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从附近几个州,陆陆续续带回共计三千左右的人,已全部妥善安置在牛头山上。”
“没有逼迫,只说从军。”
“有中途反悔的,也给了身御寒衣服让其自行离去。”
宁迟迟看着风尘仆仆的杨二当家,笑着说道:“二当家辛苦了,这次你们做得很好。这些人已足矣,不用再添人,再多也养不起。”
杨二当家忙谦虚地道:“不敢居功不敢居功,都是大王英明。”
宁迟迟斜了他一眼,虽然他马屁拍得很令人舒服,可她现在却又有别的担忧。
这么多人被带回来,肯定是得到了陆旻和的暗中相助,他出银又出力,最后得知自己只是在骗他,想要借机壮大自己的力量而已,那他会不会干脆联合元峋将自己灭了?
“陆旻和可有差人来递消息,说粮草何时交?”
一说到粮草问题,几个当家都陷入了深深忧虑之中,两边山上这么多人马,宁迟迟故意要多了粮草,就想着能补贴清风寨一部分。
现在要是陆旻和拖延着不交粮草,别说操练打仗,饿急了眼不内乱就阿弥陀佛。
宁迟迟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陆旻和的消息,虽然她知道陆旻和估计是在警告她的大胆,可她还是忍不住暗自焦灼,急得上火嘴角起了个大大的水泡。沈三当家开了清心下火的药,她连服了几次却仍然没有缓解。
粮库的粮食一天天减少,银子哗哗如流水般花出去,要是情形再无改善,只有精简人数,或者不管不顾,依着元峋的馊主意,干脆带着人去抢镇南王府。
这边她忧心粮草,那边护卫一大清早来报,元峋逃了。
准确的说元峋没有逃掉,只跑到后山的山门附近,就被巡逻的人抓了个正着。
宁迟迟气得头顶冒烟,狗东西跑也就算了,还居心不良,居然摸到了山门边去。
大王院。
寒风呼啸,零星的雪花飘散在空中,冷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元峋被捆成了个粽子扔在庭院中央的青石地面上,衣衫凌乱濡湿,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飞到了何方,罗袜漆黑沾满了泥,不断滚来滚去挣扎想要挣开绳索,嘴里被塞了臭布还在呜呜乱叫。
老仆双手被捆住背在身后,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不时神色担忧看他一眼。
他看见宁迟迟缓缓走到他面前,双眼像是要吃人一般,火光四溅,挣扎得更为厉害,嘴里的臭布竟然被他弄了出去,直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放开我!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土匪,捆住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干脆一刀杀了我!”
宁迟迟手上捧着手炉,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脚上踩着轻便的鹿皮小靴子,在他面前站定,颇为遗憾地看着他,要是能一刀杀了他该有多好啊。
只是不能杀了他,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可以的,他自己送上门来,自己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和:“冷吗?”
元峋愣了下,恨恨咬牙切齿吼道:“你装什么傻,冷不冷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我以为你不冷,看你口齿还挺清楚伶俐的。”宁迟迟淡然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唉,你瞧瞧,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这样不好,还是给你洗洗吧。”
杨二当家机灵,忙对身边的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那人提来一桶污水,兜头对他浇了下去。
“啊!呸呸呸!”元峋嚎叫着,身子灵活得像捕食的蛇,往旁边飞速一滚一躲,污水只哗啦啦倒在他腿上,溅了他一头一脸。
狗东西身手还真好,宁迟迟嘴角泛起丝冷意,居高临下看着他又是咳嗽又是全身发抖,冷冷地道:“还要洗吗?”
“咳咳咳,洗你......”元峋斜睨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飞快到将嘴边的骂咽了回去,识时务开口道:“不洗了不洗了。”
不管宁迟迟如何想让他吃尽苦头,可他现在毕竟是一方霸主,又狡猾得令人牙痒痒。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山门多少秘密,有什么手段与山下联络,要是真彻底激怒他,大军打上来山上众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用脚踢踢他的腿,轻描淡写道:“腿脚挺灵活的,下次还跑吗?”
元峋嘴又硬了起来,愤愤地道:“跑!我又不是傻子,一辈子被困在这山上永无出头之日,我为何不跑?”
“那就打断你的腿,打断了不好看,干脆砍掉吧。”宁迟迟嘴里啧啧出声,绕着他走了几圈,欣赏着他的狼狈,见他面上脏兮兮,再也不复先前的美貌,心中一直憋着的火气竟然散了许多。
以前人说真正的美人,就算披着麻袋坠入尘埃,也还是能被一眼看出是美人。这简直是瞎说,美人蒙尘就是死鱼眼珠。
比如现在的元峋,就算他阿娘来,估计也认不出地上这个可怜虫是他。
“宁迟迟,你太过份了!”可怜虫扯着嗓子直嚎,嚎得太大声都快破了音,连着咳了好久才堪堪止住。
他却仍然不放弃继续嚎道:“你将我弄到山上来,说要金屋藏娇,金屋没有只一间破茅草屋也就算了。你说要以清风山为聘,山上连根草都不属于我。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我想当土匪不行,给你出谋划策也不行,宁迟迟,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的欢心?”
元峋喊得嘶声力竭,委屈浓得几乎感动了上天,像是天也在为他鸣不平,细碎的雪花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了薄薄一层。
宁迟迟将手上冷掉的手炉递给阿圆:“去换个热的来。”
她现在反正有的是功夫,听着他的话也觉得越来越有意思,狗东西吃不饱穿不暖精神还这样好,真是天赋秉异骨骼清奇,他的身手也应该很不错。
不过他肯下苦功演得这么卖力,究竟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元峋看到阿圆不但拿来了热手炉,还拿了裘皮风帽披在宁迟迟肩上,于五当家给她举着伞挡住雪花。
她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像是游园赏雪的贵族小娘子,只是她欣赏的却是自己的狼狈。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他心头,他打过无数的仗,攻过最坚固的城,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让他觉得无计可施。
宁迟迟简直不是人。
一片雪花落在元峋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似乎得到了些缓解。
他揪住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侧头紧紧盯着她双眸,哑声道:“宁迟迟,我答应嫁给你啊,我们成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