镜子的氛围灯。
雾黄泛灰的光调只能照亮方寸几地,镜子前的女人脸颊逾粉,一双眼眸水汪汪,俨然一副喜上春色的模样。
遥行双手托住腮小幅度的呼气,试图静心。
然而手指上的那枚方糖似的钻戒在柔光中露出得似有若无的细小光芒将她的心思泄漏无疑。
回到房间,发现原本应该熟睡的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朝她招手。
遥行赧然,动作变得更轻,走过去:“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温立摇摇头,手臂微微使力把她带到怀里,笑说:“睡不着的可不止你”
毕竟他才是忐忑许久求婚成功的那一方。
·
周茉办的是户外草坪婚礼,白色马蹄莲树丛构成的门迎,从签字区一路沿着嫩黄的黄金葛与缀如瀑的铃兰走到宾客区。
遥行与温立被安排在前几排的中间,负责在周茉快走近时拧放礼花。
“这怎么放呢?”遥行没研究明白,小声问温立。
温立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关窍,正要给她讲时就听到遥行着急地讲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扭头一看,新娘已经入场,不长的路径被裙摆寥寥抚过,再几步到他们这里。
男人当机立断握着女人双手微微举起适时拧放礼花。
“嘭”地一声,几束彩色长带随而散落在新娘头纱上,如同烟花。
众人起呼,掌声不断。
遥行笑意浅盈地依偎在温立怀里,边看主人公们含泪起誓承诺,边眼眶红红。
婚礼结束后,两人没做多停留的朝周茉夫妇告别回了京阳。
问及为什么这么着急,遥行笑着说养了只小猫,要赶快接回家去。
接回小猫到家时,遥行才惊觉温立当时说的提前做了些准备到底包含哪些。
吃的粮,用的猫砂这些基础的东西就不提了,猫咪玩的爬架,转盘玩具及各式手动组装的猫窝,还有琳琅满目的猫咪零食罐头等等。
东西类目多到遥行瞠目结舌,连连吐槽温立以后一定是“慈父多败儿”。
“不过是只小猫,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他答得理直气壮,骨节分明的食指逗玩的戳弄小猫因吃得过多而翻不过身的圆滚肚皮。
遥行笑着过去把小猫解救出来,揉揉它脑袋,看到被它钉满牙印的纸盒子严肃道:“安安,你是一只小猫猫,咬这么多小心牙疼。”
温立在旁调侃:“家里以后不用买订书机了。”
遥行当即捂住小猫耳朵,念念有词道:“安安不听,是爸爸诽谤。”
回到京市,温立那些拖了又拖的工作就没法再拖了,不过他每天尽量都准点下班,做不完的工作就拎包回家做。
遥行在家大半还是在伏案写作,这大半年多的远离外界自我学习的时间里她对新闻传媒的初心慢慢得以萌生。
不再只是按部就班的跑新闻。
在两人都忙过最忙的时间后,温立才把一直按而未发的事情提到行程上——既然决定结婚,那必然躲不过见父母。
遥行从没设想过这件事,毕竟长久以来她都抱着独身一人的念头,故而也不用勉强去见亲缘寡淡的亲人。
不过,她不想让温立在这件事上为难与难以交差,更何况她都决定要尝试迈开新的一步。
在某天晚上洗完澡后,遥行拨出了那串生满锈涩的数字。
今天听春野衫卉的纯音乐《晴れが来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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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小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