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环翡便推开了门,她点起了屋内的灯,让后挂起了纱帐,穿过层层的纱帐,是处于尽头的床,那里有个人正坐在床上。
穿着红嫁衣,盖上了盖头,是正待嫁的“郡主”。
环翡在“郡主”面前停下了脚步,同时低下了头,她轻喊:“郡主。”
红嫁衣的“郡主”抬起了手,环翡伸出手,“郡主”的手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搀扶着“郡主”起身。
跨过了门槛,等候在外的是一队的侍女,她们也将跟着一块前往南雪,一直到边境,送亲的队伍会停下,她们将在那里被送回。
而她将跟着“郡主”一块进入南雪的迎亲队伍,直到去到南雪的王城。
这一生怕是不会再有机会回到故土。
天彻底亮了起来。
环翡扶着“郡主”出了府门,送亲的队伍在门外候着,嫁妆铺满了三条街,那里面,有郡主的嫁妆,也有着要被伪装成了嫁妆的军需物资。
因着北阴与南雪的和亲,战争暂时被停止了,送亲队伍将会途径淮泽,她们会在那里暂留半日,之后抵达两国边境。
在那里,静南王会与郡主做交换。
南雪并不会就此停战,南雪之所以想要郡主是因为怀疑郡主会开启与三年前一样的祭礼,那场战役是南雪人深埋于心底的阴影,只有把控住了引起恐慌的郡主他们才敢全面入侵。
正是因为如此,抵达边境时,便是大战再度开启之日。
在此之前。
环翡扭头看向了王府之中。
她的郡主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上了马车,一声令下,车夫驱使着马匹,送亲的队伍开始行走,大街小巷里锣鼓声渐起。
*
西初听到了声音,很大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锣鼓声。她的大脑呆滞了那么几秒,西初从地上站起然后被绊倒,她趴在地上轻喘着气,娇嫩的手因为摩擦划破了皮渗出了鲜血。
西初咬着牙将即将溢出的疼痛咽了回去,她起身,回到门边。
几下的拍动,门微微作响,好似有了可以突破的口子,她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些,手掌打在木头做的门上加重了疼痛,也让那本就有着浅伤的手掌上的裂痕扩大。
那是一种自虐性的疼痛,让西初疼到想要停下手,不再挥动手掌。
“开门——”
她张开了嘴,出口的声音嘶哑又沉闷,喉咙传来些警告,喑哑的声音在向她宣告着这具身体到底有多么脆弱,不堪一击。
大概是过了很久,久到西初无力地坐在地上之后,那扇关着她的门才被打开,光从外边透了进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
那些漂亮又陌生的脸中,没有一张是西初熟识的。
“郡主,你怎么将自己搞成了这样?怎么这么烫?”
有侍女惊呼一声,随即其他侍女围在了西初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着急查看着她的伤势。
“大夫呢?快请他过来。”
“一早便在外头候着了,奴婢这便去请他进来。”一个侍女回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屋。
“雪梨汤呢?”
又有一侍女端着一盅汤上前,“在这呢。”
屋中看着虽乱,可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西初被扶到了床上,侍女喂来了雪梨汤,她张了嘴,头往后避了一下,问着:“环翡呢?”
喂汤的侍女停了下手,“环翡姐姐今早便离了府,想来现在也快出城了。”
“拦下她。”
这话一出,周遭的气氛都凝滞了一些,西初感觉到了沉寂,她紧盯着面前的侍女,侍女回望她,并未避开西初的双眼,“奴婢的任务是照顾您。”她拒绝了西初的命令,然后又说:“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环翡姐姐所坐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要好好的。”
“祭礼开始了,明日奴婢便送您出城,出城后,会有人送您去西晴,半月后,在您抵达西晴前,王妃会与您汇合。”
西初拒绝着:“我不想去西晴。”
侍女的笑脸一僵,缓了一会儿后,侍女重新挂上了个笑脸,她说:“去东雨也好,东雨雨季虽久,也算得上四季分明之处,那儿的风景远比北阴漂亮。”
“我也不想去东雨。”西初拒绝着,十分强硬地说着:“我只想待在这里,和环翡一块。”
所以,把大丫鬟找回来。
“奴婢无法为您做到。”
“我不是郡主吗?你们不是一直说着只要是我希望的事情,就会替我实现吗?”
侍女低下了头,反驳着:““郡主”已经离开了王都,去往南雪了。”
西初还想说话,外头忽然进了个陌生的人,侍女用着汤匙堵住了西初要说的话。她们的谈话因为进来的大夫中止了,在地上睡了一夜的西初发起了烧,手上的伤被侍女们处理过了,因而大夫只是叮嘱了几声这几日不要碰水要勤换药后开了退烧的方子就结束了诊断。
走前西初还听到大夫嘀咕了一句:“王府的丫鬟可真不同,一个丫鬟都住的这么气派。”
生病中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力量,西初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外头的风云变幻,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她的意识渐渐陷入了深海之中。
浓郁的药味在鼻息间徘徊。
再次睁开眼时,是晚上。
趴在她床边的不是环翡,不是今早的侍女而是一个小脑袋。
是穿着白衣的小公主。
她大概是趴久了,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都留着红印。
小公主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喊着:“小姑姑你好些了吗?”
睡了一觉西初依旧觉得难受,但比早上的情况好上许多,她坐了起来,问着:“你怎么来了?”
小公主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她在纠结着该不该和西初说实话,犹豫了一会儿,小公主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足尖小声说着:“宵儿想小姑姑了,母后说小姑姑要离开了,以后宵儿便见不到小姑姑了。”
她又说:“小姑姑不要忘了宵儿,宵儿会向神灵祈祷的,希望它能分出一点点的神力保护小姑姑。”
西初伸手揉了下小公主的脑袋,用着玩笑的语气跟她说着:“神灵听不到宵儿的声音的。”
小公主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她慌张抬起头,十分严肃地跟着西初辩驳着:“等到了祭台上便能听到了。”
西初一愣,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地从小公主的身上扫过。
小公主一直穿着一身白,明明是一国公主,不喜欢些粉嫩的颜色,也不穿着与自己的品级相符的衣服,一个小姑娘整日穿着一身白,就跟她一样。
……西初心中突然起了些怀疑,她盯着小公主的脸,怀疑地询问着:“宵儿要参加祭祀?”
“嗯!”
……一国的公主去观望祭礼应该也很正常?毕竟是国师才能开启的祭祀,不过昨天大丫鬟说她会被送离这里,那如果她离开了,祭礼要怎么举行?不是只有国师才能祭祀吗?
西初疑惑极了。
“小姑姑会跟静南王妃一块去西晴吗?环翡姐姐说小姑姑可喜欢她了,以后会和静南王妃在一块,然后离开北阴……”
西初是想过救小王妃,因为在这场战役中,最无辜的是成为两国和平象征的小王妃,像是一个工具,被送来送去的。之前是因为这种想法,现在是因为已经离开了王都的大丫鬟,她希望南雪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放过她们。
“为什么这么说?”
西初话刚落下,外面突然打起了惊雷,在这只有阴天的北阴,突然打起了雷,雷声惊到了在听着西初讲话的小公主,同时也盖去了屋里的声响,小公主好奇地扭过头。
惊雷过后,外头下起了雨,雨声哗啦啦的。
这在北阴是甚少见着的雨,更别说还是一场大雨。
西初沉默地看向了外头,今早被打开的窗户再度被侍女们关了上去,它们将外边的雨隔绝在外,只剩下了那吵闹的雨声还在耳边啪啦作响。
“小姑姑,小姑姑,你看,下雨了,下雨了。”小公主开心地抓起了西初的手腕,不停地蹦蹦跳跳,在原地指着扇还未被关上的窗。
西初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嗯,下雨了。”
第二日。
雨还在下,北阴是没有雨的,因而伞之类的东西很少,不过再怎么少这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西初换下了那身白衣,穿上了普通的襦裙,侍女搀扶着她上了停在了王府后门的马车,一辆很普通的马车,至少从外面看来它很普通。
西初以为下了雨,行程就会改变的,今早还是被喊了起来,被服侍着换上了其他衣服,然后被送上了马车。
“郡主好生休息,等到了目的地,奴婢再喊您。”侍女说着。
西初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侍女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别过脑袋,闭上了眼。
侍女扭身去了外面,西初上来时没看到驾车的车夫,要送她离开的大概是这个陌生侍女。
马车缓缓走动,西初听得外头的侍女高喊一声:“驾——”
马鞭挥打在马儿的身上,马儿发出叫声,前脚向前跃起,然后连连后退了两步,车内一个动荡差点让西初撞到了脑袋。
“郡主——!”外头有人喊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西初听到侍女厉声训斥着,很凶,同时又有着些慌张。外面是谁?西初想着,然后她探出了脑袋,同时耳边传来了侍女的一声:“郡主别出来。”不过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拦下马车的是一名侍女,西初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府中的侍女大多都是穿着同样的衣服,作着同样的妆容打扮,如果身体特征不明显,没有去细认的话,压根不记得谁是谁,更何况身为上位者,她并不需要记住府中的侍女们。
“奴婢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逐烟。”下头跪着的侍女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省了西初去回想。
西初皱了下眉,“你先起来吧。”
小公主身边的侍女跪在雨中,雨水淋湿了她全身,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的狼狈,西初是想让她站起来,避个雨说话的,但侍女突然大声喊着:“郡主请您救救殿下——”
马车上的侍女厉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快回去!”
“郡主——”
侍女的反应太过奇怪了,一听到逐烟说话,她便挥动了鞭子要驾车从逐烟身上越过,西初急忙伸出手抓住了侍女的肩头,她厉声道:“停下!”
马脚在即将踩上逐烟的时候往边上拐了去,西初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满脸都是雨水与泪水混杂的逐烟抬起了头,她双手抓住了西初的裙角,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着:“郡主,求求您救救殿下,若您走了,要登上那祭台的便是殿下了。”
“快放开!”侍女同时跳了下来,一把拉开了逐烟的手,“你怎能用你的脏手来碰郡主!”
3000。
猜西初是祭品,小公主是国师的,哼哼,没想到吧,她俩都是。
快过年啦,我可能没什么时间码字了,不过会尽量更新的。
尽量更到下一卷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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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我究竟还能活多久?