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小星刚在旅馆换掉一身湿衣服,翻出白桥备用的鞋子以及一条厚毛毯,准备去医馆和他汇合。
就看见白桥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面色不善地推门而入。
“*的绝了。”低骂了一声,略过茫然的她静止走进浴室撤下架子上的干毛巾。
风小星调侃:“这么有闲情逸致冬泳回来的?”
白桥停下擦头发的手,默默瞪了风小星一眼,像是忍住了千言万语需要打码的不和谐内容,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风小星等他丢了毛巾在椅背上,走到鞋架边差不多消了气,才听他继续道。
“那个煤球是装晕,含了一口水,刚到医馆门口吐了我一脸就跑掉了。”
描述过于简洁,透露出诸多疑点。
“他为什么要装晕?又为什么要躲开你?而且还一直等到到了医馆才发作……”
风小星似有所觉,上下打量白桥,虽然对方看起来狼狈,但沾水的地方却只有鞋子以及衣领附近,皱眉问道:“你是怎么把人带过去的?”
白桥毫无心虚道:“正好路边有麻袋,套了拖过去的。”
风小星:“……如果是我,你现在真该在河里冬泳了。”
白桥理直气壮皱眉反问:“你总不可能指望我抱着他过去吧,我说我亲切和蔼地抱着他走了2公里,你能想象出画面吗?”
“……”好吧,这个四体不勤的病弱少爷,确实没画面。
风小星懒得与他争辩,套上风衣准备出门,开门时却被白桥用脚抵住。
“你不会是准备去找他吧?”
“不,我去冬泳。”
“那小子逃跑的时候动作灵活、身手矫健,估计就算不看医生也不会怎么样。而且从他跑开到现在已经隔了快三十分钟,这种天气,等你过去连脚印早没了,别白费功夫了。”
白桥直接动手,将刚打开缝隙的门按上:“更何况就算你找到了又怎么样呢?风小星,你的善心到此为止吧。从他衣服的破旧程度,流浪的时间不止十天半个月,而且仔细看就能发现,那还是政府统一发给公立孤儿院的制服。最近的公立孤儿院距离我们遇到他的地方不到3公里,如果他能正常的在孤儿院生活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又或者,你要给他找一个领养家庭?别忘了,我们还要赶路,最多只能待两天。”
风小星完全没有被这种直言不讳打击到的样子,按住他的肩膀,一路推到壁炉旁的椅子上,逼他坐下:“大少爷,您想那么多干嘛?我只是想把他带回来烤个火,我现在请你烤火,明天也可以把你丢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牵扯到负责一辈子。”
“……”
风小星起身叉腰,一派地坚定自信:“而且,他可以死在任何时候,但唯独不能在这个我见到他的晚上。”
白桥放松耷拉下肩膀,无话可说,她观点和行动似乎总被一种奇妙的信仰推动着,让人无语的同时也会被吸引到。
翻出行李里的都城地图,白桥手指点过几个地方:“这、这、还有这儿,冬天流浪汉会聚集的地方取暖的地方,如果没找到就放弃吧,八成是死在路上了。”
风小星接收到他态度转变,露出自信的笑容:“收到!但是不会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死在这个晚上的。”
……
一个小时后,湿漉漉的风小星重新回到旅馆,胳膊下夹着另一个湿漉漉的煤球。
“*的绝了!”风小星进门想学白桥的冷酷,但没忍住情绪,大骂出声。
“我以为是你腿脚不好,或者就是在找借口,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跑的是真快,我抄捷径才追上。”
看她一身浸满水的衣服,不难知道捷径是什么。
风小星没过多解释,顺着随手抄起椅背上的毛巾抹了把脸,夹着湿漉漉的煤球一起钻进了浴室。
白桥在外面等着,本想忽视浴室里如同打仗一般鸡飞狗跳的动静,终于在听到一声玻璃碎裂声后,拍扶手站起来:“风小星!”
浴室里唯一的玻璃制品,就是他高价收购来的大师工艺的彩绘琉璃香薰瓶子。
风小星也很冤枉,打开门还是那湿漉漉的一身:“不是啊,好赖道理跟他讲完了,就是不肯好好呆着,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白桥平复情绪:“……有没有可能他虽然长着东方人的脸,但只能听懂白金话。从他明明听到我们对话,结果还是跑掉了,你就应该察觉到了。”
“……!”风小星似乎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可能!
两个人平时对话习惯了,语言体系还没切换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浴室终于逐渐消停了。
……
风小星坐在床边用小刀剥橙子皮,她喜欢把橙子当成苹果一样削皮,这样就能获得一个完整的橙子,以及痛快爆浆的每一口,一边向白桥转述自己刚了解到的情况。
“他好像没有名字,要不我们给他取一个?”
白桥看书的头都没抬:“好啊,今天叫‘烤火’,明天叫‘丢掉’。”
风小星不理他,将剥完橙落的橙子塞给洗干净的煤球。
煤球警惕的嗅了一下,小心试探的咬了一口,酸甜刺激的口感让眼睛突然睁大!
风小星:“他也喜欢吃橙子,叫白橙吧!”
白桥抬眼:“还是今天叫‘丢掉’吧。”
煤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迷上了这果粒一个个在嘴里爆汁的神奇食物,嘴快速咀嚼像一只小仓鼠。
风小星灵光一闪:“你缺儿子吗?”
白桥抬头直视:“不缺。”
风小星指着白桥,对煤球用白金语道:“叫爹!”
“爹!”
“我不缺!”
稚嫩的声音和暴躁的声音同时响起。
风小星突然直起身子庄重道:“白桥先生,你愿意和白橙小朋友结为父子吗?”
白桥:“滚你*的。”
风小星当做没听见,换成白金语问:“白橙小朋友,你愿意和白桥先生结为父子吗?”
煤球用刚学来不太流利的东方话回道:“滚你*的。”
“……”
风小星趴在床上大笑。
白桥也被这一出整的没脾气,合起书页:“‘橙’字不适合男孩,既然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就用‘沉’吧,下沉的沉。”
风小星不满自己自己的名字被嫌弃,吐槽道:“这字一听就不吉利。”
白桥也不满自己被质疑:“哪里不吉利?名中带水在离欮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那还不如叫白浮呢。”
“……哪有人用酒取名字的……”
“……”
“……”
洗干净的煤球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试探地摸到桌上似乎是给他准备的面包牛奶,发现没有遭到呵斥制止,开始降低存在感默默进食。
吃饱后又偷偷绕到床脚,安安静静的缩成一团。
温暖的被子,像是被太阳包裹住一样,连意识都如同水雾渐渐被蒸发了……
……
风小星给他换了个位置,严严实实地用被子包裹好。
租的这个套间有两个卧室,准确来说是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但店家为了增加收益,在本来客厅的位置也放了张床。
两人租下时,风小星自觉将里间留给了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终于等到人睡下,风小星使了个眼色,两人安静转移到另一间卧室。
白桥打开床头灯,顺势侧身倚靠在床上,抱臂等风小星将门关好,才冷冷道:“给个理由吧。”
风小星自觉放低姿态:“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去你指给我的第一个避风点,虽然没有找到他,但我打听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闻……总之,越是弱小的个体,偏见和猜忌就更加肆无忌惮,他需要帮助。”
风小星不想复述一个人的苦难,所以用这样的形式笼统的掠过了。白桥也确实有这样的默契,明白她的顾虑,至少了解到了那个小孩的立场。
他并不是单纯的流浪,或许该说在底层小有名气,不过是被孤立的存在。
白桥简单评价:“不够充分。”
只因为可怜,就要亲自收养,他们还没有闲到这种程度。
风小星犹豫,有点不好开口,但还是抬手。
房间的空地上,掌心所向之处,一柄大剑凭空出现,悬浮在空中,像是被一股无名的气流托举着,剑身无规律的上下浮动旋转着。
“我对恒息的控制在减弱,偷来的力量终究不属于我。我追那个孩子的时候,本想把恒息当成踏板,直接跳到河对岸,结果失控掉到水里。没想到他竟然停下来了,就像你当时看到我跳进水里,慌乱想找人求救一样……所以我才能在爬上来后,在河边抓到他。”
没有人在听到,一个人收养一个孩子,只是因为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这种事,会无动于衷。
显然这个答案……勉强还能用。
结果风小星又补上一句:“我当时就想,再养一个又怎么样呢,连你这么作的我都受得了……唉唉,你推我干嘛,我毛巾掉了!”
风小星被莫名其妙地推出来,身后是因为生气快速关闭的门,但又考虑到还有人在休息,在合上的前一瞬收了力度,门缝的最后点亮光被缓慢隔绝。
终于可以对这个夜晚发生的一件件事,好好道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